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晓月当空,西风骤舞,残叶纷落如蝶。

寒蝉歌诉着清秋,朦胧的月光氤氲在空气中,惹得树影婆娑。叶,落了。情,也该归根了。

此时,我更加辗转难眠,爷爷日渐消瘦的面容一遍遍闪现在眼前。悲凉的心境使我觉得自己就是那枚飘零的叶。

我忆起了故乡,忆起了屋后的小院。每个夏夜,奶奶都坐在院里纳凉。她摇着蒲扇,为我讲述着似懂非懂的故事。满眼的月光粲然如水,清风却撩不起半点漪沦。我凝眸夜空,一时听得入神。

我忆起了苇塘,塘边芦苇如烟,蛙声此起彼伏地吟唱。我悄然撷取一片苇叶,却留下一条根在故土中滋长。

我忆起了夕阳,它染红了云朵,为人间带来了慈祥的光芒。奶奶一如残阳,只是燃尽了余晖,再也无力点亮东方。

我忆起了秋雁,暮色中一两声雁鸣叫断了悠悠钟响。秋雁失去了温暖的阳光,意味着失去了整座天堂,正如没有奶奶的家乡,对于我来说竟如此陌生。

故乡似一曲悠远的笛声,距离愈远,回音也愈加婉转、嘹亮。一代一代人离走,满腔思乡之情却被他乡的月映得更加浓郁,人们都只为让更多的人不再离乡。

落叶啊,是谁让你因成长而绿,又是谁让你因成熟而黄?秋天抖落了叶子,却把乡愁挂满枝头。我多么希望鹧鸪能衔起一枚,代我向爷爷问候。然而鹧鸪终究不识故乡的路,沿途的乡愁还要靠自己的心来走。是啊,该回去了,再去看看故乡的叶子,看看爷爷长年厮守的旧房。

厚厚的落叶已铺满乡路,爷爷在路口的十年守望是十年的惆怅。八十岁,多么念旧的年纪,爷爷鬓发盈霜,高突的脊梁是岁月无情的背影,沟壑错落的锁骨比崎岖的乡路还要漫长。我蓄着辛酸的泪重逢故乡。

我看到了炊烟,袅袅的素绸随我的步伐摇晃。对于游子,炊烟是缠绵的乡愁,丝丝细缕萦绕在心间。

我看到了田垄,乡亲们的辛劳换来了稻谷飘香,啾啾的麻雀唱响丰年的赞歌。

我看到了亲人,扑面而来的亲情是他们用乡音写的诗句。原来在家乡,人们只需知道名字的末字和辈分,就会赋予你最亲切的韵律。

我看到了新房,柴门边的石梯通往爷爷搭建的戏台,屋檐一隅的雕凤比净角的脸谱还要精细,只是爷爷佝偻的身影却比断弦的胡琴更让人感到哀怆。我心疼地询问,爸爸说我肯定已经忘记,我小时曾说过爷爷的老房不漂亮,不像戏台。我怔在一旁,霎时间泪流满面,蹙紧双眉立誓一定要让爷爷等到我的报偿。

聚期飞逝,故土渐远。西风又把树叶吹落一地,而这次终于落在了故乡。

飞机降落在了首都。柔美的月光下,我提着远比去时重的行李却不觉有分量。

原来,是离得太匆忙,忘了把那颗沉甸甸的心也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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