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鱼尾状的宽大裙摆在风中飞扬,为泼墨般的夜色涂抹上几笔风情万种。西鲁芙站在宫殿汉白玉的石阶上,垂下来的几缕茶褐色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忽然感到一阵冷。

“西鲁芙。”少年温柔而华丽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西鲁芙急急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扭头冲来者娇笑道:“铂伊司,伊赫洛斯,两位怎么有兴致光临我这?”

伊赫洛斯跟在后面,高达挺拔的身躯略略地弯下,冷淡而恭敬道:“参见女王陛下。”

他的前面,一个身着白银滚边雪狐长袍的少年正向西鲁芙款款走来,眉清目秀的面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如一泓清泉般,荡漾着温柔的笑意:“很久没来,就来看看。”

恐怕极少有人能够想到,眼前这个有着温存如融化冰雪般的笑容的少年,会是风源实力最恐怖的一度王爵——铂伊司。

只有在他身边的人才会知道,令四国闻风丧胆的铂伊司面对任何人时都面上含笑。而且,十多年的流逝,他的身上却找不到一点岁月的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未及弱冠的美少年。通常而言,魂力越强的魂术师面容就越年轻。可见,这位黄金瞳孔的拥有者魂力是到了何种境界。也无怪他被称为“怪物”了。

“呵呵,铂伊司你真会说笑。”西鲁芙掩口而笑,一双含情目脉脉地注视着铂伊司,更添风情,“我一个女人,又何好看的?”

铂伊司礼貌地一笑,并不作答,只是淡淡地问道:“刚才你和索迩在谈些什么?与水源的人有关吗?”

“你说那个叫银尘的王爵啊。”西鲁芙娉娉婷婷地走到他的旁边,依旧笑语盈盈,“水源的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你知道吧?银尘是他的天之使徒,不过不是一般的使徒,而是他的最爱呢。我让索迩把银尘带回来,不就可以挟制住他吗?”

伊赫洛斯从她的眸中捕捉到一丝狠戾,心中厌恶,却也没有多说。

听到“天之使徒”四字,铂伊司心莫名地一跳,多少年没有过的悸动在心中漫溢开来。他压下心中的狂喜,轻声重复着道:“银尘?天之使徒?”

西鲁芙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伊赫洛斯,笑着说道:“伊赫洛斯,你去帮索迩把银尘带回来吧,恐怕这位冰雪王爵不是太好对付。你的‘神风织索’会派上用场。”

“是。”伊赫洛斯恭声应道。窥了一眼自己王爵笑意更浓的脸色,忍不住纳闷。

这个水源王爵,究竟是什么人?

水源亚斯蓝帝国的边陲,方圆百里的黄金魂雾突然一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狂风卷浪般向一座荒无人烟的森林汇聚而来,冲天白光如同立柱一般,笔直向上冲将苍穹撑起。

“净化之阵,又称雪之血祭,传说中是天国诸神之首圣天使落尘为救地狱众魔之君堕天使归零所创。而这种失传已久的魂术,是地源皇室的独门阵法,也只能用于被暗化的地源皇室。而净化者与被净化者之间,必须有血缘关系。并且净化者拥有的魂术必须足以完成整个阵法的释放与收回。能做到这两点的,整个奥汀大陆恐怕也就只有你们的女王陛下,曾重创地源白银祭司的魂术师巅峰人物夜未央了吧。”

吉尔伽美什负手立在古树下,漫不经心地将地源皇室讳莫如深的秘密娓娓道来,而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风源方向,像是在等待谁的归来,笑容尊贵而温和一如常,看上去丝毫不受强大魂力的影响。

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夜未央的桥娜,目光凛冽地瞥了吉尔伽美什一眼,藏在衣袖下攥成拳的双手骨节泛白:“吉尔伽美什王爵,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这个世界里,知道的秘密越多,死亡的几率越大。

吉尔伽美什毫不畏惧桥娜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继续微笑说道:“你们的女王陛下对自己这个唯一的血亲也真是用心良苦,七年前为了不让他在与白银祭司的大战中受到波及,保全地源皇室的血脉,不惜答应我三个条件让格兰仕成为我的地之使徒。”

“因为只有成为一个天赋是四象极限的王爵的地之使徒,才能隐藏住储君殿下的身份。”桥娜接道,神情仿佛不屑一顾,“我们地源储君殿下擅长使用的自然是地元素。”

“哦?是吗?”吉尔伽美什低低地笑出声,却没有再反唇相讥。

又是一束白光冲天而上,直冲云霄,直指苍穹,比刚才更为强烈。黄金魂雾也随之汹涌得更为疯狂,却在短短数秒之间,再次归于平静,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与假象。

一个七岁小女孩从森林中走出,身后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藤蔓托着一个如婴儿般熟睡的少年。纵是在睡梦中,少年英气俊美的脸上也透露出骨子里的狂放不羁与桀骜不驯。

“桥娜,”夜未央满脸倦意,摆了摆手操纵藤蔓将少年轻轻放到地上,“我命令你通知塔娜即刻前往帝都筹办加冕仪式。等本王携储君格兰仕到达帝都,举行新王登基典礼,不得有误!”

“是,桥娜谨遵王命!”桥娜单膝跪地。声音抑制不住激动。地源皇室总算后继有人!

而吉尔伽美什却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静静沉睡的格兰仕。

少年浓墨书写的剑眉如神兵出鞘,依稀有当初年少轻狂时的神采。似乎是沉醉于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利刃般的薄唇微微上翘。殊不知,他的命运,早已不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夜晚的风如同剑锋扫过,渗入骨髓,涔入心肺。

一袭黑色魅影携着曼陀罗的暗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棵树下。

白得毫无瑕疵的薄衣衫贴着他近乎透明的肌肤,衣领口隐约露出的精致锁骨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象牙白。银尘半倚在古木树干上小憩,瀑布般流泻而下的泼墨长发并没有与黑暗融合,却是比夜色更为纯粹的漆黑。

漆拉在他面前微微俯身,上翘的小巧鼻尖几乎要触到银尘的鼻梁。他凝视着银尘在睡梦中微颤的长睫毛交错成一道珠帘,魅惑动人的眸中竟浮起一丝迷乱,却又在一刹那变质成悲哀。

深深地凝视了几秒钟,却仿佛凝视了数万年。漆拉伸出一双比女子还要白净的素手,解下自己所穿的黑色斗篷,动作轻柔地覆在银尘的身上。指尖触到银尘滑如绸的肌肤,终是按捺不住,低头向他淡粉色的唇瓣吻去。却是一念间的偏差,终落在了他的唇边。

起身,离去,漆拉的银色长发在风中流动成一幅画,美得一触即碎。

或许是白天经历的变故太多,加之魂力消耗太大,银尘并没有醒来,安静如同新雪的面容恬淡如初。只是在迷糊中,嘴角似乎被蝴蝶轻点了一下,水过无痕地如羽毛拂过。

树后,阿克琉克静静地目送着漆拉离开,手中的狐毛斗篷被漠然地扔在了地上。

第七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