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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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拿出绳结,绑在旗杆上。他们搬出了正式的方形的木桌,让挑战者站在上面,从麦基爬上去的那刻开始,可以想象这个绳结碰到对手了。

对于一般人,科博的绳结就像一团线球一样完好。除了本身的缠绕状态,还 受到第一年的天气影响,当绳结挂在外面时,变得像石头一样硬。很难辨认出单独的一股股的绳子。绳结又脏又臭,表面还 有浮渣。到处都有突出的一圈绳子,大的可能足够一个人把小手指伸过去,好像在对那些尝试过解开绳结但是失败的挑战者表示惋惜。

麦基站在那里,转动绳结的同时还 检查着。有的人说他的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有些戏弄的表情,好像绳结根本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一个老朋友跟他耍了点儿小花招。其他人说他的嘴角露出的更多是难过,不是微笑,他的眼睛像镁光灯一般闪着光,因为他知道最终面对的是向他对抗斗争的绳结,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他把绳结托到手上,感受它的重量。他小心而讲究地摸摸这儿,碰碰那儿。他用指甲刮下了一点儿绳结外结成的硬壳。他把指尖放在上面,就像在感受脉搏一样。

开始只有很少的人在观看,其中一半是“赫克托的天使”,他们是年龄在四五岁左右的流动的三轮脚踏车群体。他们中大部分都找麦基解过运动鞋的鞋带结或溜溜球的绳结.他们希望这个绳结只需要花几秒或稍长的时间就能解开。当秒变成了分钟,他们开始焦躁了,不到十分钟,他们逐渐散开,寻找其他可以吓唬的人。

剩下的观众看着麦基对着绳结又插又拉。绝对不用力猛拉或者拽,只是用指尖碰触,擦过绳结,像小鸟似的啄着。

“他在干什么?”有人问。

“为什么要这么久?”

“他到底解不解啊?”

一小时后,除了一些更多的指头大小的圈,麦基所展示的,他所能做到的就是满桌的绳结外壳的薄片。

“他还 没找到绳子的尾端呢。”有人轻声抱怨道,除了阿曼达,几乎没有人留下了。

麦基从没注意这些,他只是忙于手上的绳结。

午饭时间他们都回来了,来了更多人。不光有小孩,也有成年人,黑人和白人,因为科博角落杂货店位于赫克托大街,这件事便很快在街道东边和西边的街坊邻里间传遍了。

人们看到了他们无法相信的事。

绳结变大了,膨胀并激增着。成了一个卷曲的球——第二天的报纸把它描述成一个“巨大的毛团”。现在除了角落里的一块,几乎都是圈。你能够从圈中看到麦基在另一边冷静地解着结。

“他找到了线头!”有人喘着气说,角落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同时,科博角落店里面正在卖比萨饼,三明治卖得更好(一种产自双磨坊镇的三明治),牛排三明治,斯 特隆博利岛牌三明治,还 有几加仑的苏打水。科博先生主动出来给麦基送比萨,当然他很有礼貌地拒绝了。不过他拿了一瓶橙味苏打水,接着,一个麦基多次帮忙解鞋带结的小孩给了他三盒美味的克里姆匹茨奶油硬糖。

很快吃完克里姆匹茨糖后,麦基做了一件没人想得到的事情:他躺下,直接在桌上睡了一觉,悬在他头顶的绳结就像一个小的毛状的行星,旁边有很多人嗡嗡地低语。麦基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最难的部分还 没解决。他必须找到解开这个团的正确方法,否则它又会变得像块石头一样硬,而且可能永远保持这个状态。他需要具备外科医生的灵巧,猫头鹰的警觉,三只狐狸的狡猾还 有围棋大师的远见。为了完成这些,他需要理清头绪,赶走所有分心的因素,尤其是让他着迷的克里姆匹茨奶油硬糖。

刚好过了十五分钟,他醒来,重新开始解绳结。

就像某个神话中的裁缝,他牵着线头穿过迷宫,就像带球冲破防线一样,他掏出了线头。当漫长的八月下午渐渐过去,膨胀的绳结毛团这边塌陷了一点儿,那边也塌陷了一块。毛团变成很多块,没有了形状,慢慢垂下。《时报》的摄影师举着照相机不停地按下闪光灯。人们在科博的角落杂货店嚼着比萨饼,蜂拥着从赫克托街的一条人行道穿到另一条人行道,喊着:“哦,天哪!”

后来,大约晚饭时间,响起了很大的一阵喧闹,火山爆发般的欢呼。科博的绳结没了,被解开了,再也没有了。只剩下了一团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