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四日

十二月十四日

怎么回事,好朋友?我竟自己害怕起自己来了!难道我对她的爱,不是最神圣、最纯洁、最真挚的爱么?难道什么时候我心中怀有过该受惩罚的欲念么?──我不想起誓……可现在这些梦!呵,那班相信鬼神能跟我们捣乱的人,他们是太正确了!这一夜──讲起来我的嘴唇还在咆哮──这一夜我把她搂在怀里,紧紧贴在自己心口,用千百次的亲吻堵住她那说着绵绵情话的嘴;我的目光完全沉溺在她那醉意朦胧的媚眼中!主啊,我在回忆这令人销魂的梦境时,心中仍感到幸福,这难道也该受罚么?绿蒂呵,绿蒂呵!──我已经完了!我神志昏乱,八天来一直糊里糊涂,眼睛里满是泪水。我到哪儿都不自在,又到哪儿都感到自在。我无所希望,无所欲求。看起来,我真该去。

* * *

这期间,在上述的情况下,辞世的决心在维特的脑子里越来越坚定。自从回到绿蒂身边,他就一直把这看作最后的出路和希望;不过他对自己讲,不应操之过急,不应草率行事,必须怀着美好的信念,怀着尽可能宁静的决心,去走这一步。

下面这张在他的文稿中发现的纸条,看来是一封准备写给威廉的信,刚开了个头,还不曾落日期。从这则残简中,可以窥见他的动摇和矛盾心情:

“她的存在,她的命运以及她对我的命运的关切,从我业已干枯的眼里挤压出了最后的几滴泪水。

揭开帷幕,走到幕后去吧!一了百了,干吗还迟疑畏缩啊!因为不知道幕后是个什么情形么?因为这一去便回不来了么?也许还因为我们的灵智能预感到,那后边只有我们一无所知的黑暗和混沌吧。

维特终于和这个阴郁的念头一天天亲密起来,决心便更坚定、更不可改变了。

下面这封他写给自己友人的意义双关的信,提供了一个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