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擦

1.眼泪之擦

陆敬的未婚妻跟着一位土豪跑了,他难过得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公司却给他打来电话,说他被除名了。陆敬在这双重打击之下,竟然病倒了。躺在病床上,他就恨自己太笨。以后的人生之路还很长,怎么能被这个女人打败呢?他想彻底忘掉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但是,好几年的感情,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一闭上眼睛,未婚妻的音容笑貌就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天,他刚迷迷糊糊地睡着,眼前又出现了未婚妻,他难过地流下泪来。眼泪流到嘴巴里,又苦又涩。他紧紧地咬着牙说:“我要忘了你!”一不小心,他咬到了舌头,舌头破了,沾上了泪水,很疼很疼,可未婚妻却悠忽一下不见了。从那以后,未婚妻再也没在他眼前出现过。

陆敬鼓足勇气,重新开始了生活。

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工作。他到处去投简历,参加招聘会。海达公司看过他的简历,让他去参加面试,他顺利地通过了面试,然后就接到了笔试通知。

这一天,他进入笔试考场。公司只给每个人发了一支签字笔,然后就让他们答卷子。他答完卷子,再回头检查时,却发现有道题自己领会错了,答案满拧,忙着修改,就要把原答案擦掉,跟监考老师要橡皮,老师却说没有,要划掉又太乱了,不划掉剩下的地方又不够,他一急之下,就习惯性地去咬牙,谁知又把还没痊愈的舌头给咬破了。他忽然想到那天的遭遇:舌血蘸上眼泪能消弭过去的记忆,难道还能消弭这写错的字?万般无奈之下,只有一试。他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眼圈儿一红,眼泪就下来了。他用手指头蘸上泪水,又蘸了舌血,混合到一起,往卷面上擦去。纸上的字竟被他擦去了!他赶忙重答了题。

一周后,海达公司正式录用了他。

他被分配到财务室。财务总监,正是给他监考的那位老师,名叫林同。林同把陆敬叫到办公室,关上了门,这才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录取。陆敬还真说不上来。林同就告诉他说,是因为他干净整洁的卷面。

海达公司的老板刘海达是一个做事果敢干练的人,最烦犹豫不决拖泥带水,所以他每次招聘员工时,都特别规定,不准给应聘人员发橡皮,让他们的答案直接呈现在面前,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陆敬的答卷干净利落,又都答对了,自然先赢得了他的喜爱。

陆敬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这次能被顺利录取,还亏了他的“特异功能”呢。

林同凑近了他,悄悄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怎么把错误答案擦掉的?”原来,林同一直在场内巡视,看到陆敬把答案写错了。后来,陆敬又跟他借橡皮,他回绝了。但陆敬最后交上来的卷子,已经修改了答案,而且卷面干净整洁,林同却没看到他擦,就存了很大的疑惑。

陆敬迟疑着说:“这是我的秘密,我还真不能说。”

林同忽然板起脸来说:“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跟老板说,你跟公司内部人员勾结,了解到公司的秘密,私自带橡皮进入考场,看老板会怎么处置你。”

陆敬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他只好喏喏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林同听了,愕然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陆敬看他还不相信,只好现场表演一下。他拿过一本书,用手指蘸上了一点舌血和眼泪,往书页上涂抹了一点,书页上的字瞬间消失了,那页书变成了一张干净整洁的白纸。

林同惊得一拍巴掌,叫道:“好!”

2.舌血之擦

晚上下班后,林同把陆敬留了下来。

等到整座大楼里都安静了,林同这才对陆敬说,他有一事相求。只要能帮他办成了,日后绝对会报答他。陆敬吓了一跳:“林总监,我初来乍到,能帮您什么?”

林同这才说:“只有你能帮我!”

陆敬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只要不犯罪不犯错误,我就帮您。”

林同说,这事儿陆敬能帮上他,而且还不会犯错误,更不会犯罪,但却帮他一个大忙,救他于水火。陆敬倒听糊涂了。林同看不说实情是不成了,只好如实相告。前些日子,林同收到一笔陈年货款,他一时糊涂,起了贪占之心,就把那笔货款悄悄存到了自己的账户上,神不知鬼不觉。但他这些天却总惦记着这事儿,万一被查出来,那就得进监狱啊。他后悔极了,他想把钱还到公司的账上,但月报已经报给老板了,忽然多出这么多钱来,老板肯定会问。这事儿又不能跟老板说,否则失去了老板的信任,他就别想在公司里混了。恰好遇到陆敬有这个“特异功能”,那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啊。

陆敬一呆。他到公司来了这两天,已经接触到公司的财务报表了,都是在公司的办公系统中进行的。也就是说,林同做出的公司财务月报,也是通过网络上的办公系统传给老板的,他哪改得了啊?

林同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说,咱肯定改不了办公系统中的报表,那就改我打印出来的这份吧。这上面的时间和标记,都是报送那天的,只要能改得毫无瑕疵,我就跟老板说,是系统出了问题。

陆敬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了。林同忙着拿出了那份打印的报表。陆敬咬破舌头,又挤出几滴眼泪,蘸到手指上,向那两组数字抹去。很快,那两组数字不见了。林同把那笔货款的钱数说了出来。他们却又犯了愁。刚才,他们只想着擦掉了,却没想着怎么才能打印上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儿,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却听一旁的打印机传来送纸打印的声音。他们心里都是一惊,忙着扭头看去,却见打印机上正打印着报表。林同往显示器上的报表一看,正是他要改正的两组数字。天呐,陆敬居然把系统改过来了!他一把抓住了陆敬的胳膊,激动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啊!”

他忙坐到电脑前,把那笔钱转到了公司的账户上。

一切都办利落了,林同的一颗心也落回到肚子里。他问陆敬:“小兄弟,你说,我怎么才能报答你呢?”陆敬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小事一桩,您也别放在心上。”林同却摆摆手说:“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大事。对了,你还没女朋友吧?我给你介绍一个。”

陆敬正想回绝,林同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把老板的女儿介绍给你。要是成了,你可得谢谢我呀。”陆敬回绝的话停在了嘴边。真要跟老板的女儿交上了朋友,他不就成了这公司的少帅吗?

3.生命之擦

刘海达的女儿刘胭是个俊俏的姑娘,追求者众多,但她却一个都看不上,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倒不知林同跟她说了什么,她一见陆敬就觉得很有眼缘,两个人就交往起来,很快就谈起了恋爱。

刘海达对陆敬也还算满意。他也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可惜刘胭只知道吃喝玩乐,对他的事业不闻不问。所以,他又把厚望寄予在陆敬身上。他马上就把陆敬提拔为他的秘书,还把公司的一些绝密情况和经营技巧交给他。他还有意无意间透露说,早晚会把公司交给陆敬。

陆敬志得意满,尽心竭力地工作着,梦想着好日子早一天来到。

这天,刘海达从外面回来,脸色铁青,情绪低落。陆敬忙着问他是怎么回事。刘海达早就不把他当外人了,就关上门跟他说上了知心话。原来,十多年前,刘海达被人冤枉,进了监狱,从此留下了案底。最近,他跟外国一家大公司接洽了一笔合同,但因数额太大,需要到国外去考察,可签证官以他有案底为由,拒绝给他办理签证,眼看着这个合同就要泡汤了。

陆敬知道那个合同,大到他都不敢想,而赚得的天文数字般的钱,早晚还是他的呀。他忙着对刘海达说:“伯伯,您别急,我有办法。”刘海达顿时兴奋得两眼放光:“你真有办法?”陆敬胸有成竹地说:“试试吧。”

陆敬跟刘海达要过了那份犯罪记录,然后就咬破了舌头,又挤出了两滴眼泪,用手指蘸上了混合液体,在纸上擦着。他擦了一阵子,那个“有”字只是淡了一点。他只好再咬破了舌头,又挤出两滴泪,再擦。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把那个“有”字擦掉了,改成了“无”,里面的内容也被他改掉了。刘海达看着这张证明,兴奋极了:“好,我下午就去签证。你跟我去。”

下午,他们来到大使馆,刘海达带着资料进去了,陆敬就在外面等着。看着轮到了刘海达,他就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让刘伯伯顺利签证吧,我要赚那一大笔钱。他咬破了舌头,又挤出几滴泪来,用手指蘸在一起,虚空涂抹着。

不一会儿,就见刘海达兴高采烈地出来了,眉飞色舞地对陆敬说:“签了,还真签了!”他一转眼珠儿,忽然对陆敬说:“你也赶紧准备资料,咱们一块儿出去。”陆敬顿时欣喜若狂。

他们刚回到公司,几名检察官就围了过来,出示了检查证,然后严肃地说:“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刘海达,你涉嫌与境外机构勾结,共同洗钱。现在我们要对你公司的财务进行检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并且,在未结案之前,你不能出境。请你在检查证上签字。”

刘海达没签字,反而转身对陆敬急切地说:“快呀,用你的本事,把检查证擦掉!他们没法律手续,我就不接受他们的检查,他们就不能拦住我了。只要能让我出境,我就把整个公司都给你!”陆敬咬破了舌头,又挤出几滴泪来,用手指蘸在一起,虚空涂抹着。他闭上眼睛,暗暗祈祷:擦掉检查证,让刘海达顺利出国吧,这个公司顺利归我吧。

他还没祷告完,就觉得身下一阵剧痛。他忙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迅速矮下去。他的两腿还在地上擦动着,已经擦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很快,他的腿就擦掉了,只剩下了上半身,还在地上擦着。

他惨呼着:“不擦了,我再也不擦了——”

但他停不下来。很快,他就擦成了一团血肉,只有那声声惨呼,还在人们耳畔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