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两年以后

17 两年以后

亨利大舅说所有的战争都会结束,这话一点儿也不错。两年以后战争真的结束了,安妮那时已经十二岁了。

那年五月的一个晚上,哥本哈根教堂的钟声全部响起来。满街都是丹麦国旗。人们都来到大街上,流着泪唱丹麦国歌。

安妮和爸妈、妹妹一同站在公寓阳台向下看。上下左右满街的窗口上都插着国旗和各式各样的旗帜。她知道有很多公寓是空的,到现在,差不多有两年了,都是由邻居替这些逃亡的犹太人照顾房子。他们替犹太人浇花,抹家具上的灰尘,把蜡烛台擦亮。安妮的妈妈也一直替罗森一家这么做。

“朋友就是要患难相助。”妈妈总是这么说。

现在邻居们打开那些空着的公寓,推开一扇扇窗子,在窗口挂上国旗,这是自由的象征。

安妮妈妈脸上流着泪。妹妹克丽丝手里挥舞着国旗,唱着国歌,蓝眼睛里闪着光芒。克丽丝也长大了,不再是个爱多嘴的小傻瓜。她长得很高,很瘦,也很认真。看起来,她就像七岁时的莉莎姐姐。

彼德·尼森死了。当全丹麦都在欢乐庆祝的时候,再回想彼德的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是安妮仍然忍不住要想,彼德是真的死了。这个差一点儿成为她姐夫的红头发的青年被德国人抓到,在哥本哈根的蓝佛吉广场处死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天,真叫人难过。

他在被枪毙以前,曾在狱中写了一封信。他对大家说,他爱大家,他不怕牺牲,他对他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光荣。在信中他要求把他埋在莉莎旁边。

但是连这一点最后的请求他们也没做到,因为德国人不准他们收尸。他像其他犯人一样就埋在当地,坟上连名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号牌。

后来,她曾跟爸爸和妈妈去那个号牌前献花。坟场又黑又潮湿。从坟场回来,爸爸和妈妈告诉了她姐姐莉莎死亡的真相。

“她是地下反 抗 分子。”爸爸说,“这个反抗组织想尽了办法来为丹麦作战,打击敌人。”

“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妈妈说,“她没有对我们说过。她去世以后,彼德才告诉我们。”

“妈!”安妮惊讶地大叫,“他们是用枪把她射死的吗?还 是像处死彼德那些人一样在广场处死的?”她想知道一切,虽然她不大敢接受德国人残忍的这个事实。

爸爸摇摇头:“那天晚上她和彼德在一起。他们那些人在一个地下室秘密集会,不幸被德国人发现了。德国兵围攻那儿,他们就各自撤离。”

“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被打死。”妈妈伤心地说,“彼德的胳膊也受伤了。你记得不记得在莉莎的葬礼上,彼德的臂上捆着绷带?他穿一件很大的衣服把胳膊盖住,别人就看不出来了。他头上带了一顶帽子把红头发盖住,因为德国人到处抓他。”

安妮记不起来了,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对当时的一切很模糊。“姐姐怎么样啦?”她问,“要是当时她没有被打死,那又出了什么事?”

“德国兵在车上看见她跑,所以就开车把她撞死。”

“她被汽车撞死是真的了?”

“是的。”爸爸说。

“他们都是那么年轻。”妈妈摇着头说。她闭上眼睛吐一口气,“他们那么年轻,满怀热情与希望。”

安妮想着姐姐,从阳台上向下看。街上的人群正随着教堂的钟声和音乐跳舞。她又想起很久以前,姐姐穿着那件鹅黄衣服,和彼德在订婚舞会上跳舞的样子。

她转身回到卧室,走到墙角那箱衣服前。她打开箱子,看见那件黄衣服已经退色了,尤其是叠起来的地方退得最多。

她轻轻地把那件衣服打开,从口袋里把艾琳的项链拿出来。那颗小小的大卫之星发出金光。

“爸爸,”她拿着项链回到阳台,对正在看着狂欢的人群的爸爸说,“你会不会把它修好?我一直保管了这么久,它是艾琳的。”她把项链递过去。

爸爸从她手里接过已经断了的项链,检查一下,说:“可以,我可以把它修好。等罗森先生一家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还 给艾琳了。”

“在他们回来以前,”安妮说,“我先来戴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