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角落有一家用木板搭成的小商店,店主是一位带着草帽的老太太,身材臃肿圆润,像童话故事里的仙女教母。老太太身后的牌子上写着“幸福快乐——只此一家。黄瓜免费。”杰洛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

“老人家,”他干巴巴地说,“给我来四分之一品脱的快乐。”

他吸了口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喘了口气。他揩掉自酿酒辣出的泪水。

他自由了。也很愤怒。

有趣的是,他是被一个认识的人解放的。那人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是被“本源”酒店扔下台阶的小伙子,他现在知道他是法院的书记。

“你获释了。”秃顶年轻人说,活动着带有墨水印记的手指,“保释费交上了。”

“谁付的?”

这条消息是保密的,秃顶书记拒不回答。他也断然拒绝了归还杰洛特的行李。他的钱包和银行支票全在行李里头。年轻人不带恶意地告诉猎魔人,他的随身行李都被视为政府财产,作为诉讼费和担保费了。

和他争论是费时间。杰洛特庆幸他们归还了抓捕他时从口袋里搜出来的东西,一些小玩意和零钱。这些东西太小了,他们连拿都不想拿。

他点了点剩下的钱,冲老太太笑了笑。

“再来四分之一品脱快乐,谢谢。黄瓜就不用了。”

老人家的自酿酒下肚后,世界变得更美好了。杰洛特知道醉意产生的好景不长,于是加快脚步。他还有事要办。

萝卜,他的母马,有幸被法院照看,而且没被收做国家财产。她还在猎魔人留下她的地方,站在干净的马厩里,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猎魔人感到有必要为此答谢,虽然他已经穷的叮当响了。他从马鞍下的小袋子里出一把银币,很快交给了马童。如此慷慨的小费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海那边的天暗下来了。杰洛特觉得他看到了闪电掠过天空。

在进入守卫室之前,他大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而没有帮助。守卫女兵们肯定吃了更多的豆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周末到了。

她们中的一些人——一如往常——在吃。另一些人在玩掷骰子的游戏。看到他进来,她们很快起身,围住了他。

“是那个猎魔人,看看他。”领队站的很近地说,“他来了。”

“我要出城了。我是来拿行李的。”

“如果我们让你拿,”另一个守卫假装不小心地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们会拿到什么报酬?你得把东西赎回去,哥们,用赎的。对吧,姑们?我们要让他做什么?”

“让他在我们每个人的光屁股上亲一口。”

“要让他!还要吻!”

“但是女孩们!他会感染我们的!”

“但是他不得不,”她用硬的像石头一样的房推了推他,“想办法取悦我们,对不对?”

“让他唱首歌吧,”她放了个响屁,“根据我这个的调调改变旋律。”

“或者我的!”另一个人放了个更响的,“因为我的更动听!”

其他女士哄堂大笑。

杰洛特从中间挤了过去,尽量不使劲。这时里面的门打开了,穿着暗褐斗篷,戴着贝雷帽的老绅士从里面出来。那是保管员贡斯崔克。看到猎魔人,他张大了嘴巴。

“你?”他嘟囔道,“但是怎么……?你的剑……”

“对,我的剑,请还给我。”

“可是……可是……”贡斯崔克卡住了,用手按着剧烈起伏的口,“但我没有你的剑。”

“请重复一遍。”

“剑不在这里……”贡斯崔克涨红了脸,好像阵痛似的了一下。“它们被拿走了。”

“什么?”杰洛特感到一股怒气凝结起来。

“有人拿走了。”

“什么叫拿走了?”他拎着看管员的领子,“被谁拿走了?你他什么意思?”

“收据……”

“没错!”他感到有个铁臂钳住他的胳膊。领队把他推开,免得贡斯崔克被憋死。

“没错!给我们看收据!”

猎魔人没有收据。行李里的收据已经被法院作为诉讼费和担保费拿走了。

“收据!”

“我没带。但是……”

“没有收据,就没有东西。”领队不给他机会说完,“剑已经被拿走了,听到了吗?你自己把它们拿走了,现在又想来讹诈。你想靠骗人拿到赔偿吗?没门!滚出去!”

“没有我的剑我是不会……”

领队没有松手,拽着杰洛特,把他脸朝门扔了出去。

“现在快滚!”

杰洛特一般看不上和女人动粗这种事,但像这种长得像摔跤选手,肚子圆的像腌猪蹄,像铁饼运动员的,放起屁来像驴子一样的人就另当别论了。他推开领队,用他最擅长的右勾拳朝她的下巴狠狠打了一拳。其他人呆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在领队倒在桌子上,溅起豆子和辣椒酱之前,女兵们已经围到了杰洛特身后。他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其中一个的鼻子,接着痛打了另一个人,力气大得能听见牙齿碎裂的声音。还有两个人尝到了阿尔德法印的滋味,像短线木偶似的飞到兵器架上,上面的戟劈里啪啦地掉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

浑身滴着辣酱的领队朝他的耳朵揍了一拳。有着坚房的那个守卫从身后一个熊抱撂倒了他。他狠狠的用胳膊肘撞她,她不住哀叫着。他把领队推到在桌子上,给了她一记勾拳。他朝那个被打断鼻子的人的神经丛来了一下,把她摔倒在地上,听到了她呕吐的声音。他打中了另一个人的太,那人光秃秃的后脑勺撞到柱子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但还有四个人没有倒下,而他的优势已经耗尽了。

先是他的后脑被打了一拳,接着是耳朵,然后是腰部。有一个人绊住他,另外两个压到他身上,用拳头揍他。剩下的人不停地踢他。

他冲着压在身上的一个守卫的额头打过去,但另一个又压了上来。他意识到来者是那个领队,因为她身上滴着酱汁。从上方来的拳头打中了他的牙齿,血溅到他的眼睛里。

“给把刀!”她晃着光秃秃的脑袋喊,“谁给我一把刀!我要割掉他的蛋!”

“拿刀干嘛!”另一个人叫道,“我咬掉就可以!”

“停下!肃静!你们在干什么!我说了,肃静!”

威严响亮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响起,守卫闻声纷纷停手,放开了杰洛特。他吃力地站起来,感到一阵酸痛。混乱的战场让他找回了一点幽默感。他不无满足地打量着他的成就:躺在墙角的守卫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还没有能力坐起来;另一个人弯着腰吐出一口血,用手接住掉落的牙齿;第三个人——那个被打断鼻子的人试图站起来,但是总是落回地面上那摊充满豆子的呕吐物里。六个人中只有一半能站起来,那么这样的结局就是令人满意的。即使他知道要不是有人制止,他也许会伤的很重,而且可能也站不起来了。

来者穿着华丽,散发出一种庄严感。杰洛特不认识他,但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同伴。那人戴着插着白鹭羽的华丽帽子,一头梳理整齐的金发,穿着一件酒红的紧身上衣和带着蕾丝缀边的衬衫。他手上拿着形影不离的鲁特琴,脸上挂着惯有的轻狂的微笑。

“向你问好,猎魔人!噢,看看你这样子!嘴都被打歪了!我要笑掉大牙了!”

“向你问好,丹德里恩。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发生了什么?”那个派头高贵的人双手叉腰,“嗯?你们怎么了?立刻汇报!”

“是他先动的手!”领队甩掉耳朵里剩余的酱汁,用手直指着杰洛特。“他才是罪恶的主谋!他先是和我们吵架吵得生气了,然后就带头打架。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要拿保管的剑,但是又没有收据。贡斯崔克会证实我说的话。嘿,贡斯崔克,干嘛躲在角落里?屎拉到子里了吗?屁股抬起来,快点,告诉我们尊贵的大人……嘿,贡斯崔克?你出什么事了?”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贡斯崔克怎么了。不用他的脉搏,光看那煞白的脸就够了。贡斯崔克死了,平凡而简单地死了。

“我们会立案调查,利维亚的大师。”费兰特·德·莱顿霍夫,皇家法院的检察官说到,“由于你提出了正式的投诉和控告,我们会依法调查这件事。我们会询问你被捕期间每一个接触过你私人财物的人,并且逮捕嫌疑人。”

“还是平时的那些人?”

“什么?”

“没事,当我没说。”

“啊,当然,案件肯定会解决,罪人会被绳之以法——假如真的有罪人的话。我向你保证,我们会解开谜,揭露真相,迟早会的。”

“我还是希望早点。”猎魔人不喜欢检察官的口气,“我的剑就是我存在的全部原因;没了它们,我就没有工作了。我知道在很多人看来我的职业都是邪恶的,我个人也是这种负面形象的受害者,这一形象来自人们的偏见,迷信和排外。我希望这一点不要影响到案件的调查。”

“不会的。”费兰特·德·莱顿霍夫干巴巴地说,“在这里,法律才是王道。”

当守卫按照检察官的命令抬走贡斯崔克的体时,对储藏室的清点工作也开始了。当然,那里没有猎魔人的剑。

领队还生着杰洛特的气,把一沓长钉子钉着的收据给他们看。很快,猎魔人的收据被找到了。领队把登记本摔到他们脸上。

“给你。”她得胜般地指着,“你的收据,如假包换。签名上写着:刊锥亚的杰格特。我说过了,猎魔人已经拿走了他的剑,现在又来骗人。是他害死了贡斯崔克。就因为他的暴脾气,才把贡斯崔克吓出了中风。”

没有守卫作证说她们在猎魔人取走剑的那天看到了他。“很多人都来这里”是其中一个借口,还有一个是她们总忙着吃饭。

海鸥在法院顶上徘徊,发出可怖的叫声。风把乌云往南边吹去,太出来了。

“我想先告诉你一下,”杰洛特说,“我的剑是附过魔的,只有猎魔人能碰它,换了别人用剑只会失去生气,具体表现在失去男子气概,即痿。很严重,而且治不了。”

“我们会记住的,”检察官点了点头,“但目前我需要请你留在城里。我可以无视经常发生的瞭望室斗殴,守卫女士们的确很容易意气用事。而且有朱利安大师,也就是丹德里恩大师为你做担保,我相信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的案子,”猎魔人眯起眼睛,“不过是有人惹事生非。有人因为偏见和厌烦就迫害……”

“我们会调查证据,”检察官打断他,“根据调查结果行事。这是法律和秩序的要求,和你被判无罪是一样的原理。你是保释,也可以说是无罪了。而你,利维亚的大师,也应该尊重这些条件。”

“是谁付的保释金?”

费兰特·德·莱顿霍夫冷冷地拒绝透露消息,同杰洛特道了别,随后和保镖一起进了法院大门。丹德里恩正等着他离开。他们刚刚离开广场拐进小巷,丹德里恩就迫不及待地分享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啊,我的朋友,真是命运多舛。说到这笔保释金——这是一个叫丽塔·奈德的女术士付的,她因口红的颜也被朋友们称作珊瑚。她服务于这里的国王,贝罗恒王。大家都在猜测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就是害你进去的那个人。”

“什么?”

“我正要说呢。珊瑚揭发的你。没人对此感到诧异——人们都知道术士不喜欢你。然后发生的事真是耸人听闻——突然她就决定付钱把你捞出她送你进去的监狱。整个镇子都……”

“人们都知道?整个镇子?什么意思啊,丹德里恩?”

“我用了比喻和一些修辞手法。别装的你听不懂一样——你了解我的。当然不是全镇都知道,就一个耳听八方的小圈子里的人,我们基本上都和国王走得很近。”

“你是说你和国王走的很近?”

“没错。费兰特是我的侄子,我爸爸的哥哥的儿子,我是来拜访他的。你懂的——家庭琐事。接着我听说了你的遭遇,马上站到你这边——你不怀疑我吧?对吧?为了给你的名誉担保,我告诉了他们叶奈法的事情。”

“谢谢你啊。”

“别冷嘲热讽的。我不得不告诉他们,不然我的侄子意识不到这里的女术士讨厌你是出于嫉妒。我告诉他整个诉讼都是伪造的,你根本没有挪用公款。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费兰特·德·莱顿霍夫,这位皇家检察官,法律的最高执行者,现在完全相信你是清白的。”

“我倒有别的看法,”杰洛特说,“和你完全相反。我感觉他不相信我,既不相信挪用公款的事也不相信剑的事。他唯一信奉的就是证据。关于挪用公款的证据会上报,而偷剑人留下的证据就只是登记本上刊锥亚的杰格特的签名。还有他告我不要出城时脸上的那副表情……”

“你对他有偏见,”丹德里恩说,“我比你了解他。我给你的担保对他来说比一打假证据都有分量。而且他的告也是对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两个都去了瞭望室?就是为了阻止你做傻事啊!在这种有人造伪证陷害你的情况下,千万不要主动给他们送上证据,逃跑就是这样一种证据。”

“你也许是对的,”杰洛特同意道。“但是我的直觉恰恰相反。直觉告诉我我在无法脱身之前应该快跑。先是拘捕,然后是保释金,然后是我的剑……之后还有什么?该死,没有我的剑我感觉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

“我看你担心过头了。况且,这里的商店不够多吗?别想着那些剑了,买两把新的吧。”

“那换作是你的鲁特琴被偷了呢?你这把在奇遇中获得的鲁特琴?你会把它拱手让人吗?然后去街角的小店买把新的?”

丹德里恩不自觉地把手放到鲁特琴上,带着恐惧的神环顾四周。周围的路人看着没有一个像是想偷乐器的,也没有人对他特殊的鲁特琴怀有过分的兴趣。

“行,好吧,”他放松下来,“我明白了。就像我的琴一样,你的剑也是独一无二的。还有那个……你刚刚怎么说的?附过魔?导致痿?该死的,杰洛特!你现在才告诉我?我之前一直和你周游,和你的剑仅仅一步之遥,有时比一步还近。现在闹明白了,现在我懂了……该死,怪不得我最近难以……”

“冷静,那是我胡扯的。我刚才临时想出来的,想着谣言会吓唬小偷。”

“如果他被吓到了,很可能会把你的剑丢到公厕。”脸依然惨白的诗人说。“然后你就永远拿不回来了。你还不如指望我的侄子呢,费兰特在这里做了好多年检察官了,他麾下有一整支察,特工和间谍的队伍。他们很快会找到小偷的,等着瞧吧。”

“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猎魔人咬着牙说,“他大可以我蹲监狱的时候逃跑。你说的那个让我坐牢的女术士叫什么来着?”

“丽塔·奈德,别名珊瑚。我觉得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她是个术士,一个集法师和女人为一身的人——也就是说,一个异类,超出了常理范围,按照常人无法理解的规矩行事。我告诉你的这几点,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你在这一领域很有经验……那是什么声音?”

他们在闲逛中走到了一个小广场上,广场传来无止尽的锤子敲击声,原来是制桶厂在工作。就在这条街上,同一个屋檐下,木板被堆积成一个个棱形。他们被一光脚的年轻人搬上桌子,在支架上堆起来被锯城薄片,随后传给下一个工匠。工匠们在平坦的长桌上做工,站在齐踝深的木屑中。做好的木板由工人固定在一起做成木桶。杰洛特看了一会,观察各种工人如何通力合作做出一只只木桶,最后铁圈环上就完工了。一口煮着木桶的大坩埚在街道另一边吐着蒸汽,作坊里传来烘烤木头的味道,这是为了在进一步加工之前把木头烤干。

“每次我看见木桶的时候,”丹德里恩说,“我就很想喝酒。我们到街角去吧,那里有一家不错的酒馆。”

“你自己去吧,我想去拜访那位女术士。我想我知道她长什么样——我见过她。她就是我麻烦的源头,我不会等着事情进一步失控,而是当面问清楚。我不能呆在这个镇上,因为我太缺钱了。”

“那个嘛,”诗人骄傲地说,“有解决办法。我会给你提供经济援助……杰洛特?怎么了?”

“回去找一下制桶工人,给我拿一块木板来。”

“什么?”

“给我一块木板。速度快。”

街道被三个满脸胡子的邋遢男人挡住了。其中一个的肩膀几乎宽成了正方形,手里揣着一根镶钉的木棍。第二个人穿着羊皮大衣,手提一把剁肉刀。第三个人黑得像个税水手,拿着一把脏兮兮的长刀。

“嘿!你!利维亚的败类!”第一个人喊道,“背上没了剑的感觉怎么样?就像光着屁股吹风,对不对?”

杰洛特没有反驳,等着他们继续说话。他听见丹德里恩吵着和制桶匠要木板。

“你没牙了,怪胎,毒蛇一样的猎魔人。”方肩膀的人继续说,他好像是三个人里最擅长言辞的,“没牙的毒蛇就没法吃饭了,跟虫子和鳗鱼差不多。对付这样的害虫,我们会用脚碾碎它,免得它再进城祸害良民。你别想再用蠢兮兮的傻笑污染我们的街道了,害虫。伙计们,揍他!”

“杰洛特!接着!”

他接住了空中飞来的木板,躲开了木棒的攻击,狠狠打在方肩膀的脑侧,接着单脚旋转,打到了皮衣人的胳膊肘,那人大叫一声,丢下了砍刀。猎魔人又朝他的膝盖打了一板把他绊倒,然后移到他身侧,重击他的太。还没等到那人倒下,他不带停顿地又躲了一次方肩膀的木棒,木板打在他握着棍子的手指上。方肩膀痛苦地咆哮一声,扔掉了木棍,杰洛特马上打中了他的耳朵,接着是肋骨和另一只耳朵,然后狠狠地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方肩膀倒在地上蜷成一,闷哼着把额头靠在地上。

那个黝黑的家伙是三人里最灵活也是最迅速的,他在猎魔人周围左右穿梭。他把长刀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接着屈膝挥砍,刀斜着划过来。杰洛特轻松地躲开了这一击,稍稍远离对手,等着他扩大攻击范围。当那人跨过来时,杰洛特向下一挥木板挡住了长刀,绕着对手单脚旋转,击中了他的后脑。杀手跪倒在地,猎魔人紧接着打中了他的腰侧。那人嚎叫着蜷起身子,猎魔人又用木板打在他耳朵后面,也就是被医生们称作腮腺神经丛的地方。

“哦,”猎魔人直起身,望着那跪倒在地,喘不过气的人说,“那确实很疼。”

穿着羊皮大衣的强盗从皮带后面出一把斧头,但是依然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做什么。杰洛特帮他打消了顾虑,朝他的脖子狠狠拍了一板。城市局的看守们从街道那头跑过来。丹德里恩试图平复他们的心情,急急忙忙地告诉他们是谁起的头,又是谁在正当防卫。猎魔人向丹德里恩打了个手势。

“要确保,”他告道,“要让那些土匪坐牢。通融一下你侄子,让他狠狠问这些人。他们要不就是自己偷了我的剑,要不就是受人指使。他们知道我没有武器,所以才敢攻击我。把木板还回去。”

“我刚刚不得不买下来,”丹德里恩承认道,“幸好我买了,你使板子使得挺不错,应该一直带着它。“

“我要去拜访那位女术士,难道我要带着木板去吗?”

“要打女术士的话,”诗人皱起眉头,“你得需要更大的家伙,比如一根桌子。我的一个哲学家朋友曾经说过:如果你要去见一个女人,千万别忘了带……”

“丹德里恩!”

“好好好,我告诉你到她家的路,但我得先提点建议……”

“嗯?”

“去一下澡堂,还有理发店。”

当心失望,因为外表可以骗人。事物往往表里不一,女人尤甚。

——丹德里恩,《半世纪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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