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街的幽灵猫

1.罗奇与幽灵猫

已经是暑假的第十天了。今天是七月份的最后一天,但八月份还 整整剩下三十天,还 犯不着为一大堆作业伤脑筋。

“我走啦!”

早上6:15分,田中达也离开了家,向四号街的神社跑去。他倒不是去烧香拜佛的,而是去做“早晨广播体”的。每年暑假,孩子们都在神社大院里做广播体的。

田中达也家住在东立花市八好区五号街。五号街就没有一块能集体做广播体的地方。所以,早在田中达也的爸爸出生之前,暑假的“早晨广播体”,就开始在四号街的神社的大院里举行了。

广播体6:30分开始,与NHK电台的广播体时间一致,一分一秒都不等你。

准时一时,准时结束。如果迟到了,就不给你的“早卡”盖章。

田中达也家住五号街,其实离四号街的神社也不过就是三百米远。

有五分钟就足够了。

田中达也爬上神社的台阶一看,除了四号街和五号街的三十多个孩子,还 有“老年俱乐部”的老爷爷和老,差不多有十五个人,吵吵嚷嚷的。做完体,“老年俱乐部”的老爷爷和老还 要比赛门球。

“早上好!”

田中达也抬起手,冲着自己班上的武崎美香和田上真人招呼道。

武崎美香的家就在四号街通公共汽车的马路边上。爸爸开了一家蔬菜店,叫“武崎水果蔬菜”。卖的菜也好,水果也好,新鲜又便宜,在这一带远近闻名。田中达也被叫去买东西时,远远就能听到武崎美香爸爸的吆喝声。

因为是卖菜人家的孩子,所以平常武崎美香总是神百倍。鞍马也好,单杠也好,都是三年级二班的冠军。不论干什么都是劲头十足。

准确地说,她就是一个“疯丫头冠军”。

这个暑假一开始,田中达也曾和“八好战斗机”棒球队的孩子们一起到久里山村集训过。那是大山里一个僻静的小山村,是武崎美香的出生的地方。

在集训地前头的万松寺里,田中达也碰到了妖怪。万松寺被人称为“妖怪寺”。为了从小偷手里夺回妖怪画卷,后来这些妖怪追到了四号街。

在久里山村集训的这三天,田中达也没能参加“早晨广播体”。但武崎美香却一天也没拉下,“早卡”上盖着一排漂亮的图章。如果到最后一回也没请过假,区里就会发给参赛的奖品。即便是请过几次假,也会有奖励,比如纪念章、笔记本什么的。田中达也不准备再请假了。

“早上好!”

田上真人大声地回答道。

“呀,是田中达也啊……”

不知是怎么回事,田中达也觉得武崎美香有点怪怪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不说,人也无打采的。

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你怎么了?”

田中达也这么一问,武崎美香动了动下巴,把脖子转向了神社,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小狗罗奇被拴在神社窄廊的一根柱子上,趴在那里,张着嘴,伸着舌头“呼呼”地喘气。

“这不是罗奇吧?罗奇!”

田中达也叫道。

然而罗奇只是稍稍摇晃了一下尾巴,连站都不站起来。

武崎美香还 是头一次带罗奇来做早

“没有一点神和食欲。让它呆在家里,却又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只好把它带来了。”

田上真人是个专门会逗人发笑的活宝,但他这会儿也担心地瞅着罗奇,说:

“狗呀猫呀最怕夏天,一到夏天就像中暑。这几天又特别闷热,狗呀猫呀大概受不了啦。”

田中达也以前养过一只叫欧丽的小猫,知道狗和猫苦夏。

因为最热的天它们也披着厚厚的皮……

“苦夏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它害怕幽灵猫,有点神经衰弱了。”

武崎美香叹了口气说。

“什么?狗怕幽灵猫?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事。你怎么知道罗奇怕幽灵猫?”

田中达也想从武崎美香的嘴里知道更多的故事。

“现在,开始做。”

6:30分了,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松山老人站到了台上,想问武崎美香的话,只好留在广播体结束再说。松山是“老年俱乐部”的副会长,七十二岁了,看上去却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他的手惯地按下了一台大收音机的按钮。

是一个新的早晨,希望的早晨

欢快地挺起胸,看天空

随着收音机的声音,让我们健康的胸……

一听到这熟悉的“广播体之歌”,田中达也和大伙儿一起唱了起来。这是小学生与“老年俱乐部”的老爷爷和老的合唱。唱得一点都不整齐。

歌声一落,就开始做了。

2.武崎美香担心的事

做完了,小学生们让“老年俱乐部”的负责人在“早卡”上敲上图章,就一个换一个走下台阶。

如果不是惦记着武崎美香和罗奇的事,田中达也早就跑回家吃早饭去了,但他想问个水落石出。

他和田上真人盖完章,就朝罗奇那里跑去。

“总想着幽灵猫,连也没有做好,错了好几节。你说罗奇怕幽灵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田中达也冲着武崎美香着急地问。

“是我亲眼看到的。”

武崎美香一字一句地说。

田上真人不大相信:

“真有这回事情……”

“你想说我骗你是不是?我不想对你说了,我要回家。”

武崎美香把嘴一噘,转向了一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多嘴了。”

一听田上真人认错了,武崎美香才不生气,讲了下去。

武崎美香说,小狗罗奇是从前天夜里开始出现异常的。罗奇不是那种乱叫的狗,即便是可疑的人,不走近它,它也不叫。那天夜里却发出了可怜的叫声,像是在求救。

“要只是一个晚上,也就用不着太担心了。但今天早上也叫个不停。唉唉呜呜……哭一样地叫着。那时只有凌晨2点左右啊。如果就让它叫下去,会影响邻居睡觉,而且我也想知道它为什么要吓得怪叫,就爬了起来。一看表才凌晨2点半左右。睡得模模糊糊的眼睛,拿着手电筒,朝屋后头罗奇的小房子走去。”

“凌晨2点到2:30分,就是过去人说的‘丑时三刻’。过去,人的鬼魂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难道说幽灵猫……”

田中达也说。

他是三年级二班研究妖怪及幽灵的专家,自己也亲眼见过,还 和它们对过话。《日本的妖怪故事》有一整套,他全部都读过。

“……我一走进狭窄的后院,就拿电筒对准罗奇的小房子照去。只见它夹着尾巴,发出一种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悲鸣,哆哆嗦嗦地钻了进去。看上去,好像是吓得半死。不对呀,罗奇不是一条胆小的狗呀,打起架来就是比它大好几倍的狗也不怕。我越想越奇怪,就用手电朝四周照去。这时,我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看到了一头野猫。它眼睛闪闪发亮,而且是直立的,就像这样……”

武崎美香垂着手,学着幽灵的样子。

“我是个冤魂……”人的幽灵出来时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这时田上真人插嘴说:

“狗呀猫呀,以及狐狸狗獾的眼睛,在夜里遇上光都会闪闪发亮,这是它们视网膜的原因。看上去绿荧荧的。再说,狗和猫也常常会做出幽灵的样子。”

“这些我都知道。真正让我吓了一大跳的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捡起一个洋葱头正要朝它砸去,它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一股绿荧荧的光芒,‘嗖’地冲着我扫了过来。有点像科幻动画片里激光槍射出来的光。我连忙用手挡住。再一看,野猫就像幽灵那副样子一蹿而起,在离地面五十厘米的半空中飘着,飞过了墙头……我还 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猫。完全是一只幽灵猫。”

武崎美香战战兢兢地说。

回忆起来都害怕!

她脸吓得铁青。

古代就流传着关于猫成的许多传说。比如,老猫一上了岁数,就人话说个不停;或是尾巴分叉袭击人。有的还 变成漂亮的女人,半夜里,拿舌头哧溜溜地着纸灯笼里的灯油。有各种各样的说法。

但是武崎美香看到的幽灵猫,与过去的幽灵猫相比,极具现代感。眼睛喷射激光……这是田中达也没有听过也没有读过的事情。

武崎美香说:“幽灵猫每晚都来,罗奇肯定是被它那两道光线吓坏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有幽灵猫。你是睡得迷迷糊糊看花了眼吧,把一只普通的猫看成幽灵猫。要不就是把梦里的事与真事混到一起了。”

田上真人忍不住说。

武崎美香生气了:

“我才没睡迷糊呢!罗奇碰到一只普通的猫,才不会在夜里发出怪叫哪!田上真人是个大傻瓜,大傻瓜大傻瓜大傻瓜!”

武崎美香的小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到了田上真人的胳膊和后背上。

她可不愿人说她睡迷糊看花了眼!

但田上真人还 没被人这么揍过,他忍不住了。

“我回家了!到底谁是大傻瓜啊?因为可怜你一个人垂头丧气的,我才留下来听你讲的。你别真打呀,啊哟,痛……”

“可我没有睡糊涂……”

武崎美香哭了起来。

田中达也正要过来劝说,田上真人斜眼朝门球场看了一眼,就冲下了台阶。

“……田中达也,你相信我的话吗?”

武崎美香用手绢擦掉大滴的眼泪。

“我相信。我们家就养了一只叫欧丽的小猫。去年秋天它突然出走,下落不明,我以为它早就死了,没想到今年放春假,我因为和闹别扭离家出走,在‘二号街鬼屋’碰到了小猫欧丽。是欧丽把我带到鬼屋里兜了一圈。”

那时候的欧丽,已经是一个幽灵猫了。

“二号街鬼屋”在田中达也住过之后,就被拆掉了,现在盖起了一座十层高的公寓。

“可是,为什么幽灵猫会缠住罗奇不放呢……是不是它伤害过无辜的猫,比如说把猫咬死了……”

田中达也不解地说。

一般来讲,人的幽灵也好,幽灵猫也好,都是为了向谁复仇才在世上显形的。

“绝对不可能。”

武崎美香坚决地说。

说到“绝对”两个字,她用足了劲。

“既然没有怨恨,幽灵猫总不会是为了逗罗奇玩才显形的吧……”

田中达也怎么也想不通。

“会不会是看花了眼,把其他的狗误认为是罗奇了?喂,田中达也,怎么办呀?这样下去,罗奇实在是太可怜了,我看不下去。白天热得发昏,晚上又是幽灵猫。如果不想一个办法,罗奇非死了不可……”

武崎美香是认真的。

“唔,真让人犯难。就是让罗奇搬到屋里去睡吧,对是一个幽灵,什么地方都能钻进去。有了,三号街有一家‘丸山猫狗医院’,求他们看看。让罗奇去暂时住上几天,看看有什么不怕幽灵猫的针可打。”

田中达也认真地说。

以前小猫欧丽感冒时,曾在“丸山猫狗医院”住过院,不光照顾得好,而且费用也不算高。还 有,比起一般的医院来,猫狗医院的消毒药水气味更浓,幽灵猫也不敢过去。

是不是有不怕幽灵猫的针,田中达也不知道。但武崎美香却神起来了。

“去游泳之前,我去猫狗医院问问。”

武崎美香把罗奇的链子从柱上解了下来。今天又是一个大热天,树上的蝉开始了合唱。

3.猫狗医院也无可奈何

广播体只做了二十分钟,可一回家,肚子就饿了起来。

田中达也就着纳豆和干竹荚鱼、腌黄瓜,吃了满满两大碗饭,还 喝了一碗裙带菜和豆腐冲的酱汤。

学校的游泳池9:30分才开放。

不多吃点,一会儿就没有劲儿了。

,再给我半碗饭——”

田中达也正举着饭碗叫喊的时候,爸爸走过来说:

“早上好……一大早食欲就这么好,叫人羡慕。”

爸爸才起来,睡衣还 皱巴巴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

在一边挖苦说:

“你也应该下决心和儿子一起起来,去做广播体。那样的话,早饭吃起来也就特别香,也不用苦夏,不用吵着说夏天不吃东西了。”

“不行不行。我知道早起身体好,可晚上睡得太晚了,根本就起不来。”

爸爸哈欠连天,手朝两边摆。

爸爸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晚上下班时间不固定,常常是半夜十二点才回来。昨晚又是很晚才回来,眼皮都肿了。

“今晚又是半夜才能回来?”

一边问,一边把一杯热茶和一个装着咸梅干的小碟子放到爸爸面前。

“不不,今天是星期六,滑雪场的导游图和招贴画的工作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今天早下班。对了,想起来了,摄影师木村说想来家里玩,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招待他?”

“好呀,可做点什么呢……”

“要是木村叔叔来的话,就吃烧烤吧。”

田中达也自己想吃烧烤,就提议说。

“这个主意不错,野外烧烤用的炉子就放在收藏室里,时不时也得用一用,喜欢这个主意。木村可是个能吃的主,我去准备啦!”

挽起了袖子,爸爸像开玩笑似的说:

“啤酒和豆可别忘了。”

说到摄影师木村,看过《二号街的鬼屋》的人都知道,木村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一个“幽灵研究会”,还 办了一张《幽灵新闻》报。田中达也放春假时所以会住到“二号街鬼屋”,就是因为在车站广场捡到了一张《幽灵新闻》。那天晚上,在鬼屋的厨房里,他差点被给幽灵拍照片的木村叔叔吓个半死。

木村还 是光棍一个,在公寓里一个人生活。

嫌做饭麻烦,他总是在外面吃。

钽饭店的快餐也好,荞麦面条店的面条也好,盒饭店的盒饭也好,吃是能吃饱,就是不舒服。木村叔叔到田中达也家来玩,好像也是为了补充心灵上的营养。

田中达也开心地想:

说不定能从木村叔叔嘴里听到有关幽灵的什么新消息呢。

送走爸爸,开始用吸尘器清洁地毯时,电话铃响了。

才9点。

“是武崎美香来的电话!”

“来了!”

田中达也一拿起电话,武崎美香的声音就飞了进来:

“田中达也,大新闻,大新闻。”

田中达也一下子来了兴趣,耳朵紧紧地贴到了电话上。

“出了什么事?”

“果然不是我睡迷糊看花了眼。医院的医生说,不止是我一个人,八好区好多人都看到了把狗吓得半死的幽灵猫。”

“你说什么?”

“和我看到的那只猫一样,个个都是幽灵的姿势,飘在空中,眼睛里射着绿光。还 有更奇怪的事呢,幽灵猫不是一只两只。花猫、野猫、黑猫、斑纹猫。据说还 有小一点儿的观赏猫。连医院的医生也弄糊涂了。”

武崎美香亢奋之极。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她一出“丸山猫狗医院”,就用杂货店边上的红色电话打来了电话。

“因为出了幽灵猫,六天来,不断有狗患上失眠症,出现神经衰弱现象。来询问的就有十二三人。”

“原来不止是罗奇一条狗啊。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别的区里也有这种怪事发生吗?”

“没有。整个东立花市只有我们这个区闹出这种怪事,而且主要集中在一号街。医院的医生说,因为原因不明,就是把狗放在医院,也无济于事。”

“这么说,猫狗医院的专家也没办法了!就是带罗奇去,也看不出个什么结果了。”

是田中达也劝她把罗奇送去医院的,他觉得不大好意思。

“医生说:打一针消除疲劳的针吧,不过这也只能管一会儿。还 是让罗奇多活动活动,吃点好的吧。”

好像都是废话。

“问题等于没有解决。幽灵猫为什么专门在八好区的狗面前显形呢?不找出原因,还 会闹下去。要是知道幽灵猫在什么地方出现,就好了,跟在它们后面……有了,今天晚上我问问木村叔叔吧。”

田中达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

当她知道了木村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就说:

“我也来,行吗?对了,还 有一点,医生说还 有一件怪事。当我说完罗奇的模样,医生说:‘它也是日本血统。实际上,幽灵猫事件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它们只在日本狗面前显形。而洋狗一点事也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简直是一个谜。”

武崎美香终于放下了电话。

“可能……可能只有一个,就是日本狗得罪了幽灵猫,幽灵猫是来报复它们的。”

田中达也绞尽脑汁地想。

4.一号街的幽灵照片

“不是说早点回来吗,怎么到现在……”

瞪着钟说。

7:20分了。烧烤的准备工作一个小时前就完成了。

“我饿了。”

田中达也中午只吃一个炸面饼圈,肚子早就饿了。

电视里从五点钟就开始转播棒球比赛,巨人队对阪神队,一点也不彩,没劲!

“我们俩先把好吃的虾呀、肉呀,全吃了吧!”

也是气呼呼的。

“我本来想空着肚子多吃点烧烤,就只吃了一个炸面饼圈。要是再吃一个就好了。”

“你爸爸和木村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我们先吃!”

系上围裙,正要往院子走时,门前响起了出租车的声音。田中达也一看,是爸爸和木村叔叔。

真是“念叨谁,谁就到。”

“啊,好久没来了,谢谢您的招待,打搅了。这是一点小意思,不好意思空手来了,请收下吧。哈哈哈哈哈……”

木村叔叔把一个用水果店的纸包着的箱子递给

“看看,你还 客气什么……用不着客气。我丈夫一直得到你的照顾。”

笑眯眯的。

“哪里哪里,在发工资之前最窘迫的日子,田中先生还 借给我吃饭钱呢。我要好好感谢哪!”

“说什么哪,互相帮助嘛!多亏你出的好点子,工作上帮了我的大忙。”

爸爸进屋脱下衬衫,换上一件短衫。

“达也,把冰箱里的啤酒和饮料拿出来。”

“是!”

田中达也想快点吃烧烤,就飞快地帮起忙来。

“干杯!”

“那我就不客气了。”

爸爸和木村喝的是啤酒,田中达也和喝的是饮料,玻璃杯“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

烤架上,除了虾、海扇和肉以外,还 排列站在洋葱、茄子、芦笋、青椒以及萝卜等蔬菜。

“哇,好香啊。”

木村叔叔夸张地用鼻子嗅着。

比起蔬菜来,田中达也更喜欢吃虾和肉。从一开始,他就一个劲儿地吃虾和肉。调料有两种,一种是盐椒,一种是自己家做的拌上苹果汁的料汁。

“啊热热热……”

由于没夹住,一块烤好的肉掉到了田中达也的膝盖上。

他蹦了起来。

“啊啊,好烫呀!”

“肉多着哪,干吗这么着急啊……烫着了吗?”

探过头来说。

用不着上药,只不过有点红。

“没事没事。”

田中达也吃得更欢了。

木村叔叔开始吃炒面了。蔬菜他几乎不碰,特别是筷子总是巧妙地避开青椒和萝卜。

“啊,吃饱了,吃饱了。”

半个小时,烧烤就吃好了。

木村叔叔拍拍装满了啤酒和烤肉的肚子,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对了,有一样东西要拿给达也看呢!”

他打开摄影包。

“就是这个——”

木村叔叔拿出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什么照片啊?”

“好好看一看。一个奇怪的老太婆,领着好多猫……”

猫!

一听到猫,田中达也猛地一怔。他接过照片,连忙细看。虽然有点模糊,但还 是能看出照片上有一个穿白色和服的老太婆。她头上扎着一块三角形的白布,脚下是一大群猫。除了野猫、花猫、黑猫,还 有带斑纹的猫。

数了数,一共有九只猫。

不过细细一看,老太婆也好,猫也好,都离开地面有五六十厘米高。

这时,田中达也想起了在罗奇面前出现的那只幽灵猫。

“这是……”

他叫了起来。

“没错。猫也好,老太婆也好,都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了。你爸爸和公司里的人都不相信我,说这是后期合成的照片。但这确实是我拍到的幽灵照片呀,这下子《幽灵新闻》有照片可登了。”

木村叔叔早就想拍一张幽灵照片。

他不知花了多少工夫!

“这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拍到的啊?”

“昨天晚上拍到的。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2:35分。地点是八好区一号街。就在樱花幼儿园的拐角上。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爸分手以后,又去一家小酒吧喝了点酒,就是车站边上的那家‘火烈鸟’。唱完卡拉OK,已经过了两点。这个时候就是叫出租车,也要等相当长的时间,我就决定走回家。”

“是丑时三刻吧。”

“当时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起那回事。心里舒坦极了,高高兴兴地往公寓走去。刚拐过樱花幼儿园,突然后背觉得冷嗖嗖的,感到有一股幽灵的森。回头一看,就看见了这张照片上的老太婆和她的那群猫,她也正好转过那个弯。她头上还 扎着一块三角形的布。我以为她是要故意吓唬人呢,但再一看,有点不大对劲儿,她走路有点怪,像是在飘,飘啊飘啊的。为了不惊动幽灵们,我躲在停车场的墙后面,拍下了这张照片。”

“你害怕了吗?”

“当时我光顾得拍照片了,一点也没害怕。回来公寓,浑身上下才开始一起哆嗦起来。到底是真正的幽灵!当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吓人的感觉。我还 听到那个老太婆对猫说:‘……还 剩下一只没复仇了,明天一定能找到。’还 剩下一只,这是什么意思呢?”

“狗啊,说的是狗。”

田中达也叫道。

正在这个时候,武崎美香来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幽灵老太婆怎么会领着一群幽灵猫找狗复仇呢……”

木村百思不解。

田中达也把武崎美香介绍给他:“这是和我同一个班级的武崎美香。她的小狗罗奇,晚上就遭到了幽灵猫的袭击,神经衰弱了。今天她到三号街的‘丸山猫狗医院’一问,说是区内到处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而且专门找日本狗。”

“唉,越说越离奇了……”

看到木村叔叔一副认真的样子,田中达也的爸爸不以为然地说:“不必当真吧。”

“对于你这种不相信幽灵存在的人来说,这简直像是在说八道。但这可是《幽灵新闻》的重要新闻,这是实实在在的照片啊。可不是幻觉。”

木村叔叔板着脸说。

武崎美香也生气地说:

“在罗奇那里,我亲眼看到了幽灵猫。”

田中达也把木村叔叔拍的照片递给武崎美香看。

他问:

“你看到的那只幽灵猫在上面吗?”

武崎美香看了一眼,就叫道:

“是它,就是这只野猫!绝对没错,你看它果然飘在半空中。”

她指着照片,自信地说道。

“如此说来,这伙猫是在分头寻找死敌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能知道老太婆和这群猫的关系,这个谜就能解开了。”

田中达也叹了口气。

武崎美香冲木村叔叔问道:

“你看到幽灵老太婆和猫往什么地方走了吗?没跟踪吗?”

“跟踪了呀。”

“真的?你知道它们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不知道。它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要知道,它们根本就不用腿走路,是飞啊。我又不敢跑,一边借着电线杆的掩护一边追。好像看到它们闪进西音寺的墓地里去了。”

“我懂了!”

“我怎么没想到?明天,我们三人一起去问问。”

木村叔叔说。

他们约好明天上午10点见面。

田中达也和武崎美香希望再早一点,但木村叔叔说星期天他要睡个懒觉。

“还 有一大堆衣服要洗。”

田中达也说:

“就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做你的老婆吗?”

木村叔叔还 嘴说:“不是没有,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挑哪个好,挑花眼了……”

5.西音寺真相大白

第二天早上,武崎美香做早时没有把罗奇带来。

因为罗奇大有好转,没必要再带在身边了。

“这么说,昨晚幽灵猫没来?”

“是呀。罗奇睡得可好了。我放心不下,特意在‘丑时三刻’起去看了看,罗奇睡得香极了,不再坐立不安了。”

听到武崎美香这么一说,田上真人插嘴道:

“我就知道没事。从一开始,就没事。”

武崎美香忍不住了:

“‘幽灵研究会’的木村叔叔都拍到照片了,你别再讽刺别人了,反正与你也没关系。”

说完,她就把脸转向了一边。

她已经看到过幽灵了,她不想跟不相信幽灵的人多费口舌。

田上真人还 嘴也没用了,只好哼了一声。

田中达也想:昨晚幽灵猫没在罗奇面前出现,不等于就没事了,不能大意,还 没有真相大白。

他把希望寄托在西音寺的和尚身上。

做完,回到 家里,吃完饭,可田中达也怎么也坐不下来。

就连电视里的动画片也看不下去。

“我中午回来。”

没事干,去和罗奇玩吧。

他骑上自行车,朝武崎美香家里骑去。

今天又是一个大热天。

武崎美香的家门口,停着一辆装着蔬菜和水果箱的小型货车。她爸爸刚从蔬菜水果批发市场回来,正呼哧呼哧地往下卸货。

“美香在后院呢!”

一边往店里搬装着蔬菜的箱子,一边告诉他。

田中达也一走进后院,就看到罗奇欢快地摇着尾巴。武崎美香刚用刷子刷过它的身子,可神了,眼睛亮闪闪的,和昨天早上完全是两回事。

“太好了,罗奇。”

田中达也摸着它的脑袋,罗奇高兴地翻过身来。

“这下不用担心了。”

“它昨晚睡得可好了。”

这时,武崎美香的探过头来:

“小狗连续吵了三个晚上,昨晚一点也没闹。哎呀,你有朋友在?”

“是五号街的田中达也。就是棒球集训时去过久里山村的田中达也。”

“是吗,久里山村可是一个好地方,我常常梦见它。”

提到自己的故乡,就开始骄傲起来。她话匣子一打开,两人就没时间和罗奇玩了。

“到点了,快走。”

武崎美香戴上一顶扎有飘带的草帽,说。

还 有十点钟就10点了。

不过,骑自行车到西音寺,只需要五六分钟。

武崎美香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田中达也他们把自行车停在西音寺的门前。木村叔叔早就到了,在树荫下乘凉。他身旁是披着红布的一排地藏石像。

虽然离车站不远,又被大楼包围,但这里还 是显得格外幽静。

“早上好。”

“辛苦啦。刚才我听到大堂里有念经的声音,和尚在里面。让我们去问问吧。”

木村叔叔穿过石子铺成的小道,在大堂的边门招呼道:

“对不起,请问住持在吗?”

从大堂里出来一个身材瘦小的和尚。他穿着白衣白祙,脑袋闪闪发亮。

“请问,照片上这位老,您认识吗?”

木村叔叔把昨天晚上给田中达也和武崎美香看过的那张照片,递给了和尚。

“哪个?哪个……”

和尚戴上眼镜,看着照片。

突然他脸上变了颜色。

“这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拍的照片啊?”

木村正要解释,和尚说:“别站在这里说,我们到里面去说吧。”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们走进了大堂。大堂里有风吹过,吹在身上凉嗖嗖的。

“真是不可思议,太怪了。照片上这个老,去世八天了,葬在我们的墓地里。可她怎么会领着一群猫穿街走巷呢,她已经死了呀,她还 没成佛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和尚接着说:

“这个老,姓矢迁,住在一号街,死时是六十七岁。死因是心脏麻痹。她的故事还 上过报纸呢,你们没读过?”

和尚对着大堂里的阿弥陀佛合掌。

木村叔叔问:

“没有注意到。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特别喜欢猫。看到被丢掉的猫,就会捡回家养起来。家里总有三四十只猫。有这么多猫,邻居能没意见吗,草坪被弄坏啦、金鱼被叼走啦、公园的砂堆成了猫的厕所啦……这些猫让人讨厌死了。他们说,‘要是继续养猫,请搬到别的地方去’。”

和尚继续说:

“她是租的房子,已经一个人住了几十年了,丈夫早就死了……但这家的房东不想再让她住下去了。以‘房子成了猫窝,给邻居们添麻烦’为由,上诉到了法院。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上房东是想把这片土地卖掉。一号街的地价直线上升,而房子租给老又挣不了几个钱,就采取种种方式她搬走。”

“太过分了!”

田中达也气愤地说。

“老坚决不搬。也有许多人支持她,送给她买猫食的钱,可是八天前,她家里突然闯进来好多只日本狗,于是猫狗就展开了一场混战,猫死了不少。老也心脏麻痹当场就死了。含恨而死啊。”

“这家房东也实在是太狠毒了,太卑鄙了。”

木村叔叔攥紧了拳头。

武崎美香哭了。

“我也觉得太过分了。房东自己有狗,可能又向别人借了几只。讨厌老的猫的人,还 是不少的。但不管怎么说,老还 是够可怜的,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张照片上的九只猫,是在同狗搏斗时战死的。它们变成了幽灵猫,和老的幽灵一起来找狗复仇的。说‘还 剩下一只’,昨晚又没在罗奇的地方显形,说明它们已经完成复仇任务了。”

田中达也终于揭开了谜底。

“有一件事拜托您,请您给死去的老和她的猫们再念一次经。这是香火钱。”

木村叔叔把一个装着钱的信封递了过去。

但和尚没有收。

他说:“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我会好好供养的。老和她的猫们一定会高兴了。”

离开西音寺,田中达也他们照和尚说的,到一号街老原来住的地方去转了一圈。

一台怪兽似的黄色机器,把那座房子推倒了。

几只猫躲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田中达也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