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春天

冬天来的时候,是青蛙去敲蟾蜍的门;春天来的时候,又是青蛙去敲蟾蜍的门。春天不是和冬天一样美好么?美好的日子里,难道我们不该天天去敲朋友的门么?可以单独地守在一起,也可以一起独处。尤其在这样的春天,整个世界仿佛是从层层的积雪中剥出来的,干净,柔嫩。

“蟾蜍,蟾蜍,快醒醒。春天来了!”

“瞎说。”屋子里有个细细的声音,仿佛还没解冻的声音。

“蟾蜍!蟾蜍!太阳照耀着!雪在融化着!醒醒吧!”

“我不在。”

青蛙只好走进屋子。里面黑乎乎的(黑得跟冰天雪地一样?),所有的窗子都关着呐。青蛙摸呀摸,摸到蟾蜍的床前。厚厚的被子在床上砌了个小小的洞穴,洞口趴着蟾蜍昏睡的土黄色脑袋。青蛙一点都不客气地把蟾蜍推下床,推出屋子,推到走廊上。蟾蜍在亮亮的阳光下使劲眨眼睛。

“救命!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别犯傻了,你看到的是四月清朗温暖的光,这就是说,我们可以在一起开始新的一年了,蟾蜍,好好想想吧。我们可以在草地上跳啊,在林子里跑啊,在河里游泳啊。夜里我们就坐在这儿数星星。”

“你尽可以数星星,青蛙,我可是会累坏的。我要回到床上。”

蟾蜍回到床上,把被子拉上。这回,洞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几乎成了一座小山包了。

“但是,蟾蜍,”青蛙大叫道,“你会错过所有的乐子!“(他总是忘记,对蟾蜍来说,最大的乐子就是睡觉。)

“听着,青蛙,我已经睡了多久啦?”

“从十一月开始你就睡着啦。”

“好吧,再多睡会儿可不会对我的身体有害。到五月中旬的时候你再回来叫醒我吧(我真不知道,一只蟾蜍的冬眠期长得这么吓人)。晚安,青蛙。”

“可是蟾蜍,这阵子我会很孤独。”

蟾蜍没有回答,他早就睡着了。爱睡觉的小孩不知道孤独。

青蛙看了看蟾蜍的日历。仍然是十一月那一页。青蛙把它撕了下来。然后撕下了十二月。然后是一月。然后是二月。然后是三月。四月也不能幸免。(想想看,我们能这样呱嚓呱嚓地撕掉所有睡过去的日子么?)

然后青蛙跑到蟾蜍床前。

“蟾蜍,蟾蜍,醒醒。现在是五月了。”

“什么?五月会来得这么快吗?”

“是的,看看你的日历。”青蛙两手捧着像小提琴琴谱一样欢快的日历本子。

“哇!真的是五月呀!”蟾蜍从床上跳下来。

然后他们一起跑到外面,去看看,在春天里,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就像他们以前从未看过一样。

而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就会没在新鲜而粘稠的草丛中,连同那些冬天雪地上的痕迹。因为,所以,每一个日子都是新的。我们不是撕碎了一个又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