记一位卖报老人

他是突然出现在小区里的。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两只袖子空荡荡的——他是个残疾人。唯一引人注意的,是这个花甲老人皮包骨的脸上焕发着生命光彩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人是从哪儿来的,谁是他的亲人。他就像一匹瘦骨嶙峋的狼,即使再贫穷,眼里也写着坚强和不屈。

早晨六七点,他就在小区里卖报纸。他用嘴巴咬着筷子,艰难地把一份份报纸摆在一块布上,再用筷子夹来石头压在报纸上,防止被风吹走。老人的嘴巴已经被粗糙的筷子磨出了血,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筷子。我看着那染上鲜血的筷子,不禁对这位坚强的老人肃然起敬。

晚上,老人用脚卷起摆报纸的破布,步履蹒跚地走去菜场,买一两个馒头,再慢慢地走回他那十几平米的小屋——实际上是别人家的仓库,那间屋子一下雨就漏水。记得有一次,昆山下大暴雨,老人的小屋被无情的淹没了,包括老人的经济来源:报纸。我本以为老人会号啕大哭,但是我错了,这位被命运摧残的老人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的多,他并没有流泪,而是抹抹眼睛,傲气地一甩头,说:“再进货去!”我震惊了,那可是这位贫困老人用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钱买的报纸呀!他竟然这样坚强、这样泰然自若?

但命运并没有被老人的坚强所打动,那年冬天,他诊断出得了癌症,晚期,整个小区的人都为这可怜的老人感到惋惜。巨额的医疗费,老人自然支付不起,可我没有在他脸上找到自暴自弃的影子,而是找到钢铁一样坚毅的神情!他日常在阳光下捧着一本书,慢慢地看着,是余华写的《活着》。次年秋天,老人伴着秋风远去了,一行行南飞的大雁似乎在为他送行。老人在我们小区里过了一年多,我却从没有看到他流过一滴眼泪。我相信,在他入敛时,眼角也是舒展的,表情也是坚强的吧……

南风吹过,它能否把老人在天堂里的坚强表情向我描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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