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戏团之行

南法利赛村西边的一大片空地上,搭起了布默施密特空前绝后超豪华马戏团的帐篷。弗莱迪和金克斯老远就看见了飘扬的旗帜,走近了,便看到大大小小的帐篷、金红相间的马车。成群的游客拥向小小的检票亭,里面一只鸵鸟正在坐镇。

布默施密特先生的马戏团与别家最大的不同便是,那些动物不是关在笼子里的,而是可以和顾客自由接触,甚至还干一些杂活儿。自然,起初人们对这些事还有点儿紧张:河马来当领座员,或者看串场小节目的时候猛地发现后面站着一只大老虎。可是随着布默施密特马戏团年年巡演的到来,人们逐渐习惯了这一点,并且开始喜欢上它了。现在,那些妈妈看到豹子、鬣狗追着自己的孩子,一点儿都不惊慌了,就只是笑着欢乐地说道:“瞧他们玩得多开心哪,可不是吗?”这是个很受欢迎的特色。

弗莱迪和金克斯排着队走到门口。

“你好,奥斯卡,最近好吗?”弗莱迪问。

可那只鸵鸟只是看着他说:“请出示你的票。”

弗莱迪脱下帽子:“还记得我吗?我是……”

“要是没票的话,”鸵鸟冷漠地说,“请您别耽误后面的人排队。”

一些人咯咯地笑了起来,排在弗莱迪后面的一个女人说道:“噢,走吧,我们可不能在这站一整天啊!”

“可我想要见布默施密特先生,”弗莱迪坚持道,“我是他的一个朋友,我是弗莱迪,那只猪……”

“我知道你是只猪,”奥斯卡说,“可是布默施密特先生这里现在不招聘新员工。我们这里有各种训练有素的动物,麻烦您站到一边去,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弗莱迪对耽误了大家的排队感到十分尴尬,他打算退出来,去别的入口试试。这时,越来越不耐烦的金克斯忽然把脸凑到窗口上去。

“哦,”他说,“现在假装不认识我们了,是吧?行,没问题。谁稀罕认识一个两条腿走路、膝盖朝后弯、脖子有水管那么长的畸形怪物啊。快放我们进去见你老板,不然我就从窗口跳进来,把你的羽毛拔下来放在我朋友的帽子上当装饰!”

“哦,是吗?”鸵鸟说着,站起身来。

“算了。”弗莱迪拉住金克斯的胳膊。一只鸵鸟踢起人来,可不比骡子差。正在此时,走过来一只大狮子。

“怎么回事?”他问道。

“这些──这些家伙,”奥斯卡说,“不买票就想进去。我打算……”

“妈呀,杀了我吧!”狮子突然大吼一声,“这不是弗莱迪和金克斯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他搂住弗莱迪的肩膀,拥抱了他。然后,他放开弗莱迪,看着他,问:“什么东西吱吱响?”

“不是我,”弗莱迪说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是我口袋里的耗子,你刚才差点儿闷死他们了。”

“噢,对不起,”狮子说,“小伙子们,你们好。”他跟耗子打着招呼,他们也从口袋里探出脑袋来招手。“还有金克斯。”他补充道,去和小猫握手。“哎呀,老板看到你们还不乐坏了!”他转过头去对奥斯卡说,“不买票,啊,你是傻瓜啊?他们当然不买票,你我都对他们很熟悉,你知道就算他们手里有票,我们也不会收的。真丢人,你怎么变得这么目中无人,就只认得你自己了吧!”

“真高兴你们来这里,”狮子一边引着他们往帐篷里走,一边说道,“老板最近心情不好,也许你能让他高兴高兴。今年的上座率不如以往了,他本来还安排了一个气球升空表演来助兴,结果那个人把气球给弄丢了。你相信吗?我都觉得气球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弄丢的东西了。”

“我来这里主要也是因为这件事。”弗莱迪说,“也许我能搞定。”

“我信你。”狮子说,“就知道你兜里有料儿—我不是说那些耗子,而是这里。”他说着,在小猪的肚子上撞了一下。

大帐篷的后面,布默施密特先生正在检查一个像是大炮的东西。他是个矮个子的胖男人,穿着一套大花格子西装,一顶礼帽扣在脑袋后面。

“嘿,头儿,来客人了!”狮子叫道。

布默施密特先生抬起头,冲过来张开双臂。“金克斯!”他叫道,“啊,真是高兴!这位先生是──不,不,别告诉我。哇,别逗我了!这是弗莱迪,当然了,乔装打扮了。我猜又在查什么案子了。唉,我永远都不认得你,弗莱迪。”

“头儿,就是说你不认识他喽。”狮子说道。

“啊?”布默施密特先生说,“我当然认识他了。我的意思是: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弗莱迪,我还真认不出来。里欧,别这么咬文嚼字。老天,你们两个来得正好,里欧,快告诉他们,来得正正好。”

“老板的意思是,也许你们俩能给这大炮想出点儿花样来。”里欧说,“这个大炮用了好多年了,每次表演都是让比尔·旺卡斯钻进去,然后把他射到一张网上。可是上星期四表演的时候,老板火药装多了,把比尔射得飞出帐篷,飞到马路对面人家窗户里去了。那家刚好有个女人在洗衣服,比尔掉进了一桶热泡沫里,他都快气疯了。”

“这能不生气吗?”金克斯说。

“好歹把他给洗干净了嘛。不过,”里欧说,“他再也不肯干这个了,我们又找不到其他愿意做的人。”

“干吗要把一个人推上膛射出去?”弗莱迪问,“没有这个,你们的节目也够多的了。”

“你说到点子上了,”布默施密特先生说,“你看,我们的节目大多是动物表演,可是光有动物表演也不够啊,至少得有一个带点儿危险的节目──至少看上去要很危险。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观众就好这个,一听说有什么狮子吃人、秋千上掉下来摔断胳膊,他们就蜂拥而至。我的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呢?里欧。唉,算了,别告诉我,不然我的话都说不完了。哎呀,我说到哪里了?”

“说到得有些危险动作。”金克斯提示他。

“噢对,对的,哎,你看,也没法训练狮子表演什么危险动作了。不管里欧吼得多大声,这里的人也不会害怕的。这些人对他都直呼其名,搞不好昨天晚上还邀请他回家去吃饭来着。所以,我们得有这个大炮射人的节目啊。”

“他们不叫我名字还叫什么呢,”里欧说,“我又没有姓。”

“噢老天爷,是这样!”布默施密特先生说,“哎呀里欧,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得赶紧给你起个姓,怎么把这个都给忘了,真是的。连姓都没有,人家要是想给你写封信,或者……”他停了下来,“瞧,我又不知道自己讲到哪里了。”他说。

“里欧,别总给我打岔了。”他把帽子往后推了推,沉思地挠了挠前额,“噢,大炮,对吧?呃,比尔不干了,我得找其他一些刺激的节目来,我雇了一个叫戈尔切的人来放气球。可是老天啊,结果他竟然把气球给弄没了。于是我又得找愿意来射大炮的人。结果搞笑的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九个人愿意干这活,可他们不是大象就是河马,都是些大得塞不进炮膛的家伙。那些塞得进炮膛的,又一个都不愿意。我的天啊,这都是怎么回事,你能说说看吗?是大动物比小动物勇敢,还是……”

“头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里欧说。

“呃,别说了,你一说又要给我打岔了,我得说完。刚才说到……噢,对,我是找到了五只愿意的小动物。五只小画眉,我雇了他们,什么都说好了,就射到那边的那棵大树上。把他们装上膛,对准那棵大树,乓!──树上就全是鸟了。我们不打树上的鸟,我们把鸟打到树上。这个点子不是很有创意吗?呃,里欧,你跟他们说说这主意多棒。”

“老板,你自己说吧,”里欧说,“这是你的创意。”

“呃,”布默施密特先生说,“是我的创意。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那些小鸟的妈妈来了。妈呀,妈呀,她把这里闹得鸡犬不宁!她说我没有权利雇用这些无知的幼鸟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她说要去法院告我雇用铜工。”他停下来想了一分钟,“这个说法可真有趣,对吧?我才反应过来。铜工,真是的!我连挖铜矿的工人都认不出来吗?头上戴着有灯的帽子,拿着一把镐,脸上脏兮兮的,这才是铜工。她倒说我……”

“她说的是童工。老板,是儿童的童,不是铜矿的铜。就是还没到可以被雇工作法定年龄的人。”

“儿童的童?”布默施密特先生说,“噢──这个意思啊,难怪,这我就明白了。是啊,没错。唉,好在你给我说清楚了,我还想了半天呢。反正,眼下我们是没法用他们了,是吧,里欧?就这样。你们两个当中有谁愿意塞进炮膛里飞出去?”

“不要。”金克斯和弗莱迪一起说道。

“唉,我想你们也不干。老天,这可真烦人。要是那个叫戈尔切的家伙没有弄丢了气球并跑掉就好了。说是被一只猪给偷走了──你都想不到吧?我也是。里欧都没想到,他的想象力算好的了。”

“是啊头儿,我也没想到。”里欧说,“你还记得戈尔切怎么说的,是一只特别的猪什么的?”

“老天,我当然记得了。他说是一只会说话的猪。他说是……从……来的……”布默施密特先生停住了说话,嘴巴却合不上了,他盯着弗莱迪,突然大叫了一声:“不会吧!”

弗莱迪点点头。“是的,”他说,“是我。可我没偷他的气球。”

“就算你没偷,”布默施密特先生说,“可要是被警察抓到的话,你就很难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所以我来这里找你。”弗莱迪说着,跟他们讲了自己的遭遇,以及比恩先生赔给戈尔切先生那两百块钱的事。“所以,”他说,“要是我能及时把气球带来,让戈尔切先生赶上明天的表演,你就会付给他那两百块钱,他就能把钱还给比恩先生了,这样大家都好。我想,这样他也就不会再找人抓我了。”

布默施密特先生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弗莱迪怎么把气球弄到南法利赛来呢?

“我想问你借几头大象,天黑以后出发,把气球拖回来。”

“哎,弗莱迪,这个没问题。是吧里欧?一般天黑以后我不喜欢让那些大象上街,他们粗心大意的,总是忘记带灯。上次路易丝晚上出去,结果一辆卡车撞了上来。”

“她伤得重不重?”金克斯问。

“噢,路易丝没受伤,那车撞坏了一只轮子,我去赔钱的。要是你能看牢他们点上灯,就没问题了。”

“喂,老板,”里欧说,“戈尔切就在这附近,我去问问他的意思。”

“别告诉他我在这里。”弗莱迪说,“噢,还有一件事:你可以跟他讲,为了让气球表演更精彩,我可以借给他四只耗子表演跳伞。我把他们一路带过来,就是觉得他会喜欢这个点子。”

“交给我吧。”里欧说,“对了,老板,”他又加上一句,“你得出去了,晚场表演就要开始了,你要去带队游行。”

金克斯和小耗子们想出去看表演,而弗莱迪觉得在一切搞定之前自己最好不要露面。布默施密特先生带他去了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其实就是马戏团住的那种四轮大篷车,里面有一张布默施密特先生平时睡觉的舒服的大床,他的办公桌前面放着一把极不舒服的小椅子,能看出来不怎么常用。房间的一头挂着一幅油画,画的是布默施密特先生的母亲,另一头是一幅他自己的油画。两幅画像简直一模一样,除了布默施密特先生头上戴了一顶礼帽,他母亲头上戴的是贝雷帽,否则你还真分辨不出来。

经过这漫长的一路,弗莱迪十分疲倦。他摘下礼帽,躺在床上,布默施密特先生给他盖上了一床阿富汗毛毯。他隐约听见外面的帐篷里传来欢呼和鼓掌的声音,还有乐队“咚咚锵,咚咚锵”的奏乐。这遥远的声音轻柔而舒适……接下来他只知道,有人拼命摇着他的肩膀,传来里欧的声音:“嘿,弗莱迪,快醒醒!你得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