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十字教堂野餐

第六章 旧十字教堂野餐

我用火鸡毛轻轻搔安妮的脚底,但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于是我把羽毛放在她的脚趾间搔弄。她的脚趾和嘴巴动了几下,我以为这下子可把她吵醒了,没想到她还 是继续大睡特睡。

难道她忘了今天要参加“旧十字教堂”的野餐?难道她不知道教堂的巴士是不等人的?就算她是第一美女,我们全家也不会等她。到时候,连她的追求者杰森·沙维奇和贺比·费瑞尔也不等她了。

我想,叫醒她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她背上猛捶一下。正当我高举着手准备打下去的时候,我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万一她生气了,不把凉 鞋借我穿,那不就糟了?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吵醒她,又不会让她知道是我干的?真是伤脑筋。

哈哈!我想到了。爸爸的衣柜上有一把手电筒,如果拿来照人,会让人觉得好像睡在大太阳下那般刺眼。于是我拿过手电筒,直照安妮的眼睛。但是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过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嗯哼”,然后把脸转向一边对着墙壁。我把手电筒拿得更近些再照,隔了一阵子,安妮尖叫一声坐了起来,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我赶快把手电筒藏在背后说:“啊!安妮小姐终于醒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惊魂未定地说,“我梦见和杰森·沙维奇在散步。但是天气好热,几乎热得无法呼吸。我想找个阴凉 的地方躲起来,但是没有可以遮阴的地方,没有树,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有些罪恶感,抱着安妮说:“没关系,只是一场梦而已。”

安妮眯着眼睛说:“可是感觉好像真的!不能呼吸,太阳一直照着我们!”

我试着把话题岔开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看我。“今天是赛跑的日子,也就是教堂的野餐日!如果我们不能在八点以前赶到大马路上,就会搭不到教堂的巴士。”

“你们自己去吧!今天我不想去野餐。”说着她又躺回枕头上。

我把手电筒拿给她看说:“你并没有做噩梦,这个就是太阳,所以你躲不掉。”

“你!”她先看我一眼,然后又看着手电筒。

我说:“要是不把你吵醒,就会赶不上巴士;可是如果打你屁股,又怕你生气,不把凉 鞋借给我,所以我才……”

她生气地瞪着我!过了一会儿才从床下把那双墨西哥制的凉 鞋拿出来,丢在我的脚边,说:“下次敢再这样,我就不饶你!”

我急忙摇摇头,表示不敢,安妮才拿着毛巾去洗脸了。

到了七点半,我们的安妮·蓝伯特小姐,终于打扮完毕,对着镜子说:“我准备好了。”妈妈把野餐用的毛毯拿出来,爸爸把炸火鸡、鸡蛋沙拉、三明治、玉米面包、爆米花和橘子等吃的东西,装进购物袋,全家浩浩荡荡出发了。

鲁瑟戴着一顶破旧的棒球帽,手里拿着棒球手套。安妮戴着一顶宽边花帽,花枝招展。我则骄傲地穿着新买的运动衫,上面绣着“美少女俱乐部”的字样。只有小本杰明什么也没穿,只包着一块尿布。

根据爸爸的估计,走那条泥巴路到大马路,如果在一月的时候,只要花五分钟,八月的时候要花十五分钟。现在虽然是八月,但是为了要搭上巴士,我们只好用一月的速度赶路。

马路上已经有一些人在等着搭车了,我看到了菲和普·霍尔一家人。

我正要开口问菲利普,“猎虎者”是不是已经做好比赛的准备了,小本杰明却在我的肩上吐了一些奶,把我漂亮的制服弄脏了。

“你要长到多大才会停止吐奶?”我边擦肩膀边抱怨。小本杰明已经快六个月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带他。而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饱嗝的时候顺便吐奶。

教堂的红色巴士准时开来,每个窗口都有人探出头来打招呼。车门打开后,瑞佛伦·罗斯 牧师走下车欢迎大家。他今天没有穿副教士的衣服,只穿一件印有棕榈树的短袖运动衫,所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副教士。他殷勤地说:“各位兄弟姊妹和小朋友,欢迎上车。”

一上车,坐后座的“美少女”就叽里呱啦地叫我,她们全都穿了新制服,而且帮我“占”了一个位子。

我们前两排的位子是“猎虎者”霸占的。菲利普刚一坐下,葛登就向他使了个眼色说:“告诉那些不怎么美的‘美少女’,今天的赛跑要她们输得很难看。”

波妮戳了一下我的肋骨说:“你告诉那群‘猎虎者’,他们连打个蛋都有问题,更别想打败我们了。”

“别臭美了!”葛登说。

“本来就是这样!”波妮回答。

我没有理会波妮和葛登在那里斗嘴,直到我听见菲利普说:“别上那个傻女孩的当,你难道不知道,天底下没有女生跑得过男生?这是上帝定下的规矩。”

我猛然站起来,愤怒地指着他说:“把那句话收回去!”

“不!”

我警告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菲利普嘟着嘴说:“我才不听你的,管你什么最后机会。”

“我用‘美少女’的制服和你打赌,我们一定会赢。”我说。

菲利普很有信心地笑着说:“好,我们赌你们的制服。”

“如果‘猎虎者’赢了,制服就给你们,”我说,“但如果‘美少女’赢了,‘猎虎者’就得当我们的私人奴隶一个星期。”

“一言为定!”菲利普嚷道。说着,他做了一个战士的握手姿势,好像我们是在许多裁判面前签下战书一样。

“耶稣在聆听,”瑞佛伦牧师以高亢的声音唱着,其他人也跟着起唱:“静一静……耶稣在聆听,静一静。”

所有的人都高兴地唱着,只有“猎虎者”那帮臭男生只顾着玩,没有跟着唱。菲利普把自己吊在行李架上,摇来摇去。

我警告他说:“你最好赶快下来,以免别人把你当作猴子送进动物园。”

他松开一只手,挺着胸说:“我是伟大的菲利普,山中之王。”

经过了风景如画的茵伯顿,我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松树和月桂树的香味,处处都是野餐的好场所。在一个写着“哈迪——亚克”的路标前,巴士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些人开始鼓掌,原来这就是我们野餐的场所。

“哈迪”是个绿草如茵的山谷,有一条水流很急的小河穿过。“猎虎者”的男生冲到河边,他们脱掉鞋子和衬衫,就想下去玩水。

菲利普往水里走的时候,我在后面叫:“小心,你会把脚弄湿。”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是菲尔王,那座山归我管。”他用手指着前面的山说:“我决定要做的事,没有谁能阻挡。”

我说:“你才不是山中之王,你是在做白日梦。”

然后他走回岸边,拿起一只我向姐姐借的凉 鞋问:“这只漂亮的凉 鞋是谁的?”他的语调很客气,好像是在找鞋子的主人,好把鞋子归还 给她。

“是我的,请你把它放回原处。”

他拿着鞋子走近我,用甜蜜的语气说:“唔,小贝丝,我不知道这鞋子是你的。”

“没错,是我的。”说完我就伸手想抢回鞋子。

没想到他却突然喊:“葛登,接鞋!”同时把鞋往河里扔去。

我紧张得大叫,生怕安妮的凉 鞋会掉到水里。我蒙住眼睛不敢看,其实葛登已经把鞋子稳稳接住了。

葛登好像发现了一种新游戏——抛鞋子,他高举鞋子笑着说:“在这里,想要的话,就过来。”

我根本没想到这些臭男生是在戏弄我,就跑上前去拿,但是他却把鞋扔回给菲利普,又传给鲍比、乔丹、乔夏。

“葛登,不要再扔了,求求你,那是安妮的鞋,墨西哥制的,很珍贵,不能沾到水。”我一直对他们叫喊着。

“是这样子吗?那你过来拿呀!”他故意把鞋子在我面前晃一晃。

我心里想,他又在戏弄我了。干脆我以闪电般的速度来抢好了,可是万一没抢到呢?我不能冒这个险,如果鞋子真的掉到水里,安妮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理我了。看来我还 是求他们停止游戏好了。

葛登又耍起嘴皮子说:“你要鞋子是吗?那就来啊……”

菲利普突然一把将凉 鞋抢过来,他说:“你没听见贝丝说,鞋子不能沾到水吗?”说着,他把鞋子递给我,然后跑开了。

妈妈在树荫下把毯子铺开,将食物全摆在上面。参加野餐的其他家庭也纷纷把各色各样的野餐布铺起来,转瞬间,草地上就像开满了花朵一样,煞是美丽。用餐完毕后,瑞佛伦牧师开始分送冰激凌。

安妮和葛登忙着争辩“美少女”或“猎虎者”哪一队会赢,差点儿就没吃到冰激凌。其实我很希望大家都忘掉赛跑这件事,因为万一我们输了,“美少女”的漂亮运动衫没了,她们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葛登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条线说:“我们从这里起跑,到河边再跑回来,总共跑五趟。”我本来只知道菲利普比我们女生高,但现在又发现,原来葛登也比我们高。高个子的人腿长,当然跑得快,不是吗?

我对葛登说:“你不必在那里自定比赛规则,你又不是‘猎虎者’的会长。”

葛登瞪了我一眼,走到河边去叫菲利普回来,我则躺在毯子上想事情。我告诉自己,如果能够把“美少女”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下次我绝对不敢再说大话了,以免自找麻烦。

我看了看其他人,希望大家也和我一样忧虑,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爸爸在念《火鸡世界》杂志的回信给摩斯 ·霍尔先生听。他念着:“亲爱的蓝伯特先生,很抱歉这么久才给你回信,我实在想不通是什么动物偷了你的火鸡。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还 是得到一个结论,偷鸡贼很可能只是个心理变态的男生!祝你一切平安!‘万事通’汤玛斯 ·麦葛伯谨上。”

葛登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旁,等爸爸把信念完了,才向霍尔先生抱怨说:“菲利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会长我们就无法比赛。”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霍尔先生说,“他也没回来和我们一起用餐,我以为他跑到别人家去打游击了。”

葛登回答:“我只看到他在河边玩,然后就不见了。”

霍尔先生和爸爸对看了一下,两人同时跳起来,往河里冲去。我也跟在他们后面跑。但是河边并没有他的踪影,他到底在哪里?我抬头对着天空祈祷说:“上帝啊!求你保佑,让他平安无事。”

我望着苍翠的山脉说:“上帝,你一定可以让菲利普平安归来。因为你是宇宙之王,山中之王。”山中之王?我到底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对啦!是菲利普说的。

霍尔先生跑到河里,不断地呼叫菲利普的名字。我对他喊:“霍尔先生,霍尔先生!”隔了一会儿他才抬头看我,我发现他的额头皱得和洗衣板一样。我把菲利普曾经自称是山中之王的事告诉了他,但他根本没听进去。我不死心地说:“我们应该到山上去找菲利普才对。”

于是我回头去找爸爸,他的反应和霍尔先生一样。所有的人都聚集到河边,紧张地寻找一个其实不在那边的人。

我当然想到了鲁瑟,他是个愿意听取好意见的人。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安妮专心地在河边搜寻。我告诉他,菲利普曾经吊在巴士行李架上,自称是山中之王。鲁瑟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又回头向河边走去,我大叫:“我要上山去把菲利普带回来。”

要爬山先得穿越一片广阔的农田,在远处有一部红色的拖拉机正在工作。那座山起初看来并不觉得远,但是等我开始向前走的时候才发现,它可没有想象中那么近,我走了好久才抵达山脚下。这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气温也突然变得很冷。我的信心已经有些动摇,在这么辽阔的山里,我要如何寻找一个小男生?

我学着电影中的印第安人,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好像听到了大地的心跳,或许应该说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我听见夜莺和山泉的声音,但就是没听到半点菲利普·霍尔的声音。

我走得两腿发软,但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继续往上爬。多么希望这时候有辆火车送我上山。我最喜欢的凉 鞋,现在已经把我的右脚后跟磨出了一个大水泡。

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越来越低,我大叫一声:“菲利普!”然而在寂静中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怪可怕的。

我坐在铺满松叶的地上稍做休息,脑子里思考着应该继续前进还 是后退,但实在很难做决定。也许是我自己太笨了,没弄清楚菲利普到底在哪里,光凭着一句“山中之王”,就一个人上山来找他。搞不好他现在正在和鱼儿玩,或许是在巴士上睡大觉,谁会想到去那里找他?

越来越冷了,我多希望自己带着毛衣,或是留在家里。我的身上一直在起鸡皮疙瘩,怎么摩擦也擦不掉,真是受够了,我要下山去!

当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松叶时,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好像是哭声。我仔细地听着,但那声音却没了,会不会是我自己的想象?不,我真的听到了,而且是从山上传来的,那是菲利普的呻吟,我对着山喊叫:“菲利普,是你吗?”

我开始朝山上跑,脚下的松叶有点滑,好几次差点跌倒。“菲利普!”为什么不回答?我把手拢着嘴巴继续叫:“菲利普,我在叫你,听到了吗?”

这一次运气好,终于听到了哽咽的声音:“贝丝,是你吗?”

“没错,是我。”我跑到一块巨大的花岗石前,但是却分不清方向。我从哪个方向来?应该往哪边去?“菲利普,你在哪里?”

有个啜泣的声音回答:“我在这里。”

松树长得密密麻麻,天色又暗,我根本弄不清他说的“这里”是在哪里。

“这里!这里。”菲利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我背后,但是不可能啊,如果我面对着山,他的声音怎么会在我背后?我得先把方向弄清楚。我又喊:“菲利普,你继续说话,不要停。”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菲利普数到九十的时候,我辨出他的方向了。我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听。“七十九……七十八……”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想应该快找到了,是不是在树丛下?但是那里没有人。“五十二……五十……四十九……”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他靠着一棵树坐着。起先他看到我显得很高兴,但是没一会儿工夫,他就把头扭向一边,不看我了。

我问:“我上山来找你,你不高兴吗?”菲利普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把脸背着我。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想到山上当大王?我正准备骂他莫名其妙时,却看到他的脚肿得很厉害,而且有淤血的样子。“你的脚受伤了?”

他把脸转过来对我说:“被树枝绊倒了,撞到了石头……很痛。”虽然天色很暗,但我还 是看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当然痛啦!”我对他说。这下子可好了,他跛脚,我迷路,天啊!看我们怎么下山。

“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菲利普的表情似乎在期待一块大饼。

我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掏了一掏,想让他知道我什么也没带。没想到却摸到两块水果口味的小饼干,还 有一块拆封却还 没吃过的巧克力,我说:“你连午餐都没吃。”

“我当然知道自己没吃午餐,还 用你来告诉我。”他从我手中把吃的东西拿走了。

“你的脚还 能走路吗?”我问他。

菲利普摇摇头说:“我连不动都会很痛,怎么可能走路?”

“如果用拐杖能走吗?”我又问他。

他看了一下四周,好像认为我会带拐杖来似的。我解释说:“我没有带拐杖,不过我就是现成的拐杖。你只要用手攀着我的脖子,依靠我就好了。”于是我们就这样开始往山下走。“左脚,右脚,左脚,右脚……”我轻轻地喊着,但后来就没声音了。

他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喊?”

“累得喊不出声了。”没想到菲利普这么重,走了一会儿,我告诉他,我必须休息一下。

菲利普用没有受伤的脚轻轻踢了我一下,开玩笑地说:“你真是一支好拐杖。”

我不想把体力浪费在说话上,所以我只回答:“难道拐杖还 有坏的不成!我猜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一定笑不出来。”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又继续赶路。两个人用三只脚,走起来真的很累,我觉得肩膀好像快被菲利普压垮了,只好说:“……休息一下。”然后慢慢地让菲利普坐下来。

他抱怨说:“才没走几步路就要休息。”

“难道就没有人说过你重得像头牛?”其实我想说的还 不只这句话,我还 想问他:“你背过这么重的男生吗?到底是谁走得慢?”只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和力气说话,因为我只想躺在地上好好休息。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了故事里的“泰山”用树藤荡来荡去,根本不用着地,不是也横越了整个非洲大陆?可是我抬头一看,阿肯色州的针叶树上,并没有长树藤。一路上,我们两人都没说话。菲利普有时候会以手势指示我方向。

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我们还 是走到山脚下了。我们庆祝的方式就是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休息,一动也不动。后来我还 是打起精神站起来,可是我觉得全身无力,距离野餐地点还 有好长的路程。

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勇敢向前走,要当菲利普的好“拐杖”,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再也帮不了任何人,因为我的背痛得要死,就算菲利普不把重量加在我的肩上,我的背也快直不起来了。

我指着远处的红色拖拉机对菲利普说:“你会开那部机器吧?”

他非常肯定地回答:“当然。”

想起那走一步痛一下的感觉,我不放心地问:“你看要走几步才会到那边?”

“没几步。”他回答。

“你说的没几步,到底是几步?”

这一次他仰起头很用心地计算着:“嗯……没几步。”

“那我们就走吧!”我扶他站起来。当他猛然把手搭到我肩上时,我大叫:“噢……二……三……”我猜想他一定很讨厌我这样子计算,“十八……十九……二十……”可是我只有这样数,才能帮我忘掉疼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但是菲利普却闷不吭声。“四十五……四十六……”当我数到第四十七步时,我们同时伸手摸到拖拉机了!

菲利普爬到驾驶座上,开始操作开关。他先把“点火杆”往上推,接着把“发电杆”往下推,然后对着我叫:“去转启动杆!”

我跑到这辆老爷拖拉机前面,把启动杆转了一下,但是没有反应。“快动呀!老天爷。”我用力转了两圈,“拜托,别和我们捣蛋!”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转了三圈。谢天谢地,引擎终于启动了。

我爬上去坐到菲利普身边,看着他把变速杆往下扳,拖拉机开始朝野餐场地前进。“万岁!”

当菲利普把拖拉机开进山谷的时候,瑞佛伦·罗斯 牧师吃惊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是《圣经》上的奇迹再现似的。他大叫:“赞美上帝!”

爸爸、波妮、葛登,个个垂头丧气地坐着,好像正在哀悼好朋友。菲利普把拖拉机绕着他们开,同时大叫:“嘿,大家好!”他们把目光全部集中在菲利普身上,好像他是地心引力的中心一样。

菲利普问:“他们是怎么啦?没看见过拖拉机?”他把拖拉机开到河边。那里有许多人坐在地上,把头垂在两手中间,有些人还 拿已经湿了的手帕擦眼睛。

菲利普又看到他妈妈站在河边,双手抱着胸盯着河水看。他大声喊道:“妈,你好!有没有好东西可以吃?”

霍尔太太睁大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然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说:“谢天谢地!”

菲利普把引擎关掉后,我先爬下去,霍尔太太紧紧抱着我说:“贝丝,你真的把我儿子找回来了!”然后她指着菲利普大骂:“你这个浑小子,害得我们担心死了,在我的气消之前,你别想和我说话!”说完她掉头就走,我从来没看见过她走路像今天这么快。

菲利普高高坐在拖拉机上望着我,像是个没有主张的小孩,他说:“不知道妈妈是爱我,还 是讨厌我?”

我想了一下说:“这个嘛……她讨厌你让她担惊受怕,但其实我们都是爱……我的意思是,她当然爱你,菲利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