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下山

滑下山

这回轮到青蛙跑去敲蟾蜍的门了。

“醒醒,蟾蜍!快出来看,多么美妙的冬天啊!”

是的,雪像云层一样,厚厚地挤在低低的屋檐上,光滑的地上,挤在青蛙的前前后后。挤得你都看不出天来了,或许你以为天早已被雪冻住了,而垂落不下来。

蟾蜍不知道天,不知道地。有什么办法呢?他是被宠坏的小孩儿。所以你都能想像得到他的回答,“我不!我正躺在暖和的床上呐。”

“冬天很美,出来找点乐子嘛。”

“糟糕,我一件冬天的衣服都没有。”也许这是蟾蜍的真心话。

可一大早就穿得鼓鼓囊囊的青蛙(他向来是瘦长的样子,像个哲学家)不仅不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蟾蜍。瞧,他带来了什么?他把大外套给蟾蜍从脚套到头上,再把厚长裤给蟾蜍从头拉到脚上,再给蟾蜍戴上帽子,系上围巾。

“救命啊,”蟾蜍两眼上翻,大叫着,“我最好的朋友正在谋杀我!”

“我只是让你预备好过冬啊。”是的,为着在冬天也一样粘稠温暖的友谊而预备。

他们出门了,吱呀吱呀地踩着雪。

“我们要坐着雪橇,从这个大山丘上一路滑下来。”青蛙说。

“可不是我。”蟾蜍从来都是个胆小鬼。

“别怕,我跟你一道坐着呢。这将是一次美妙的快速滑行。蟾蜍,你坐在前头,我坐在你正后头。”

“出发喽!”雪橇沿着山丘飞快地下滑。青蛙的围巾在脖子后面高高地扬起。蟾蜍紧紧抓着绳子,就像骑在马上一样。这时候,雪还是白的,天却是黄的,蟾蜍黄噢!

突然“砰”的一声,撞上一个小土包了吧,青蛙被摔在地上,手脚朝天(童话里的青蛙脚当然可以变成手了)。蟾蜍却浑然不知,正欢快地驾着雪橇穿过树丛和石堆。这回是他的围巾高高地在风中扬起了,非常神气的样子。

“青蛙,我真高兴你在这儿。”蟾蜍继续蹦过一道雪丘。雪丘真像汹涌的海浪啊,而蟾蜍是海上一往无前的舵手。“没有你我可没法独个儿驾着雪橇。”蟾蜍一直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你说得对,冬天好玩极了。”

一只乌鸦飞过。

“嗨,乌鸦,看看青蛙和我,我们俩驾着雪橇,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棒!”

“可是蟾蜍,你是独个儿坐在雪橇上啊。”

蟾蜍回头看了看,啊,青蛙真的不在。

“我是独个儿的!”蟾蜍尖叫着。

可想而知,“嘭!”雪橇撞上一棵树,蟾蜍的脑袋都歪了。“砰!”雪橇撞上一块岩石,蟾蜍的脖子都缩下去了。“扑通!”雪橇冲进一堆雪,蟾蜍整个儿地飞起来了。

那团团的雪,就像外袍一样,严严实实地裹着蟾蜍,好像很温情的样子。青蛙一路跑过来,把蟾蜍从雪中拽出来。

“我都看见了,你一个人干得很棒。”

“哦不,现在只有一件事我能独自做好。”

“那是什么?”

“我可以回家,冬天也许是美好的,但床更美好。”

蟾蜍头上顶着一簇雪,像披着块头巾似的,鼓突着肚子,耷拉着眼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我还是想替青蛙说,多么美好的冬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