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六

“不,他的周围只有一些乡巴佬,一些亡命之徒,他们不知道他的身分。我听他说,他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他与他们在一起,只是要帮助他们攻打托奎尔斯通。”

“对,”菲泽西说,“这确实是理查的作风;他是真正的游侠骑士,愿意漂泊各地,凭他的一身武艺扶危济困,就像盖依和贝维斯①那类人物,却把国家大事丢在脑后,也不顾自身的安危。德布拉西,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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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英国古代民间传说和歌谣中的英雄和游侠,但不一定实有其人。

“我?我向理查表示,愿意把我的自由团队供他驱策,但他拒绝了。现在我只得把他们带往赫尔,伺机渡海,前往佛兰德,好在目前兵荒马乱,一个人只要肯干,不怕找不到雇佣他的人。至于你,沃尔德马,你愿意抛弃政治,拿起长枪和盾牌跟我一起干,共同分担上帝给我们的命运吗?”

“我太老了,莫里斯,而且我还有一个女儿,”沃尔德马答道。

“把她嫁给我,菲泽西,她不会吃亏,我凭一匹战马和一支枪,便能让她过得舒舒服服的,”德布拉西说。

“这不成,”菲泽西答道,“我要在这里圣彼得教堂中寻求庇护,它的大主教与我是结义弟兄。”

在他们这么谈论时,约翰亲王已逐渐镇静,从那个意外消息引起的震惊中醒来了,他注意听着两个部下的谈话,心里想:“他们打算离开我了,他们与我的关系就像树上的枯叶,只要一缕微风吹过,便会脱离树枝!这些恶鬼应该入地狱!在这些懦夫抛弃我的时候,难道我就束手无策了吗?”他停了一会,怀着恶毒阴险的心情,竭力发出了一阵狂笑,这终于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哈哈哈!我的大臣们,凭圣母的光辉起誓,我一直把你们看作明达的人,勇敢的人,足智多谋的人,对来之不易的成就会真心爱护,谁知正当我们高贵的事业,只要再加一把劲,便可大功告成的时候,你们却想临阵脱逃,把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统统抛弃了!”

“我不懂您的意思,”德布拉西说。“理查回来的消息只要一传开,他马上会拥有一支军队,于是我们便一切都完了。我的殿下,我劝您还是赶紧逃往法国,或者设法取得母后的保护吧。”

“我不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约翰亲王傲慢地说,“我只要跟我的哥哥说一声就没事了。但是你,德布拉西,还有你,沃尔德马·菲泽西,尽管你们随时准备抛弃我,我却不忍心看到你们的头颅挂在克利福德监狱门口示众。沃尔德马,你想,那位诡计多端的大主教,为了与理查国王言归于好,不会让你从他的祭台旁边抓走吗?德布拉西,你难道忘记,在你和赫尔之间,驻扎着罗伯特·埃斯托特维尔的大批军队,而且埃塞克斯伯爵正在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如果在理查回国以前,我们有理由提防他们的这些活动,那么现在,他们会站在哪一边,难道还有疑问吗?相信我,埃斯托特维尔一个人就有足够的力量,把你的自由团队赶进亨伯河中了。”沃尔德马·菲泽西和德布拉酉面面相觑,垂头丧气。“安全的道路只有一条,”亲王继续道,脸色变得像黑夜一样阴沉可怕,“使我们不安的这个人是单身旅行,我们应该主动找他。”

“我不干,”德布拉西马上说,“我是他的俘虏,他宽恕了我。我不愿伤害他的一根毫毛。”

“谁说要害他啦?”约翰亲王说,露出了阴险的冷笑,“说不定哪个无赖还会说我想暗杀他呢!不,还是牢房比较好;它在英国还是在奥地利,这有什么不同?这样,一切便与我们开始这场冒险以前完全一样。我们的前提只是假定理查仍在德国当他的俘虏。我们有一个亲族罗伯特①便是给囚禁以后,死在加的夫城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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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征服者威廉的长子罗伯特,见本书第十五章。

“对,”沃尔德马说,“但是你的祖先亨利的王位很稳定,殿下可不同。我认为最可靠的监牢,还是教堂司事管辖的墓地,没有一间牢房比教堂的墓穴更坚固。我的话完了。”

“不论监牢或坟墓,这件事我决不插手,”德布拉西说。

“混蛋!”约翰亲王说,“你想出卖我们的计划不成?”

“我不想出卖你们,”德布拉西骄傲地说,“但是我也不准别人把混蛋这个称呼加在我的身上!”

“不要争吵,我的骑士!”沃尔德马说。“殿下,我也希望您原谅勇敢的德布拉西,他只是有些顾虑,我相信我会很快说服他的。”

“你的口才在我这里没有用,菲泽西,”骑士答道。

“我的莫里斯爵爷,”狡猾的大臣接口道,“干吗要像一只受惊的马那么逃之夭夭,至少考虑一下啊。这个理查,不过一天以前,你还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在战场上一对一地决一死战;这样的话我已听你讲过一百遍了。”

“对,”德布拉西说,“但正如你讲的,那是一个对一个,是在战场上!我叭没说过,我要趁他单身一人的时候,在森林中袭击他。”

“如果你对这种事有顾虑,你就不是一个出色的骑士,”沃尔德马说。

“朗斯洛和特里斯特拉姆①是在战场上赢得荣誉的吗?他们不是也躲在无人知晓的森林中,从暗处袭击强大的武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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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英国中世纪故事亚瑟王传奇中的两个著名骑士,一向被看作骑士的典范。

“对,但我可以告诉你,”德布拉西说,“不论特里斯特拉姆还是朗斯洛,如果一个对一个,都不是金雀花王朝的理查的对手,而且我相信,他们人来不想几个人攻打一个人。”

“你疯了不成,德布拉西?我们要你招募这支自由团队的雇佣兵,还不是要他们用自己的剑,为约翰亲王效力吗?可是现在我们要你对我们的敌人采取行动,你却迟疑不决,尽管你的保护人,你的朋友和你自己的命运,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和荣誉,都面临着千钧一发的危险!”

“我告诉你,”德布拉西绷着脸说,“他给了我一条生路。确实,他不要我跟随他,拒绝我为他效力,因此我不欠他的情,也不必对他效忠;但是我不能用我的手害他。”

“这用不到,你可以派路易·温克尔布兰德带二十个部下去干。”

“你们手下有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德布拉酉说。“我一个也不派,不想让我的部下介入这事。”

“德布拉西,你怎么这么固执?”约翰亲王说。“你讲过不少要为我出生入死的话,可现在却袖手旁观吗?”

“不能这么说,”德布拉西答道,“只要是适合一个骑士干的,不论在比武场上还是在战场上,我都乐意为您效劳,但那种盗匪行为不在我的誓言之内。”

“到这儿来,沃尔德马,”约翰亲王说,“我是一个不幸的亲王。我的父亲亨利国王身边的人都忠心耿耿,他只要说一声,那个闹独立的教士弄得他寝食不安,托马斯·贝克特①尽管是个圣徒,他的血马上流在自己的祭台脚下了。除了特拉西、莫维尔、布里托②这些忠诚而英勇的人,其中也有你的家族,可是现在这种精神在你身上消失了!雷金纳德·菲泽西虽然留下了一个儿子,但他已失去了他父亲的忠诚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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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托马斯·贝克特(ill一1170),英国教士,曾任亨利二世的枢密大臣,后又被任命为坎特伯雷大主教。但在任大主教期间,他站在罗马教皇一边,主张君主不得干预教会的事务,因而被亨利二世派人杀死。

②雷金纳德·菲泽西,威廉·特拉西,休·莫维尔,以及理查·布里托,都是亨利二世的卫士,由于国王对托马斯·贝克特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们便把那位著名的大主教杀死了。——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