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记事

多余的财富只能换取奢靡者的生活,而心灵的必需品是无需用钱购买的。

南方的冬天好像并没有雷,有的只是归人满载着匆忙回家的沉重跫音。透过凝固的空气传来轰轰隆隆的喘着粗气的声音,车灯乍地撕破这沉沉甸甸的黑幕,灯光平铺在院子前面,深巷中犬吠声辽远悠长。隔壁家的那辆老旧摩托车终随主人饮尽风霜回家了。

该睡的人都睡了,醒着的人依旧醒着。隔壁家充斥着拉铁门的嘶啦声,提东西的声音,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轻声欢快的笑语声,这寒夜里最后的热闹声便是他们家不重不轻的关门声。

幸福啊,常驻寻常人家。

雪花随着黎明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窗外的银杏树赤裸着的枝丫上稀稀疏疏地撒了一树的白色粉末,冬日初升,明亮却寒气逼人。阳光照在雪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记忆倒退回我10岁那年。

从前的路是崎岖的山路,家乡勤劳的人一箩筐一挑担地从荒野中开辟出来的路,忽而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想这里说的走多了的人应该是家乡这些勤劳朴实的人吧!后来家乡在这条山野中的路上富裕起来,人们来往运输,来往于山与集市,还有书生来往于学校

夏天的太阳灼人得厉害,树的枝丫绿叶交相映衬,炎热的天气使人焦躁不安,动物也不例外。那年夏天的清晨,虽说是晨,却有些午的预热,马蜂躲藏在花丛中,有一只马蜂飞出来时恰好撞在我的小腿上,它飞走了,毒刺却留在了我的腿上。又疼又痒的感觉急得我大哭,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我,回头一望,原来是三叔。那个喝了酒就耍酒疯惹人厌的三叔。他一边从容地替我把毒刺挤出来一边安慰我说“没事的,弄出来就好了”。过了好些天,我才发现我的小腿被蛰的地方烂掉了,我用手去拔,留下了一个坑。直到今天,我的小腿依旧留下了那个被马蜂蛰后留下的坑,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三叔,恐怕我小腿现在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坑了。每次三叔喝了酒耍酒疯,我一想到这里心里也便觉得这是可爱的。

我9岁那年,家里很穷。家离学校很远,也没有人接送,每天要走两三里路,这条漫长的山路口有一户人家,是一个大我两岁的哥哥家。小时候跟他交情很好的,早上习惯性地去找他一起上学,下午路过他家,他也习惯性地在洗衣板上写作业。那时候他叫我帮他听写语文,我觉得好像被人认可了,心里都是暖暖的。一天早上,我去小哥哥家找他,刘爷爷说他已经去学校了,刘爷爷问我吃饭了没有,我摇摇头,他留我吃了饭再去学校,可是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塞给我一个一元硬币,让我记得在十字路买早饭吃。当时的我已经热泪盈眶了,却不善于表达,想着好人也是挺多的,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可是,刘爷爷在我13岁那年患了肝癌,现在他的坟已经荒草丛生。刘爷爷之恩,我却无以为报。

渐渐长大,亦渐渐明白,愈纯粹的东西愈是往简单的处去。

年节时分,记忆里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一岁除”,家家户户笑声里贴门联,自己过节也不忘“祖辈先人”,高香泛白里缭绕房梁。今年元宵节,儿时伙伴聚在一起,要说什么都没变是不可能的,大家都长成了大人模样。夜色里,脚步声碎在昏暗的街灯里,朋友感叹:今年不像往年了,以前这个时候路边铺子还开着,放炮的人越来越少了,卖炮的生意也快做不成了。

时代变迁变的不是什么,人情亦不会增减,变的是人的价值观啊。木心也曾感慨——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垦垦,说一句 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后来慢慢懂得,“幸福只是一杯水,淡然无味,却极易获取,渴了的时候,便会变得甘甜”。

一阵暖风吹过,融化了暮冬的寒雪,暖了惺忪睡眼的的嫩叶。看着暗灰色天空从里到外逐渐泛蓝,阳光像乍泄的罐子倾泄下来,晴空里,田埂上,碎石路上,热闹的街上,处处洋溢着丰盈的质朴的家乡人情味。

那些人情中最美好的东西,如平凡的松脂恰好遇上平凡的蜘蛛或者蚂蚁,经过沧海桑田天翻地覆,最终变成一颗颗无价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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