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春事

春天的南华,是花木和百鸟的舞台。

炮仗花是第一批出来走秀的。她们手拉着手,成群结队,又唱又跳,热热闹闹,锣鼓喧天。炮仗花就是那群开心的人,开心到别人看了也觉得开心。但是,你也不免担心,这样的排场过于奢华。金光灿烂,泼泼洒洒,春未尽,意阑珊,一场梦似的繁华。

梅花袅袅娜娜,轻歌曼舞。邻家院落,拐角墙头,明眸皓齿,惊鸿一瞥。人面何处?此花幽独。春风中管弦清扬,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尘心微动,轻泛涟漪。

爬山虎在墙上写诗,先铺满枯藤,一个字两个字,一行两行。每天经过,都有新的发现,有时,只是增加一个标点。起先错落有致,慢慢地添加渲染,最后挥洒成篇。爬山虎,用心地抒写了一整个春天。

每年春冬之际,香樟树都要完成一次自身的蜕变。寒风中落叶飘飘,片甲不留。待到一树碧玉,已是三月阳春。像高士转身,潇洒出尘;是君子举觞,皎皎临风。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来不怕,那少年如今有了健硕的臂膊。榕树高高在上,偏偏长在你必经的地方。他站在院子里,脚跟高过头顶,繁茂的枝叶,已经遮蔽了整个小路。春天,榕树愈见精神了。只见他西装革履,幽深翠绿,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阻挡的魅力。不知千枝万叶间,蕴藏着多少传奇?偷偷看一眼,微风中翠叶攒动。他微微颔首,眉眼间漾着笑意。

你知道了,这辈子,你只有仰视,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是没关系,阳光下,那里有一片浓荫;微雨中,地上有一块干地——他永远永远在那里。

路旁那是谁?怀揣着一腔心事,默默伫立。细细的叶片,像合欢,又好似相思树,但是她们没有那么好看的黄花,簌簌地在风中飘落。我想起来了,这就是席慕容那棵“开花的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我想她一定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当你走过,花儿在你身后落了一地,无声无息。

可是春天,她并不开花,只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等待一场最美丽的相遇。

三角梅注定不甘寂寞,不知什么时候,喧闹地挤满整个墙头。这些好奇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就算春天落幕,还是不肯离去。桑树是邻家少女,沉默寡言,低头走路。某一天路遇,突然惊觉她个头窜高,一夜长大。春风中她一身鲜翠,亭亭玉立。龙眼树是赶集的大妈,穿着簇新的布衣,山花插满发髻。见了面打声招呼,笑容可掬,这一天心中满是踏实和欢喜。

不要轻易伤害一棵树呵,过往的行人!就连那石板缝隙里的小草,不知名的藤蔓,都在春风中呼吸。

是怎样的情爱让鸟儿那么欢快,不知疲倦地高歌,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唧唧——喳喳——,啾啾——咕咕——百啭千回。花丛中忙忙碌碌,树林里飞进飞出,无怨无悔。

人不知,花解语。

一场雨过,风微醺。南华的春浓了,虫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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