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irty-six.尘忆
尽力压低的喘一息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洛基还 在熟睡并未被惊醒，唐晓翼扶着额头，令人窒息的昏沉感还 在萦绕。毕竟是封尘了如此之久的痛苦记忆啊，唐晓翼想要扬起嘴角苦笑一下，可那种像是堕一落进深渊的空虚和恐惧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即使殷雨巍已经提醒过他，可当真正经历这种感觉时，才能理解解一开这道记忆锁链的艰苦之处。
他梦到了。唐晓翼倒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上似有似无的花纹。
他终于梦到了，母亲离开他时的那一幕。
殷雨巍这三个字，大概就是解一开锁链的钥匙——不，其实这把钥匙并不是真正的钥匙，为何能够驱除这记忆的封印呢，大抵是因为殷雨巍，和殷雨薇的读音相似吧。
唐晓翼理解了为何这将近十年来，唐烮焚，他的父亲，以及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有再提过母亲的名字。
回想起从蓂灵堂回来时，殷雨巍的叹息：“当初，唐战老先生请求轮回神殿殿主祈谜朔让他封锁你的这一段记忆也算是迫不得已。姐姐……你的母亲死在你的面前这一现实，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承受得住的。”
“本来是打算删除这一段记忆的，但被你的父亲唐烮焚拒绝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的自我意识增强，因此，相关的记忆和感受也会慢慢浮现。所以……今晚你大概会很痛苦。”
“对不起。即使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如果不是强制一性一唤醒你这一段记忆的话，你的痛苦将会延续得更久。”
意识开始有些迷一离的唐晓翼机械地点点头，一大堆难受的东西争先恐后的涌上来，几乎快要把灵魂都给生生扯出来。殷雨巍大概是预料到会这样，不分由说就将摇摇晃晃的侄子抱起来，稳稳地一步步回到莫家。
唐晓翼顺势将昏沉的脑袋靠在了殷雨巍的肩上，那时的他根本无法去思考。
而现在，唐晓翼一点点的回顾几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倒是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何他的舅舅要隐瞒身份。大概就是不想过早地解一开那一道记忆的封印吧。而为何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会越来越疏远唐烮焚……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时常出现在梦中的令人恐惧的血红色双眼，六岁时唐家毫无理由地从华夏城迁到帝都，自己在七岁时才意识到母亲的去世不是因病……这些琐碎的事情，也都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唐晓翼翻了个身，侧躺在一床一上，阖上了眼睑。刚刚的梦，再次清晰地回放在眼前。
在他的记忆之中，杀害自己母亲殷雨薇的，是“唐烮焚”。
曙光历629年4月末尾，春意正浓，林间的鸟儿啼叫，透过枝叶的一陽一光斑驳，细碎的一陽一光影子就如同六岁的他在一陽一光明媚的那天破碎的内心。不过是在唐家后山的那片密林中和母亲玩耍，本是十分美好的时光，却因为那个东西的出现而支离破碎。
有着红色双眸的唐烮焚嘴角勾着诡异的笑容，化作黑色爪子的手贯穿了护住自己儿子的殷雨薇的身一体，灼一热的液体滴在唐晓翼稚一嫩的脸颊上，是鲜红的，就像那个有着自家父亲一般面容的东西的眼睛。最后映在眼前的，便是殷雨薇被自己的血染红的脸。
唐晓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是那东西对一个弱小的孩子没有任何兴趣，亦或许是察觉到了唐烮焚的来到。扛起殷雨薇还 带着余一温一的一尸一体便闪身离开。
唐晓翼只记得，六岁的自己，竭嘶底里哭吼到直直晕倒在地上。
后来的后来，唐晓翼恢复了意识之后，才隐隐约约听到“魔族”这一字眼。杀害他母亲的，是化形为唐烮焚模样的魔物。
可那强烈的痛苦在幼年的唐晓翼每次见到父亲唐烮焚时都会一下下地凶猛一撞击他的脑神经，驱使他远离唐烮焚，甚至是害怕、憎恨他。他能够看到唐烮焚脸上混合着惊愕、无奈、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他也曾经清晰地告诉过自己杀害母亲的不是唐烮焚，可是潜意识和深刻入骨髓的记忆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刺激他的思想。
就是因为这样，唐战才无可奈何地请求轮回神殿殿主祈谜朔来封尘他的记忆吧。唐晓翼皱眉，突如其来的眩晕和呕吐感催促他不要再回忆起这些。
好歹是……挖心割肉般的回忆啊……
心口很疼。
唐晓翼再次忍不住翻了个身，把头埋一进枕头里。复杂如乱麻的各种事情在喉咙翻滚，一逼一出了一直憋在眼角口不愿流一出的液体。好像眼泪一流一出就被枕头吸干，心口就不会那么痛了。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
殷雨巍将自己埋没在被子的一陰一影之中，冷峻的悲痛之情堵在心头，他抬起手臂遮盖住双眼。除了刚得知姐姐死讯的那一刻，这种仿佛要窒息在悲戚之中的感觉真是很久没有再体验过了。
他真的，很不想让晓翼这么快接受真相。
可是，却也很想让他赶紧知道真相。
这种矛盾而自私到极点的想法，到底从何而来，他也不明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