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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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麦克纳博先开口打破僵局。他正躺在这个屋子里唯一的一件新家具——一把躺椅上,他身子向外动了动,问道:“他来干什么?”

接下来则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终于,还 是派博发了发善心,他使劲扯着麦基的胳膊,问道:“我的生日礼物在哪儿?你到底给我什么生日礼物?”

麦基从口袋里拿出了礼物,派博兴奋得叫了起来:“看哪,是一块手表!”

“不。”麦基说道,“是一个指南针,它能指明你前进的方向。”

“如果想要去大海呢?”罗素问道。

“去大海、墨西哥,或是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行。只是有一点。”

“什么?”

麦基把指南针从派博手里拿了回来:“这要到你们完成学业那天才能给你。如果你们每天都可以去上学——你们两个都去——那么你们就能得到指南针,环游世界了。”

“就乘着我们的木筏吧!”派博兴奋地叫着。

“说定了?”

派博、罗素和麦基三人击掌为盟:“说定了!”

乔治慢慢地从安乐椅上坐了起来,拖着脚步走进了厨房。他光脚穿着凉 拖,因为长期不洗脚的缘故,脚踝变成了黑色。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往楼上走去。“他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他边说边上了楼。

麦基感到马尔斯 ·巴尔身上散发出强大的电压,麦基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里正在噼啪作响地射出黑色的闪电。于是,他马上拍了拍手:“嗨——这不是个派对吗?怎么不玩游戏?”

于是,他们玩起了游戏。这都是些愚蠢的游戏.他们的主要任务似乎就是尖笑和大叫。马尔斯 极不情愿地加入到游戏中,但是他紧合下颚,眼光散漫地一直盯着天花板上那个张开的大洞——也不时地看一下“眼镜蛇”,他们正无精打采地靠墙坐着,抿着酒,盯着马尔斯 的一举一动。自从麦基和马尔斯 走进来,他们就开始一语不发。

当然,对那些小孩子而言,这场派对的焦点不是小寿星派博,而是麦克纳博的新碉堡。他们想尽一切借口待在里面,他们在炮弹发射处狭小的空间里战斗。马尔斯 轻声地问麦基:“那是什么?”麦基说那是一个防空洞。

突然罗素喊了一声:“我们玩反叛者的游戏吧!白人在碉堡里面,黑人在外面!”

一阵欢呼后,十几个孩子一起跑进了碉堡。他们含糊不清地嚷嚷着,声音绕着煤砖墙转了几圈,然后从炮弹发射处闯了出来。

“我要当白人!”

“我是白人!’

“我也是!”

“白人太多了!我们需要更多的黑人!”

“我不当!”

“我不当!”

“我们没有足够的枪!那些有枪的才能进来!剩下的没有枪的,出去!你们是黑人!”

“给我一支枪!”

“我先拿到的!”

“快点儿,你这个笨蛋——黑人多好,你能指挥他们。”

“看——你能拿啤酒瓶当手榴弹。你能扔手榴弹!”

“那你来当吧!”

“好吧,总要有人当黑人,不然这游戏就没法玩了。我开始数数了,我数到十的时候,我希望有五个人出去。一……”

罗素数着,没有人出去,数到“九”的时候也没有人出去,“十”都数完了,还 是没有。麦基和马尔斯 ·巴尔静静地盯着炮弹发射处,那里开始出现睁得大大的眼睛,一双接着一双。

马尔斯 ·巴尔讥笑地说了几个字:“不过是个防空洞。”——他这个玩笑还 没引起大家注意,就只听见从天上蹦出了一个声音——“杰罗尼莫!”——伴着这个声音有一个巨大的响声,就在马尔斯 的身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振聋发聩、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原来是一个“眼镜蛇”从大洞里跳了出来,他长得很胖,头发红色,正在地上滚着,笑得喘不上气来。正是“眼镜蛇”们的风格,他的脸色和头发颜色交相呼应。“你看到他了吗?看他的脸,快去看看他有没有吓得尿裤子……哦,天哪,哦,妈妈呀……”

眼看着马尔斯 ·巴尔就要冲上去教训一下这个“眼镜蛇”,麦基赶忙紧紧地抱住他,使劲往后压着他。笑声戛然而止,就像用剪刀剪断了一样干净利索。“眼镜蛇”们只是站着,约翰·麦克纳博气定神闲地往前踱了几步:“小子,你想找抽?”

“这并不好玩,约翰。”麦基说,“这可能会伤着他。”

麦克纳博盯着马尔斯 ·巴尔:“麦基,我没和你说话,我在和这个臭小子说话。你不喜欢我们的派对吗,小子?”

马尔斯 ·巴尔挣不开麦基的胳膊,全身僵直:“你没必要担心我会再来你们的派对,你这个小人,你更不用担心我会再来这个垃圾场。所有人都得绕开走,你这儿的臭味能把人熏晕。”

麦克纳博上前一步。

麦基叫道:“约翰!你欠我一个人情。是我把孩子们带回来的。”

麦克纳博又向前走了一步,停了下来。“眼镜蛇”们也停了下来,麦基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连拉带拽地将马尔斯 ·巴尔拖了出来,就在一双双喷火的眼睛的挑衅下,把他拖出了门口,拖到了大街上。

马尔斯 挣脱了麦基的束缚,大步蹬蹬地向前走着。麦基则在后面跟着。天黑了,路灯嗡嗡的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了。

走过了几个街区,马尔斯 ·巴尔转过身来:“你骗我,你说那些匹克威尔家的人和事只是为了让我心软,然后你就能把我带到这儿来,你到底在想什么?是想让我哭吗?好吧,我现在过来了,我做到了,做完了,你别再来找我了,笨蛋!因为你连我一半的坏都没看见。”

他转身向正东走去。麦基则走了另一条路。

这是个好问题。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是一个奇迹吗?嗯,想想,也许真的发生了一个奇迹。当他在找一个奇迹的时候,也许有一个正在偷偷地靠近他。他刚才在“眼镜蛇”们挑衅的眼光下把马尔斯 ·巴尔拉出来,似乎是在救他——但是马尔斯 ·巴尔又在干什么呢?他在为自己而战。麦基,他在努力地挣脱开你,想要报一箭之仇来捍卫自己。“眼镜蛇”们也许人多势众,也许一个个健壮如牛,但是他们的心灵力量却远远不如马尔斯 ·巴尔。麦基感到了一种由衷的骄傲——为了这个东区的战士,尽管麦基在抱住他时能感受到他在颤抖,像每一个孩子一样的害怕,但是他却不表现出来。是啊,你很坏,马尔斯 ·巴尔,你不仅坏,你还 很好。

麦基停了下来,他一直在转圈。天已经黑透了,他转到一条路上,又转到另一条路上,想找到一条捷径回家。他想,是时候回家了,但却想起,他根本就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