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中的人物晴雯

摘要: 晴雯风流灵巧,心比天高,出身低贱却渴望着自由平等,在当时那个充满奴役的黑暗封建社会,这种想法只能是“空中楼阁”,华丽而又不切合实际。虽然最终她依旧败给了世俗的羁绊,但那种敢于做真实的自己,敢爱敢恨,追求平等和自由的精神却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析。

关键词:傲 真 勇 俐

引言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段判词更能形容《红楼梦》中的晴雯这一形象了。

晴雯十岁时被贾府的奴仆赖大买来,成了奴才的奴才,因为“贾母见了喜欢”,就被做为一件小玩艺儿“孝敬了贾母”。后来因为她长得俊俏,手工又好,便被贾母派到怡红院服待贾宝玉。她本是无依无靠出生低下的奴婢,却并不像其他丫鬟那样卑躬屈膝或是阿谀逢迎。从在书中出场直到病故,她自始至终坚持自己率真的个性,张扬爽利,泼辣尖刻,脾气暴躁。她的高傲,她的纯真,她的勇敢,她的伶俐,都是宝玉喜爱她并在她去世后为她撰写“芙蓉女儿诔”的理由。

( 一)傲

在大观园中,晴雯的高傲众人皆知。她就如同一支清水芙蓉,天生丽质,超脱世俗。

她自重且自我,并不因为自己的出身就此认命为他人的奴婢而像袭人等那样卑躬屈膝,媚主求荣。她不安于命运的安排,不看轻自己,极力地保护着自己的人格尊严,不容许他人侵犯。当宝玉在李嬷嬷发火骂袭人装狐媚后说出“昨儿又不知是哪个姑娘得罪了,上在他账上了”时,晴雯马上在旁笑道:“谁又不疯了,得罪他作什么。便得罪了他,不犯着带累别人!”

她是傲气的。当主子稍有一丝不明不白怀疑她的迹象,她为保护自己的自尊可以站出来反驳主子,不会因为想要息事宁人而忍气吞声,得罪了就有本事承认,没有得罪别人也休想错怪她。

她认为人人平等,不因自己的身份是丫鬟而自卑,也不怕得罪谁,直言直语说其所想,哪怕是对宝玉——荣国府的贵公子,她也不会言听计从低眉顺眼。

就像是英国作家夏洛蒂·朗特笔下的简·爱,父母双亡,从小就承受着姨妈的嫌弃,表姐的蔑视,表哥的侮辱和毒打。但她并没有绝望,没有自我摧毁,也没有在侮辱中沉沦,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家庭教师。她虽然出身卑微,相貌平凡,却不以此自卑。面对着她所深爱的罗切斯特先生,简·爱说:“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我也会的,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使你难以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以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站在上帝面前!”。

她蔑视权贵的骄横,嘲笑他们的愚笨,显示出自立自强的人格和美好的理想。她有顽强的生命力,从不向命运低头,最后有了自己所向往的美好生活。

晴雯也如简爱一般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可是却没有简·爱那样幸福的结局。心灵手巧的她不屑于以自己的“风流灵巧”去博取封建统治阶级的赞许。人们都说她慵懒高傲,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做,而是她不愿以一个丫鬟的身份去做。她想站在平等的基础上,以一个人的身份去做。她喜欢宝玉,为其病补雀金裘,追求着在那个时代不切实际的平等,但她的傲气使得她结怨不少,最终也是因诽谤而被逐出大观园,含恨而死。

其实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晴雯从来不算是一个好丫头。她没有摆正奴婢的位置,即便她喜欢宝玉,即便她要求宝玉爱自己,也是站在“人”这一个同样对等的高度上,不是奴颜卑膝,也没有温柔和顺,她是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遵从自己的意愿活着。我们又如何对着这高傲的灵魂指责她:你只是个奴才?

(二)真

在大观园里生活的女子,似乎都沾染着或多或少的世俗气息,心机叵测。然而晴雯,却是那般天真直率的丫头,朴实无华。

她会“不披衣服,只穿着小袄”,大寒冷天深更半夜跑到门外唬麝月一玩笑;会与芳官等“在那里抓子儿赢瓜子儿”;会清晨早起,“只穿葱绿院绸小袄,红小衣红鞋,披着头发,骑在雄奴身上”,又“和宝玉对抓”,还私自将赖大娘送给宝玉的风筝放走。在那个日月相争官场复杂的年代里,在那个纸醉金迷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她却是如此真实而鲜活地,存在着。

晴雯的心地纯洁善良,她的心里容不得一点肮脏。晴雯是很喜欢宝玉的,可当宝玉要晴雯和他一块洗澡时,她却故意说今儿天凉她不洗澡了。她珍重自己清白的女儿身,不愿意有任何不纯洁的事情,容不得丝毫冒犯,也不会像袭人一样与宝玉有肌肤接触。

晴雯是性情中人,对宝玉只有绝对的忠诚,这一点不同于袭人。袭人原是王夫人的大丫头,因为王夫人觉得她贤惠持重,才使她到宝玉跟前,所以虽然袭人对宝玉也是忠诚以待,但有时也会扮演内线的角色。而晴雯对于各类人和事物,大多是率性而为,很少有心计,因此宝玉对她是更加信任且喜爱的。凡是他和黛玉私下传情的事情,都是差遣晴雯去办理,晴雯也深深理解宝黛的感情,传话送物爽朗飒利。

晴雯是太真实的女子,她的爱恨棱角太分明,有时自己也会被戳伤。这点让我不由得想起另一位红楼女子——林黛玉。

黛玉与晴雯不仅仅是外表有些类似,她们的作风也同样相像——说话直来直去无所顾忌不会迎合任何人,显得较为尖刻得罪了不少人实际上却是真实的体现。她们的心思像晶莹剔透的水晶,喜怒哀乐一眼就分辨得出。

或许正因众人都将“晴有林风”这点看得清晰,所以宝玉与晴雯在一起时能丢开少爷架子肆无忌惮地与之笑闹,所以王夫人会在最后对她进行残酷压迫以表示对贾母支持“木石姻缘”的强烈不满。

晴雯太纯真,小姐脾气丫鬟命,不愿意趋炎附势也瞧不起袭人的安于现状。她是芙蓉般冰清玉洁的女子,洁身自好一世清白,容不得半点侮辱。她不适合贾府封建礼教的传统环境,这样的环境让她孤立无援,也导致了她最后的结局。

(三)勇

晴雯是桀骜不驯的,是天真耿直的,也是勇敢无畏的。

在《红楼梦》中,第五十二回的标题就是“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一个“勇”字,便是曹雪芹对晴雯的准确评价。

当时她已经病得头重脚轻,却因害怕宝玉着急便也就不顾自己的身体,咬咬牙硬撑着,接过干织补匠人、裁缝秀匠都不敢揽下的活,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缝补下去,只想为宝玉排忧解难。这是她的勇,也是她的“敢爱”。

而在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中,则更生动地体现了她的无畏。面对王善保家的前来搜查,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朗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都倒出来”,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她的愤怒不满。当时聪慧的她势必已经知道自己遭人暗算,自己正处于一个十分危急的境地,做事应该十分谨慎小心才是,好不再让那些太太奶奶们捉了把柄,可她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更加大胆起来,因为她恨。恨这些质疑她和其他奴婢清白名誉的人,恨这些不把丫鬟平等相待的人,恨这些黑暗腐朽社会中作威作福的压迫者。她是多么的勇敢啊,在这种困境下,她仍不怕得罪太太导致自己招来被撵之祸;在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时,她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挣足了脸面。用尽自己的能量勇敢的保护自己的尊严。这正是她的敢“恨”之处。

在大观园里,晴雯无疑是反奴役的抗争者。她反抗的不仅仅是王善保家的,更是她的主子之一——王夫人。清朝的封建礼教制度从来是“顺民性格”的制造者,对于被他们奴役的人来说,就只能顺从、安分、规规矩矩,倘有任何些许反叛,都会被当作大逆不道而加以拒杀,千百年来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麻木了多少渴望发展的灵魂,这其中就包括隐忍温婉的袭人。但晴雯,她敢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敢在心情不好时不许别人进屋甚至把黛玉关在了门外,敢在王夫人这位最有身份地位的太太派来抄查的心腹面前任性耍脾气。她的刚强勇敢或许被许多人看作是泼辣,但仍不掩她独特的思想——那是宛如芙蓉“不与春花争艳,不与夏花比美”的品质,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一心做最真实的自己。

(四)俐

在贾府的众多丫鬟中,晴雯的聪慧机敏算是最出众的了。

她的针线活做得极好,深受贾母赏识,早在她替宝玉病补雀金裘时便证明了这一点。

而她在被王夫人训斥“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时能够自然地辩解并让王夫人信以为真,更加体现出她的机智过人,能言善辩。

但不幸的是,她的聪敏没能拯救自己,最终还是因为相貌出众、桀骜不驯而被冤屈致死。

在为晴雯感到可惜可悲的同时,我不禁想到,如果她活在当今社会,一定是活泼靓丽的女子,或许泼辣,但本质依旧是可爱的,肆意张扬着自己的青春,拥有她所想要的,平等的幸福。

可是,没有如果。

她是一支亭亭玉立的清水芙蓉,风流灵巧却在肮脏不平等的社会环境中过早地凋谢了。

只留下我们,替她惋惜。

结语

鲁迅曾说:“自己明知道是奴隶,打熬着,并且不平着,挣扎着,一面意图挣扎,以至于实行挣扎的,即使暂时失败,还是套上镣铐罢,他却不过是单单的奴隶。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抚摸、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这一番话用来形容晴雯正合适。 

晴雯那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的个性,最终招致了封建卫道者的诽谤污蔑。她的结局是悲惨的,在传统势力与邪恶势力的双重打击下,她纯洁、清白的生命承受不起,终于成了彻底的牺牲者,成了曹雪芹笔下受屈辱最大的一位女性。她“心比天高”的自我追求,终究难以超越“身为下贱”的社会地位的牵制,最终成为现实社会的牺牲品,引起我们深深的同情和对社会历史深深的反思。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

晴雯,这一如同清水芙蓉般高傲纯真,勇敢伶俐的女子,虽然在封建社会的压迫下断送了她美丽青春的生命,但是她不向命运低头,不趋炎附势,敢于追求平等、自由和幸福的精神却受到世人称赞并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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