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狱(2)

莲泉睁开眼睛,看着银尘,有些意外地对他轻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重新闭上眼,仿佛沉入了睡眠。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其实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

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阵,帮莲泉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莲泉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灵魂力量。刚刚被西流尔强行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里的排斥阶段之后,此刻,已经和莲泉的身体融合成一体,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河流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不断地重生,仿佛一个山崩地裂后的大地正在缓慢重建。而且,随着鬼山缝魂的死亡和西流尔的死亡,存在于鬼山莲泉体内的两套回路瞬间变成了四套,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此刻鬼山莲泉感觉疲惫的原因,她的肉体在这种汪洋般浩瀚的魂力冲击下,四分五裂,濒临死亡的边缘。但是,银尘非常清楚,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重新建立完整,双重王爵的天赋和魂力彼此共存于她的体内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这是一种接近神或者说接近怪物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鬼山莲泉,银尘心里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也许这将是一股维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可能,这将是一场足以毁灭亚斯蓝的灾难。

莲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从茂密的树冠顶部仿佛晶莹的碎片般洒在地上,风吹动树叶,光斑四处游动,银尘那张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面容,此刻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里。

鬼山莲泉站起来,发现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她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魂力远远超过之前的水准。她运行了一下身体里的魂力,一个崭新的爵印从自己右肩膀的后方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银尘的声音从夜色里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仿佛露水般的凉意。

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深渊回廊里。那个时候,我和我哥哥正在深渊回廊深处,尝试着驾驭更大范围的魂兽,我们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里,不断地挑战着我们天赋的极限,对于我们来说,再也没有比深渊回廊更适合我们训练的地方了。那天我们走进深渊回廊的时候,起了特别大的雾,也就是在那片巨大的浓雾深处,我们发现了……”

银尘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莲泉,他轻轻地接过她的话,“……白银祭司?”

“是的,我们发现了白银祭司,”鬼山莲泉的目光闪动着一片摇曳的光芒,仿佛无数回忆里的画面在她的眼眶里浮动,“但起初,我们根本不相信那个仿佛水晶般纤细脆弱的小男孩儿就是白银祭司,直到他讲出所有我们和白银祭司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甚至有一些最秘密的、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那时,我们才开始尝试着相信了他的话……

“尽管如此,但因为事情实在太超出常态了,我们都还是半信半疑,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让我们质疑他的身份和他所说的种种。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心脏的水晶地面里出来,出现在深渊回廊里?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么现在躺在心脏里的又是谁呢?这些他都没有解释,但是,他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我们就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什么事情?”银尘隐隐地猜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鬼山莲泉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银尘,她点点头,“其实你肯定也猜到了,事情和吉尔伽美什有关。当年,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联手追杀的,除了吉尔伽美什之外,作为天之使徒的你,也包含在其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整个过程吧。当年,白银祭司给出的理由是吉尔伽美什背叛了白银祭司和整个亚斯蓝帝国,不过,作为一直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三个使徒,你们三个深深地知道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背叛。你们选择了跟随他,用行动宣告着你们对他的忠诚和对这个罪名的抗议,直到你们三个使徒最后全部灭亡……当然,其实也说不上全部灭亡,当场被杀死的,其实只有海之使徒东赫。而地之使徒格兰仕,完全失踪。天之使徒,也就是你,银尘,全身的经脉和灵魂回路,被寸寸摧毁。而吉尔伽美什,则被囚禁在了一处早就为他设计好的‘监狱’里面……因为没有人可以杀得死他,他太强大了,哪怕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七度的王爵使徒,也只能将他困在那个‘监狱’里,而没有办法摧毁他的生命……”

“当年的那场浩劫,你肯定还记忆犹新……虽然我和哥哥都没有亲自经历,但是,从各处听来的叙述里,我们也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场多么惊天动地的战役……”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漫天的星光点缀在黑蓝色的夜空里,仿佛天神随手撒在天鹅绒上的钻石。

巨大的海面波光粼粼,倒映出的星光、月光,将整个海天的界限抹去,巨大的天地仿佛浑圆的初始。

银尘迎风站在海边一块黑色的山崖上,他身边站着鬼山莲泉。

“其实我对四年前的那场浩劫,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死了的,因为我记忆的最后,是格……是别人杀死我的画面。但是之后我重新又活了过来,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帝都的心脏里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告诉我,我之前身体里的所有筋脉和灵魂回路,全部被切割断裂了,新的身体虽然愈合了,但是,之前的灵魂回路,已经被新的肉体覆盖了,封印在了最底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恢复之前的魂力,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所以,他们在我全新的肉体上,种植了新的灵魂回路。赋予了我崭新的天赋。

“白银祭司没有对我解释,为什么会对我的王爵吉尔伽美什和我们三个使徒下如此残忍的追杀红讯,也没有人告诉我,吉尔伽美什是死是活。我被任命,接替死去的费雷尔,成为新的七度王爵。在成为王爵之后漫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这个国度里寻找,想要找到他们。因为我相信,格兰仕没有死,吉尔伽美什没有死。”

莲泉望着星光下的银尘,他的眼眶泛着红色,瞳孔湿漉漉的,仿佛被海水冲刷得温 润光滑的黑色石块。

“所以,只要找到吉尔伽美什,一切就都有答案了。”莲泉望着天海的远方,对银尘说。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哪儿?”银尘回过头,声音里掩藏不住他的激动。

“囚禁吉尔伽美什的‘监狱’其实就是西流尔的肉身。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位置,就在西流尔幻化的岛屿之下。任何一个能够囚禁强大魂术师的地方,除了需要物理条件上的密闭空间、坚不可摧的四壁之外,都必须以一个具有强力魂力的事物,作为封印,否则,一些强大的魂术师,就算你把他囚禁在大洋之底,或者铜墙铁壁中间,他依然能够逃脱。可以是任何具有强大魂力的东西,比如魂器,或者魂兽,等等,作为封印的事物越强大,那么这个囚禁之地就越难被破坏。所以,作为囚禁吉尔伽美什的地方,他们选择了以“一个王爵”作为封印,如果西流尔不以自己的肉身作为封印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囚禁住吉尔伽美什。但是,作为封印的东西,魂力都会逐渐消耗,当封印的魂力消失之后,这个囚禁之地也就自动失效了。所以,越强力的封印,有效的囚禁时间也越长。而西流尔那种独特的天赋,使得他可以将自己制作为一个和岛屿融为一体、永生不死,有效的囚禁时间就几乎接近了永恒……他把自己制作成为了一个活体封印。”

银尘看着鬼山莲泉,眼眶里流出两行清澈的眼泪,泪光点缀在他仿佛冰雪般完美的脸上,格外让人动容。鬼山莲泉仿佛有些不忍,停了下来。

“没事,”银尘的声音依然平稳,听不出情绪,“你继续说。”

“其实当年西流尔消失的时候,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出现,并没有成为一度王爵。那个时候,漆拉还是一度王爵,特蕾娅和幽冥去找漆拉的时候,其实西流尔的肉身都已经大部分幻化为岛屿了。所以,严格地说来,在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个庞大的猎杀计划,就已经诞生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就已经决定牺牲西流尔去制作这样一个‘监狱’了。”鬼山莲泉望着银尘,叹了口气。

“那也就是说,白银祭司所谓的吉尔伽美什的背叛,完全是借口?我们从还没有成为王爵使徒的时候,就订下了猎杀我们的计划?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成为王爵使徒呢?”银尘的目光闪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难以掩盖住内心里翻涌不息的震惊。

“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白银祭司有史以来赋予过王爵的最巅峰的魂路,但是同时也可以认为,是白银祭司的一个失败。因为他们三个亲手创造了一种凌驾于所有现存的、接近神级的灵魂回路,甚至连白银祭司自己都没有把握是否能够压制得了的灵魂回路。所以,在创造出这个一度王爵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一个‘监狱’,以防万一有一天无法控制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可以用来镇压封印他──但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让白银祭司不得已,决定提前实施这个计划……”

“什么事情?”银尘问。

“出于某种原因,吉尔伽美什竟然在魂塚里,得到了魂器【审判之轮】。”

“……我跟着王爵那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使用魂器,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审判之轮是什么。为什么因为王爵得到了这个魂器,就一定要猎杀他呢?”银尘问道。

“刚才我也已经说了,本身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就已经是一个超出白银祭司控制能力的恐怖回路,而得到了审判之轮的吉尔伽美什,他的实力在理论上,就已经有可能凌驾于白银祭司之上了。”

“审判之轮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们的魂器是诞生于魂塚里吧,奥汀大陆 上,水源亚斯蓝帝国、风源因德帝国、火源弗里艾尔帝国和地源埃尔斯帝国,分别都有自己的魂塚,各个帝国因为属性不同,所以魂塚里产生的魂器属性也不相同,举个例子,从亚斯蓝的魂塚里,你是不能从其中找到一件【火属性】魂器的,所有的魂器都是【水属性】,区别只在于强弱,或者是攻是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