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

垃圾堆

动物的粪便、垃圾和腐朽的麦草高积成堆,腐败和潮湿散发着恶臭。这股气味常使得人们敬而远之,甚至根本不会去注意这样的地方。但是,在某个天寒地冻的夜晚,一个女孩注意到了,并且开始在这处肮脏、腐坏但温暖的垃圾堆中寻找食物,完全不在意它的气味。毕竟,在她的生活中,粪便堆也仅比其他东西难闻一点罢了——比如从厨房清出来的废弃食物、可以让她睡觉的马厩或猪圈,和她那因为没洗澡而令人讨厌的肮脏身体。

很难分辨出她到底几岁。她瘦小、苍白,脸上带着恐惧,仿如遭受虐待的孩童;从她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身躯,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女孩,所以,只能说她约莫是十二三岁。没有人真正知道她从哪来,就连这个小女孩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一切。她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名字,别人都叫她“布蕾特”(意指乳臭未干的小孩),而且她从未拥有过任何东西。

布蕾特曾经想过:一定有某个人带她来到这里,照顾她,担心她学走路时掉到池塘里去,尿布湿了就帮她更换。但是,自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是独力求生,借由任何方法——有时偷拿洋葱,有时为求在马厩待一晚而帮人收割。她不断地从村子里拿走所有能拿走的东西,直到村民带着田耙和棍棒把她赶走为止。

她根本无法想像住在舒适的屋子、吃着温暖的面包,或感受母亲拥抱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热切地渴望尝尝没有沾上泥土的大头菜,或是睡在堆放着新稻草、满是草香的谷仓,而不是住在臭气冲天的猪圈,跟一大堆吃饱就放屁的猪挤在一起。

今晚,她选择待在这个温暖但是发臭的垃圾堆里。当然,睡在这里,她并没有梦到些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期待。她的心中依然寒冷黑暗,一如外面霜冷的夜晚。

早晨带来的雨稍稍缓解了寒意。布蕾特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是饥饿还 是寒冷?她最讨厌饥饿的感觉了。布蕾特只知道饥饿和寒冷诅咒了她的一生,迫使她必须保持清醒、不停地走路、不停地工作,只有这样才不会一直痛苦下去。

“粪金龟!粪金龟!臭老粪金龟睡在粪堆里!”

每个村庄都有一些男孩子喜欢嘲笑、辱骂、掐或踢别人。那些男生个个都瘦得要命,长得又丑又脏又笨,而且老是被其他人挑剔,全世界比他们更笨、更难看的人,就只剩下她而已,于是布蕾特成为他们嘲笑和揶揄的对象。在每个村庄都是这样,所以,她闭上双眼,默默承受。

“喂,男孩子们!走开!你们把我的走道和西班牙真皮皮鞋弄脏了,滚远一点!还 有你,小丫头,你到底是死是活?”

布蕾特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那儿——看起来不年轻也不老,大约中等年纪;不胖也不瘦,中等身材;有着尖尖的鼻子、锐利的眼神;头上裹着一条很古板、浆出坚挺褶痕的头巾,看起来像是一个大人物。

“很好,”那女人说,“你还 没死。那我就不必叫警察用马车把你运走了。现在,你马上给我离开这个垃圾堆。”

一阵剧烈的痛楚侵袭布蕾特的胃部,使她变得大胆,“求求你,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点东西吃?”

“这个村子里没有乞丐。滚开!”

“求求你,好心的女士,给我一点吃的就行了!”

“没有工作就没东西吃。”

布蕾特睁开她的另一只眼睛,以显示出她的急切与决心,“我会工作的,女士,我比外表看起来要聪明有力多了。”

“聪明到懂得在垃圾堆中取暖吧,我猜?你会做些什么?”

“任何事都可以,女士。而且我吃得不多。”

女人敏感的鼻子嗅出她的饥饿,觉得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女孩,“那么,起来吧!你的确会让我想到一只金龟钻进粪堆里的样子。现在,粪金龟,我看看有什么事可以给你做的。”

于是,布蕾特——这只刚刚被神明护佑的金龟——站了起来,而这位能干的女人找了一些工作给她做,然后让她吃干面包配半杯酸麦酒。对布蕾特来说,这些食物简直是太美味了,所以她又在垃圾堆度过另一个夜晚,希望第二天能够有更多的面包和工作。于是,她有了更多的工作:清扫那个女人的脏地板;帮忙到溪边洗一些亚麻布条;带一些绷带到有人快生小孩的村舍去,因为,这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是产婆。很快地,粪金龟就有了新名字——产婆的小助手,并且有了睡觉的地方,虽然不如垃圾堆温暖,但味道闻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