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18(6)
局面伟大,开始便似一部史诗式的长篇小说的,有《哈吉.穆拉特》(一九○二年十二月),叙述一八五一年高加索战争时的杂事.托尔斯泰写道,"其中一部分是我亲历的".在写本书的时候,托尔斯泰正在最能把握他的艺术能力的阶段.视觉(眼睛的与心灵的)是非常完满.但可怪的是人家对于故事并不真正感到兴趣.因为读者觉得托尔斯泰亦并不对此故事真有什么兴趣.在故事中显现的每个人物,正好获得他恰当的同情;而作者对于每个人物,即是在我们眼前显露一下并不有何长久的动作的,亦给他一个完满的肖像描写.但为了要一爱一全体,他终于没有什么偏一爱一.他写这作品,似乎并无内心的需要,而只是为了肉一体的需求.如别人需要舒展他的肌肉一般,他需要使用他的智的机能.他需要创作,他便创作了.
别的具有个人气质的作品,往往达到了悲怆的境界.自传式的作品即属此类,如《一个疯人的日记》(一八八三年十月二十日),追写一八六九年托尔斯泰一精一神困乱时最初几夜的恐怖.参看前文中论《安娜.卡列尼娜》章.又如《魔鬼》(一八八九年十一月十九日),这部最后的最长的短篇小说,好几部分含有一切最优的特点,不幸它的结局极无聊.一个乡下的地主,和他的农人的一个女儿有了关系,却另外结了婚,和乡女离开了.(因为他是诚实的,他又一爱一他的年轻的妻子.)但这乡女"留在他的血液里",他见了她不能不生占有她的思念.她追寻他.她终于重新和他结合;他感到自己不复能离开她:他自一杀了.书中各个人物的肖像......如男子是一个善良的,懦弱的,壮实的,短视的,聪明的,真诚的,勤奋的,烦闷的人,......他的年轻的妻子是传奇式的,多情的,......美丽的健全的乡女,热烈而不知贞一操一的,......都是杰作.可惜托尔斯泰在他的小说的终局放入在实事中没有的道德思想:因为作者实在有过同类的艳一史.
五幕剧《黑暗中的光明》,确表现了艺术方面的弱点.但当我们知道了托尔斯泰暮年时的悲剧时,这部在别的人名下隐藏着托尔斯泰及其家人的作品将何等动人!尼古拉.伊万诺维奇.萨林特泽夫和《我们应当做什么?》的作者到了具有同样信心的地步,他试着要把它实行.但这于他是绝端不可能.他的妻子的哭泣(真诚的呢还 是假装的?)阻止他离开他的家族.他留在家中,如穷人般过活,作着木工.他的夫人与儿女继续着奢侈的享用与豪华的宴会.虽然他绝对没有参加,人家却指摘他是虚伪.然而,由于他的一精一神的影响,由于他的人格的光辉,他在周围造成了不少信徒......与不幸者.一个教堂司祭,信服了他的主义,放弃了他的职位.一个世家子弟为了人的主义而拒绝军役,以致被罚入纠正纪律的队伍中.而这可怜的托尔斯泰的化身,萨林特泽夫为怀疑所苦.他是不是犯了错误?他是否无谓地陷别人于痛苦或死地?末了,他对于他的悲苦的解决,惟有让那为他无意中置于绝路的青年的母亲杀死.
在另一短篇《无所谓罪人》(一九一○年九月)中,我们还 可找到托尔斯泰最后几年的生活,同样是一个因了无可自拔的境遇而受苦的人的忏悔录.在闲豫的富人之前,有被压迫的穷人:可是他们双方都不觉察这种社会状态的可怕与不合理.
两部剧本具有真实的价值:一是农村小剧,攻击酒一精一的为害的:《一切品一性一之所从来》(很可能是一九一○年作).人物的个一性一极强:他们的典型的体格,他们的言语的可笑,都是描绘一逼一真.那个在末了宽恕他的窃贼的乡人,在他无意识的伟大与天真的自尊心上,是又高尚又滑稽的.......第二部却另有一种重要,是十二景的剧本,名:《活一尸一》.它表露为社会荒谬的现象所压迫着的善良而懦弱之士.剧中的主人翁费佳为了自己的善一性一与道德情一操一而断送了一生,他的这些情一操一隐藏在放一浪一不羁的生活之下:他为了人类的卑下与对于自己的蔑视而痛苦到不堪忍受;但他无力反抗.他有一个妻子,一爱一他,秉一性一善良,安分守己,极有理一性一,但"缺少这使苹果汁发沫的一颗小小的葡萄",缺少这令人遗忘一切的"在生活中的跳跃".而他正需要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