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幕王者

瞬间能有多长?

不过眨眼之间。


公元2020年的12月29日,自诞生之日起的第22个年度的开始。

生日快乐,哥哥。

生日快乐,秋落。


只有三个人的生日聚会上,晨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然后才把准备好的礼物甩到秋海罗面前。

一条黑灰亮色的围巾,针脚有疏有密有些参差不齐。

“我知道我织的一塌糊涂……”晨整张脸都红得发亮,浑身酒气弥漫。“但我不管!既然送出去我就不管了!”

秋海罗盯着那条围巾,半晌后,道:“我送你回房。”

晨闻言,赶紧抱住一旁的秋落,惕地瞪着秋海罗伸过来的手。“回房干嘛?你想做什么?我可没说把我自己当礼物送你了!”

秋落无语:“……”

秋海罗黑线:“……”

晨,你喝醉了。”

说!我没醉!分明就是你图谋不轨!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唔唔……搜(兽)唔唔……”晨的话还 未说完,便被秋落捂住了嘴。秋落生怕她后面还 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不管晨怎么扭头想甩开她都不松手。

晨,你喝醉了。”秋落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声音飘渺空灵,像是在吟唱着什么一般。

“睡吧,别再闹……睡吧,睡吧,安静地……”

安静地睡吧,醒来之后,你的记忆里便不会再留有半点‘秋落’的痕迹。

晨安静下来,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秋落松了手,同时另一边的秋海罗默契地伸出手来,将昏睡过去的晨抱起,送回房间。

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秋落低眸,黑瞳里满满的哀伤几乎要溢出来。

王鸟飞过来,轻轻低鸣,像在安慰,又像在询问什么。

“再等等……”她低喃。声音低不可闻。

再等等,再等等。

再让我看着你们一会儿……我至亲的兄长,我至重的友人。

---

“落落。”

熟悉到灵魂里的呼唤,刹那间几乎让人看不清记忆与现实的距离。

秋海罗在念秋落的名字……不,是在叫她。

终年冷漠的兄长站在她面前,各自的眼里倒映着相似的容颜。

今天,是他们22岁的生日。

她依旧年幼,他却已成长为年轻男子。这相对而站的一幕,犹如过去与未来穿越时间的相视。

“已经决定好了?”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妹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秋落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

他都知道……

哥哥……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啊,亦如她最了解他。他们曾经是血脉相连的兄妹,犹如各自站在镜子两头的人,仿佛灵魂都相通,仅一眼就知道对方心里所想。

如今,这份羁绊依旧不灭,仿若永久存在……

“从那时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

“我的妹妹,就是这个模样的。”

安静得仿若从黑夜中诞生的孩子,难以让人看清,难以让人知晓。

我们是站在镜中彼端的,最相似的两个影子……

秋海罗沉默地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俯身抱住了她。

“没关系。”他说。

没关系,你走吧,我亲的妹妹,在那个世界你会更快乐。

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

秋落咬着唇,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为什么……你都知道了呢?哥哥。

至少……

“至少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啊……”

我有什么心事能瞒过你?我的哥哥……

“好了,不哭。”秋海罗松了手,抚去秋落脸上的泪水。

不哭,今天生日呢。

秋海罗从口袋里掏出条银白色的美项链来,小小的竖琴坠子雕细琢,艺术品般湛。

“生日快乐,落落。”

秋海罗把项链挂到秋落脖子上,轻轻地说。那双琥珀般的眼眸暗影浮现,俊秀的面容平静无波,但那眼里浮动的情绪太多,过于纷杂,更多的却是果决与释然,让人望而难忘。

“……哥哥?”秋落疑惑,愣愣地唤了一句。

然而,还 不待她问出什么,耳边突兀出现的声音,秋落听见了她最怕听见的话:

“回去吧,克莉斯多。”

荧蓝的光芒浮现,一切的一切都瞬间模糊,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王鸟的尖唳声起,血红的焰火浮现,直直朝她的方向扑来。

秋落看见秋海罗嘴唇闭闭合合,弥漫上来的水雾彻底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一瞬间能有多长?

不过眨眼之间。


好过分啊,哥哥。

你怎么可以……又一次替我选择呢?


她听见了兄长最后对她说的话。

——“那个世界,你会有另一个哥哥代替我照顾你。”

---

醒来的时候,视野一片混沌。

秋落支撑着身体,从醒来的地方爬起来,一角玄黑衣料随着动作出现在眼底。

玄衣青纹,古老的深青纹路繁复久远,着实令人难忘。

这件玄黑古衣……

秋落抚着身上这身如影随形的玄衣,垂眸不语。

这是灵王的冠服,永远归属于她。

最后的灵王,审判的执行者。

哪怕无人为之加冕,亦冠以审判之名。

命运所化之迷途,无人能为其引路。

不可逃避,无处可逃。

---

天色暗淡,四周的土地坑坑洼洼,还 有许多隆起的土堆,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市区内,更像是哪处无人的郊外。

秋落清楚,自己又一次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无从反应。

秋海罗送出的项链……

秋落想起那时哥哥的异样,伸手将项链扯下,不顾皮肉被勒得生疼。她看也不看一眼这枚美的项链,攥在手中用力地扔了出去。

有人在这枚竖琴坠子上注入了时空的力量,哪怕只足以支撑一次的时空转换,那也足够了。

足够……将她拉回这个世界。

“自她坠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形,她的灵,她的念,将被永远永远的锁在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奥菲斯的话语突兀地回荡在脑海里,犹如魔咒。

逃不掉,逃不掉……因为世界法则不准她再逃避。

放下,放下,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就放?

忘不了,放不下,所以痛苦。

那时候与布莉莉安特在梦境中谈过后,秋落便清楚了自己痛苦的源头,她放不下回忆与过去,回到原来的世界却无法快乐,只能在抉择中挣扎。

秋海罗清楚。他明白,他知道。

秋海罗也做不到就这样忘却,但他却能决然地放下。

他更能体会她的痛苦,所以他替她选择,一如既往的决然,不给她留半点余地。

美的银质项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兄长最后赠予她的礼物,就这样被她丢弃。

“我讨厌你,秋海罗……讨厌!”

我讨厌你,为什么要那么突然,说推开就推开!我想再看看你们,再看看你们啊……

银光闪闪的小物什掉到了土堆背后,消失在了视线里。

秋落的心也一点点下沉,下沉……

她知道秋海罗这么做,是为了日后不后悔,既然迟早都要割舍,那长痛不如短痛。果决如他,时间长了也许也不愿再放手让她离开。血脉相连,哪怕只是曾经,这份羁绊依旧存在。

她知道,她知道的。

可秋落不是秋海罗,她没有兄长的狠心,她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她没有……那么坚强。

秋落还 是秋落,不曾真正改变。她还 是那个因为欧夏空的死,而痛苦至今的小女孩。

其实啊,人之一生,生老病死,分离聚散,终是平常。但即使如此,心还 是会痛,锥心之痛,刻骨铭心。

因为她也知道,那个人啊……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

晚风拂动衣摆,四周静谧得过分,过于沉默的世界有种沁入心扉的凉。

-秋落转过身,背风站着。她抬头望了眼天,准备离开这里,毕竟再怎么样,她都没有在郊外过夜的兴趣。

然而,脚步迈出,秋落才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心里自嘲一笑,秋落垂下眼眸,踏出一步,在脚步落下的瞬间,眼前的景色蓦然转换。

漆黑的眼眸抬起,秋落看了一眼天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抿唇不语。

不行……力量的觉醒还 不够,无法支持穿越时空的通道开启。

回不去了的……再也……回不去了。

“雪儿,我该怎么办……”

等待许久,世界一阵寂静。

秋落愣住,忽然缓缓抬起头环望四周,终没能再找到那个惹眼的雪白影子。

儿……不在?

年幼的王者终于意识到,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随者消失不见了。

它被遗留在那个世界,因差了一步,终没能跟上她。

终于,她将对她最忠诚的那个灵魂也遗失,不知何时再能找回。

毫无疑问地……一无所有。

“连雪儿……也不在我身边了啊。”秋落低低喃语着,然后望向天空,那漆黑的眼瞳,像是要透过那天,看着谁。

没关系,没关系。

我可以承受,因为我已经足够坚强。

不惧孤单,无惧忧伤。

这个灵魂铭刻的名字不是秋落,而是克莉斯多。

她昂起头,向前看去。

的余晖向大地挥洒最后一丝光热,缓缓地消失在地平线下。

秋落再踏出一步。

然后,她看见了地狱。


血。

空气里充斥着鲜血的气味,满地被血染红的痕迹,仿佛连夕之后的光都染上了猩红的血。

她从未接触过如此血淋淋的死亡,空气里浮动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满目疮痍的世界,干涸发黑的血迹,一张张青白的人脸凝固着死前最后的表情,恐惧,绝望,死寂……

这是真正的死亡,生死一线的战场,死神肆无忌惮地收割灵魂的杀戮之地!

你可亲眼见过死亡的盛宴?

你可亲眼目睹杀戮者实施暴行?

秋落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瞳孔因惊愕而缩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不可抑制地颤抖。

这是战场。

这是地狱。

这是——存与亡的真实。


杀戮者们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骸中的黑色女孩,远远地朝她近,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槍。

槍口对准了秋落。

被锁定的瞬间,秋落脑海里只冒出了一个字:

逃!

槍声再度响起,预示着又一个将被死神带走的生命。

然而,杀戮者放下槍,上前察看时,原先那黑色女孩的位置空无一物,没有骨也没有鲜血。仿佛刚才看见的那名黑色女孩,只是一道即将到来的黑夜的影子。

现身,又消失无踪。

---

秋落只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覆盖了视野里的一切。

满世界缭绕着的死亡冷漠的感觉被驱散而去,恐惧的心灵也被安抚下来。

她听见耳边的低吟,唱着柔而悲悯的歌。

“「夜莺在枝桠歌唱」

「风的低吟也带了悲伤」

……”

那样熟悉的曲子,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词……

秋落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耳边的低吟,轻轻哼唱出来:

“「黑暗也让人窒息」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

「一切都将在死亡中凋零」”

覆在眼前的手松开了。秋落眨眨眼睛,她又看见了那片在梦中出现的花海,五颜六色的花瓣仍覆着一层灰白。明明是丰富多彩的世界,却又生生冷漠单调了下来。

她,站在这花海之中。

秋落缓缓转身,仰起头。

黑曜石的眼睛里,倒映着女子绝美至极的面容。

那样美丽而柔的人啊,高雅而尊贵。仿佛就是那站在云端,俯视世间所有凡灵的王,独一无二。

秋落记得她,认得她。

布莉莉安特,克莉斯多的母亲。

母亲此刻就站在她的孩子身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柔软而暖的怀抱,这是一个……真实的拥抱。

在那一瞬间里,泪水冲出了眼眶,滚烫的液体滑落,证明了她刚才是有多么的害怕。

那样血淋淋的杀戮,那样残忍冷酷的存亡……

秋落知道,那一幕,会化作她的梦魇,如附骨之蛆。除非她放下,否则这心障永远都将伴随着她。

“克莉斯多啊,我亲的孩子。”

女子柔地抱着她,呼唤她铭刻在灵魂上的名字。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

“我的孩子,你要成为勇敢无畏的王,

“不惧死亡与鲜血,不惧污秽与丑陋。”


我亲的孩子啊,

你为王,

无心,便可不伤,

无泪,便可不痛,

审判者的断头台没有情可言。


“孩子,抬起你高贵头颅,这世间所有的生死都侵扰不了你的心;

“孩子啊,握紧你手中的利刃,这世间所有的生物都不能阻挠你的脚步。”

“我亲的孩子,

你还 太年幼,

不曾经历世间万事,

你的心太脆弱,

经受不起真实的考验,

但,孩子啊,

即使你胆怯,

即使你年幼,

王依旧是王,

你终会长大。

会筑成你的王城,

骨会堆成你的王座,

血会染成你的王冠,

战争会为你洗礼,

杀戮会为你冠名,

你要成为时空的传奇,

世界崩塌仍能面不改色,

你要成就王者的荣耀,

遍体鳞伤依旧傲然而立,

你要成为罪人眼中的死神

魑魅魍魉的终结者

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王。

在过去与未来数不清的时光里,

哪怕无人为你加冕,

你依旧为王,

冠审判之名,

永不后退,

永不止步。”


布莉莉安特轻柔地擦去秋落脸上的泪痕,灵族特有的吟唱有种抚慰心灵的力量。她所唱的每一个字,都在抹去她心底颤抖着的恐惧。

浅灰色的眼眸犹如举世罕见的宝石般美丽,秋落能在这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那是一个懦弱的,哭泣的小女孩。

“我的名字……不是克莉斯多啊……”秋落张口,却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布莉莉安特依旧微笑,目光和而坚定。

“无论你的名讳为何,你依旧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无论转生几世,你依旧是你,王依旧为王。

记忆会遗忘,人格会变化,躯体会更替,但灵魂亘古不变。

这王族的血脉铭刻在你灵魂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克莉斯多。

永远。

秋落沉默了。

她看着那双美丽的浅灰色眼睛,明白了布莉莉安特的言下之意。

命运,不可逃避,无可逃避。

秋落抿了抿唇,正欲开口说什么时,眼前的的世界再度骤然变换。

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上,黑夜降临,掩盖了那个被杀戮者屠戮的村子。

血腥味犹在,仿佛不曾消散。在黑夜中的村子一片黑暗。

然而出现在秋落眼中的画面,却不是这样的。

她看见这四周飘荡着青色的光,散发着幽白幽白的光,围绕在这里,聚而不散。

秋落知道,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些光了。

这是死者的亡魂……

悲泣着,不甘着,愤怒着,痛苦着。

消极的负面的情绪从众多亡魂中透露而出,试图浸染她的心。

“唱吧。”布莉莉安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 不及秋落问为什么,歌声便传了来。

那哼唱的歌声语调轻缓而奇异,似吟唱又像是朝圣者的梵唱,吐露而出的每一个字音都仿佛来自远古。

“「夜莺在枝桠歌唱」

「风的低吟也带了悲伤」

「身旁的一切静止了流动」

「连时间都停驻脚步」

「仿佛沉入深海之中」

「黑暗也让人窒息」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

「一切都将在死亡中凋零」”

血色的火焰缓缓自空气中浮现,好像在燃烧着什么似的。

青色的光渐渐淡化,随着歌声缓缓上升,最后消失不见。

灵族的吟唱,有抚慰万物的作用。

吟唱停止了,秋落望着回归死寂的小村子,血色的火光照拂一切,那些面带狰狞之色的骸,看起来也不再可怖。

所有的怨恨,悲伤,不甘,都消失了。

秋落看着这一切,愣愣地道:“这就是您的力量吗……?”

“不。”布莉莉安特摇头,浅灰眼眸低垂,柔而骄傲地看着她。

“那是你的力量。”

控制它,释放它。孩子。

因为这是属于最后的灵王的,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秋落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

在四周血红光光的照映下,这双手苍白的肤色好似也染上了丝健康的血色。

她沉默许久,方才开口:

“如果……”秋落昂头看着布莉莉安特,神情是无比的认真。“如果我成为您口中王的模样,您……会高兴吗?”

布莉莉安特仍是柔地看着她,但那柔的目光却多了一种让人心伤的东西。

仅仅是这目光的接,秋落便知道了答案,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种莫名的悲哀。

布莉莉安特在秋落沉下的目光中缓缓摇头。然而这位尊贵的女王却缓缓俯身,额头轻触她的额头,美丽的浅灰眼眸直视秋落的眼睛。

“但,我会为你骄傲,孩子。”

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睛道,似在许下一个永不褪色的承诺。

孩子,你的未来必定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我不愿你受伤,但我更想你坚强。

千万年前,自你灵魂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你终生为王。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若你成了真正王者的模样,母亲不会高兴,亦不会开心。

因那时,你已不再是最初的你。

但即使如此,我依旧为你骄傲。因我的孩子,你终于成为王者模样,吾族的荣耀将于你手中绽放,永世不衰。

这便是你为王的——宿命。

---

夜色越深了。

身旁的一切早已退去,远古的王者灵魂也已再度沉寂,视野的所有都变回被黑暗覆盖的模样。

秋落从身上的某个口袋里找出一枚雪白的羽,轻轻吹了吹。

血色的焰火蓦地烧起来,灯烛般地照亮了四周。

秋落目视前方,努力不去看地上的骸。虽然这些人的亡魂已经安然去了,但这亡者的躯体仍保留着生前最后的表情,那些惊恐而凄厉的面庞,在这黑夜里,看得人心发凉。

虽不觉得困,但作为曾经为人类的本能,在夜色已深的情况下,秋落还 是想先找个地方安然度过这一夜再说。

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门,秋落手持火羽,探进屋看了看。

典型的旧时代西方装潢,看起来很是朴素。家具什么的都乱七八糟,显示这曾经经历过了一场怎样的扫荡。

然而秋落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大半也已经……

轻叹一声,秋落推开门,轻轻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了句:“打扰了。”


夜无梦。

秋落睁开眼睛,天才蒙蒙亮,微薄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勉强能看得清四周的事物。

火羽浮在半空中,染着血般焰火,如一盏灯般。

秋落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取回了浮在半空中的火羽。火焰熄灭,又变回了雪白的羽

这是雪儿给她的,蕴藏着不死鸟的火种。只要王鸟本体不死,火种便何时都能燃起,是一个很有用的小东西——至少不用担心火源和光源。

收好羽,秋落站起身,推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转瞬之间,视野的景色再次变换。

秋落看了看四周,这是一片小树林。天色刚亮,林间都蒙着一层又一层的白色雾气,视线所及并不远。

雪白的羽再次燃起血色焰火,浮在半空,如一盏明灯。

秋落漫无目的地走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世界那么大,哪里才是归所?

灵族居无定所,在世界与世界之间飘荡迁徙,流宇宙各处。

困吗?那只是心理上的困倦。

饿吗?那只是心理上的饥饿。

就算她秋落是实实在在的灵王,但在她心里,她却依旧认为自己是人类。

困了,要在屋内睡觉;饿了,就以食物填充饥饿。

可是,可是……

即使再怎么努力地学着以前的自己生活,事实却永远不会改变——

这具身躯,冰天雪地里也感觉不到冷,夏日酷暑里也感觉不到热,不会再困,不会再饿……铭刻在左手与右手里的力量,拥有控制万物,抚慰万物的歌声,不死鸟永不熄灭的火焰……

这些改变都清楚地告诉秋落——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世界,抛弃了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