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海滨的房子

07 海滨的房子

“啊,安妮,”艾琳惊奇地叫着,“这儿真美!”

安妮四下看着,同意地点点头。这栋房子和草地是她童年的一部分。她过去很少欣赏,现在重新看起来真是跟从前不同。她了解艾琳为什么那么快乐,这地方真是美极了!

那栋红屋顶的农家房子很老旧了,烟囱已经有些倾斜,甚至连木格子小窗也歪向一边。在卧房窗户上方,屋檐跟墙接合的地方有一个鸟窝。这个鸟窝是草做的。房子附近有一棵长了很多节瘤的苹果树。虽然苹果收获的季节早就过了,但是树上仍然有几个熟透的苹果。

妈妈和克丽丝已经走进屋子,安妮和艾琳仍在草地上和晚开的野花间跑来跑去。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灰色小猫也跟她们一起跑。它不时扑来扑去,想象在扑老鼠。随后它停下来,舔舔爪子,又跑起来。它假装没看到两个女孩子,但是又不时向后看,看看她们是不是仍在那儿。看起来它很喜欢周围有玩伴。

草地的尽头就是海边了,满眼都是被海水吻着的潮湿的枯草和光滑的大石头。

“我从来没到过海边。”艾琳说。

“你怎么没到过?你去过哥本哈根的海港有几万次了。”

艾琳笑起来:“我是说真正的海边,就像这样的海边,像这样开阔而辽远——有一望无际的海水。”

安妮摇摇头,有点儿不相信。住在四面环海的丹麦竟然没去过海边。

“你父母是真正的都市人,是不是?”

艾琳点点头。“我妈妈最怕海。”她说着,笑起来,“她说海太大,太冷了!”

她们俩坐到一块岩石上,把鞋袜脱下。踮着脚尖在潮湿的岩石上走,让海水沾到她们的脚。海水很凉 ,两个人不停地笑着躲闪着海水。

海水中有很多黄叶随着波浪来回漂动,安妮弯腰从水中捡起一片黄叶。

“看,”安妮说,“这片叶子也许来自瑞典。它可能从一棵树上被风吹到海中,又随着海水漂到这里来。“看到那边了没有?”她指指说,“看到那边的陆地了没有?那就是瑞典。”

艾琳用手遮着眼睛向海上看过去,看到朦朦胧胧的海岸——也就是另外一个国家的海岸。她说:“看起来并不太远。”

“也许在对面的海岸也有两个和我们同龄的女孩子正向我们这边看。”安妮说,“她们也指着我们这边说‘那就是丹麦’。”

她们两个尽力向朦胧的远处看,似乎真的在寻找对岸的两个女孩子。但是对岸太远了,她们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条长海岸线和两条在海面上下沉浮的小船。分割两地的海水灰暗而多浪。

“那两条船当中是不是有一条是你大舅的?”艾琳猜。

“很可能,我不敢确定。它们离这儿太远了。大舅的船名字叫‘银吉’。”安妮告诉她,“是照我妈妈的名字起的。”

艾琳四下看了一下:“他是不是把船就停在我们面前,用一条长绳拴着,免得它漂走?”

安妮笑起来:“他的船不会停泊在这儿。他们停在村里的海湾中。那儿有一个大码头,所有的船都在那儿进进出出。他们在码头那儿卸鱼货。鱼腥味很冲鼻子!到了夜里,船就集中停在海港里。”

“安妮!艾琳!”妈妈的叫声从草地那边传来。两人转身,看到她正向这边挥手。她们拿起鞋来往房子走。那只小猫本来也在海岸玩,看到她们走,也跟着走回草地。

“我带艾琳去看海岸。”安妮见到妈妈,解释说,“她从来没有站到海里去过。我们想蹚水,但是水太冷。我希望能在夏天来,我们就可以游泳了。”

“就算夏天,这儿的水也很冷。”妈妈向四周扫了一眼说,“你们没看到什么人吧?你们没跟别人讲话吧?”

安妮摇摇头。“只看到这只小猫。”艾琳把小猫抱起来,搂在怀里,用手抚摩着它的头跟脖子,同时轻柔地对它说话。

“我要警告你们,你们在这儿不准让任何人看到。”

“但是这儿一个人影也没有。”安妮说。

“不管有没有。假如你们看到任何人,甚至你大舅的朋友,都要躲进屋里去。向他们解释艾琳为什么来这儿很困难,也许很危险。”

艾琳向四周看看,咬咬嘴唇:“难道这儿也有德国兵?”

妈妈叹口气:“我担心到处都有德国兵,尤其是现在,情况最坏。你们进来帮我做饭,你大舅很快就回来。小心台阶,这片木板松了。你们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找到了苹果,做了苹果酱。虽然没有糖,苹果酱尝起来仍然很甜。大舅会带些鱼回来,屋里有很多木柴。今晚我们可以吃得饱,睡得暖。”

“情况并不是最坏。”安妮对妈妈说,“有苹果酱吃,绝不是太坏。”

艾琳吻吻小猫,让它从怀里跳到地上。它跳出房子,消失在长草丛中。她们跟妈妈走进了屋子。

这一夜,两个大女孩儿一起睡在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这是妈妈小时候睡的房间。克丽丝在对面的房间早已经睡着了。它是安妮外公外婆的卧房,里面有一张又宽又大的床。

艾琳穿上妈妈带来的大花睡袍,摸摸脖子,想起了一件东西。  .

“我的项链呢?”艾琳问,“你把它放到哪儿去了?”

“我把它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安妮告诉她,“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任何人都不会发现。我替你保管,等将来安全了再还 给你。”

艾琳点点头:“那是我小时候,我爸爸送给我的。”

她在床沿儿上坐下,手摸着被子上的绣花。这些绣花是在好多年以前安妮的外婆绣的,花和鸟的颜色早就褪了。

“我希望知道我爸爸妈妈现在在哪儿。”艾琳小声地说,手指顺着被子上的鸟头移动。

安妮也不知道她父母在什么地方。她拍拍艾琳的手,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苍白的天空中有一片瘦瘦的月亮。斯 堪的那维亚的冬天快要来临了,天从下午就会黑下来,直到第二天早晨天才亮。

她们可以听到安妮的妈妈和大舅的谈话声。他们在互相倾述分别后的一切。安妮知道他们很亲近,分开不久就彼此想念。妈妈还 时常笑他不结婚,说他的房子乱得像狗窝。大舅也和她开玩笑,说她应该搬回基尔其来住,这样她就可以替他整理房间了。

安妮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她在农庄上过的那些快乐时光——夏天的阳光过了该上床的时候还 没有消失,孩子们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大人们还 在楼下谈天。

不过今夜不同。以前她听到的全是笑声,今夜却一点儿笑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