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为心 方能美丽

有天晚上,我心血来潮地陪着长辈看了两眼电视机里的伤春悲秋,电视剧《扶摇》播得热火朝天,正卡在了男女主角的初识桥段,问及名字,女主角答:“扶摇。”男主角一脸惊叹:“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顺带着还称赞了一句好名字。

我这被这句震住片刻,细细想来,竟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在里头,这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出自李白的《上李邕》。扶摇为名字时为“旋风”,译为动词时一般为“腾飞”“上天”“冲上云霄”之类。这么看来,诗词被生搬硬套也不是偶然了。我开始回忆起各类社交软件上出现的名句滥用现象,又特地去搜了资料,相比之下,我不由感到惋惜和痛心。我印象里的绝妙的诗词佳句,还能原汁原味地流传千古的,究竟剩下多少?

我看到有人说:“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原句是陆游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可怜陆放翁的家国情怀,到头来成了俗人春闺梦里的无限相思。再者,仓央嘉措的“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成了微信里的流量文章,加几个叹词和标点就可以标榜原创博取眼球,获赞无数。同样,《诗经》也未能幸免于难,见了春天就说“桃之夭夭”,见了姑娘就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见了夏天就说“七月流火”,见了动物就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还有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样流着铁血的铿锵之语,好端端的战友情谊竟被腻歪成你侬我侬的缱绻情思。悲哀开始在我心底滋生。

真正的诗词,应该是一手写就的大巧不工,应该是细细推敲后的举世无双。可以写山木田园、家国情爱,也可写亭台楼阁、送别聚首。诗词之美,是陶潜的“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而不是现代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农家乐;是杜牧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知”,而不是如今泛滥成灾的“春风十里不如你”;是韦应物“我有一瓢酒,足以慰风尘”,而不是放着一壶酒再拍一张照片就能不知所云地长吁短叹。

有多少人能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中寻觅到一处自己的桃花源,做到真正的“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又有多少人能放下手头紧张的学习和工作,静下心来听“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我可以在三伏天里,在家开极冷的空调,将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茶煮上一壶,就着热茶读姜夔和张岱,也可以跟着长辈做几道清粥小菜,然后重读苏东坡的文集,再去杭州找一家地道的餐馆,点上一份东坡肉,看白亮的瓷盘和红亮的色泽相映成趣。

我可以找个春夏交替的日子,去一次岳阳楼,看范仲淹当年看过的“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读他写下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可以去杜甫草堂流连一番,瞻仰写下字字血泪的“三吏三别”的少陵野老故居。我也可以不必舍近求远,在沧浪亭听几声吴侬软语,读一卷《浮生六记》。

我爱极了的是诗词的格局气节,遣词编排。“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以诗词为心,方能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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