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文/乔洪涛

文/乔洪涛

我二叔去年冬天跟着别人去木城干建筑,出了一点意外。

他从脚手架上一不小心掉下来,摔断了一根肋骨。肋骨是左肋,从腋下开始数大约在第七根上,我看了医院里给他拍的片子,上面模模糊糊,很不真切。但是我确认它已经碎了,因为它把我的二叔疼得疵牙裂嘴的。后来大夫从他的胸下把那些断了的骨头取出来,我二叔还勉强看了一眼。医生说我二叔当时用的是全身麻醉,但是后来我的二叔告诉我说他当时很清醒,他感觉到医生拿剪子剪开他的皮肤就好象农村过春节杀猪开膛一样。那截断肋骨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医生说如果再前进1厘米,那截骨头穿进肺里,恐怕我二叔就要踏上奈何桥了。医生的话让我听得浑身出了冷汗,我二叔却没有显出害怕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他还裂嘴笑了一下,说,看来阎王还没有想要我。说完了,又伸手摸他的红腰带,说,是俺娘保佑了我呀。去年是我二叔的本命年,四十八岁的年纪出去打工,遭了这么一劫。红腰带是我奶奶亲手缝的,我二叔本来不相信这些说道,但是看我奶奶带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缝的认真,他就接过来,说,俺娘送的东西,我要。于是就扎在了腰上。看来还真起了作用。

我二叔在家的时候就是村上的泥瓦匠,村上搭房盖屋,他每次都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垒砖抹泥,像猴子一样灵活,怎么一下子就摔了下来了呢?二叔没有恐高症,看来是年纪大了,四十八岁的年纪看上去俨然一个小老头了,头发也花白了,眼也有点花了。看着二叔躺在病床上像个孩子一样睡得酣甜,我心里一紧,眼泪就想掉下来了。我心里想,二叔日日忙碌劳累,不知多少年没有像这样好好休息过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二叔三个孩子,二男一女。女是长女,已经出嫁。两个儿子,大的刚刚结婚,小的就是我的兄弟红船。二叔操劳着把他们养大成人,现在最牵挂的就是我最小的堂弟红船了。

我二叔小时侯家庭条件不好,上了三年学就辍学了。几十年来,他饱偿了没有知识的苦楚,他虽然是个农民,可是充满了求知的欲望。尤其是对于音乐,我的二叔有着天生的敏感。这也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每次春节回家,我二叔都要喊我去他家喝酒。我二叔亲近的就是文化人,我去了我二叔会像个孩子一样高兴。他询问我一些学校里音乐课的情况,问我钢琴到底什么样子,问我学生都学什么歌等等,因为我在木城一所中学里教书,虽然教的课程与音乐无甚瓜葛,但我的二叔还是热衷于与我谈论这些。小时侯他就喜欢听戏,不仅听,还能唱。有时候我和二叔喝到兴头上,我说,二叔,来一段!他就站起来,清清嗓子,咿咿呀呀唱上一段。我后来也喜欢听点京剧,大该就是受我二叔的熏陶。后来,我二叔开始摸索乐器,他听说我姑姑的公公家有一把旧铜唢呐,就专门提了两瓶酒去换,那本来是上一代人响器班子上吹的,现在早不用了,干脆就送给了我二叔,我二叔高兴得不得了,招呼了一院子小孩子去听他吹奏。其中就有我的兄弟红船,可是红船不是他的知音,红船说,你吹的什么唢呐,难听死了!我二叔一下子受了打击,拿了凳子就要打他,我婶子急忙拉开,说,去你的,你喜欢你自己吹去,别拉着别人受罪!

我二叔对我兄弟红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下面说说我的兄弟红船。

红船原名乔洪泉,后来取了个网名乔疯,呢称红船,我听了觉得诗意盎然,很是喜欢,就改呼他为红船了。其实到现在我还怀疑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他自己起的。

红船是去年年底退的学,红船现在也在木城打工,是今年春天来的。我二叔出事后,红船就不上学了。我二叔一心想把他供养出个大学生来,可是我的兄弟红船太不争气,学习一直都是倒数。按他的想法,早就不想上了,是我二叔一直逼着逼了这么几年,好歹坚持了初中。后来上初二的时候,红船逃学出走过一回,三四天才把他找回来。我二叔把他打了又哭,哭了又打。还是我去做了工作,才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红船愿意去上武校,学习武术。听说武术学好了也能有出息,这几年我们那里武校特别多,尤其是宋江武校这几年出了名,也往外输出了不少的优秀学生。我二叔妥协同意了。其实按我的想法,因为我教书了解学生,红船退学出去闯荡闯荡也行,因为学校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考上大学;再说了,现在有本事做生意干企业的有几个是大学生?有了知识,尤其是现在的中国教育,学生的灵性就抹杀了,锐气和胆量也抹杀了,我就是一个例子,我们几个学习好的考上了大学毕业当了老师,庸庸碌碌,当年学习不好的同学现在都比我们混得好,我劝过二叔,可是我二叔还是觉得不妥。后来就上武校。学了一年,我二叔出事后,红船干脆二话不说,退学了了事。我二叔看大势已去,也就心灰意冷,没有再勉强,不过提了个条件,先找个姑娘订了婚再说,红船过年20岁了,像我兄弟红船这样的,如果不上学,在农村都早订婚了。红船虽然不情愿,但是为了逃脱,还是匆忙见了一个,双方家长没有意见,于是订婚了事。

我二叔去年冬天出事之后就回家休养了。包工头还算仁义,不仅赔了我二叔二万块钱,而且把我二叔一年干的工钱全都给一分不少的清了,听说其他的民工只拿到了一半的现金,另外的有的打了白条,不愿意要白条的一人发了几身不知哪里弄来的压货的西装顶帐了事。后来我二叔用这些钱还清了我的大堂弟结婚欠下的帐款,另外又给我的兄弟红船订婚作了彩礼。我二叔养了一个春天,比以前白了也胖了,给我开玩笑说,你看看,你二叔还就是靠你奶奶给的这根肋骨活得滋润了。以前你二叔拼了命一年干到底也挣不了四千块钱,现在一根日他娘的肋骨,生活就奔小康了,还顶了彩礼,眼看娶了儿媳妇,你说日怪不日怪?要是这个东西好卖,你二叔真想再卖上几根!不比干啥都强?!

我听了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二叔生活甚苦,尤其是在农村两个儿子成家这件事,有的当父母的一辈子都完不成。我不禁心生感慨,我的二叔一天不停地劳作十年还不根卖条肋骨,这到底是为什么?

红船是到木城来投奔我的。

说起来汗颜,我在木城混了十多年,到现在还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教书匠,无权无职,又不善于交际送往,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让我给他找个工作,简直是难煞我也!

红船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我才给他联系了个零活。是我的一个学生开了个餐馆,想招几个零工。我鼓足勇气过去问了,我的学生倒是很给我面子,说,老师,你让他来吧,明天上班,我让他做个领班,管吃管住,待遇从优。我一听大喜,看来我这张老脸还是有点面子的。回家把这个情况给红船说了,红船不喜也不忧,倒开导我,说,大哥,真是难为你了,这就不错了。我听了心里更是惭愧,连自己的弟弟都安排不好,我这从上学十几年的三好学生、村上的第一个堂堂的大学生也真是是太窝囊了。

我急忙给二叔打了电话,报告消息,二叔突然给我客气起来,一个劲的谢我,要我管好这个不听话的孽子,我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红船打工的餐馆叫“天外村美食城”,位置在市中心的人民广场附近。我所在的木城一中在城西,两者离的不近。我带了个毕业班,是个班主任,这个破官虽然官职没有芝麻大,但是管起事来却一点也不省劲,吃喝拉撒睡,一筒子六七十个男女,都要我负责,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安闲,所以说大了也可以算个日理万机了。这样我去看红船的时间就不多,而红船因为饭店作息时间不合适,也过来的很少,有时候一星期就打个电话过来。后来,红船晚上就开始上网了,我知道广场附近就有不少网吧。他用的就是红船这个网名,有时候还叫乔疯。我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呼他为红船的。那天红船打了个电话给我,问了我的QQ 号码,说,大哥,我们到网上见。把我加成好友之后,红船看我的网名是蚂蚁上树,还取笑了我一番。他说,大哥呀,人家是闲人闲得无聊才看蚂蚁上树,你都快赶上日理万机的总理了,偏偏取个蚂蚁上树,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说,兄弟你不知道啊?现在不是讲究缺啥补啥吗?我缺的是闲,所以就取个闲名了。红船笑了笑,给我发来了一杯咖啡。我又问,红船你这个名字起得好?有诗意。乔疯也不错,是个大侠。你真想能文能武啊?红船发来了一串自定义表情上哈哈大笑的标志,表示得意。他还打开摄像头让我看了看,在屏幕上我看着红船显得英俊了不少,夸了他几句,他竟然有点害羞了。这样聊了一会,红船说,哥,你忙吧,我和一个网友聊天呢。我说,给谁?他说,看看你,你还真就是个老师,教导我呀?告诉你,给坏人!哈哈~~~~~我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想,我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个小孩子了。抽了棵烟,我又打开看了看红船注册的资料,在自我介绍有这么几句话:

“有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有缘无份也 ;

有入不相爱却走到一起,有份无缘也;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缘分的能有几对?

我的有缘人你在那里啊!

愿你踏上我的红船,我在等你啊!!!!”

我一下子笑了,心里想,呵呵,看不出来啊,小子还挺多情啊,虽然里面有几个错别字,但是我觉得他初中毕业能写出这么个水平的话来,还真是让人挺高兴。我给自己说,长大了,长大了,红船长大了。这时候,我家的电话响了,我拿起来一听,是我二叔,我二叔问了红船的一些情况,我好好好的作了答,我没有给他说上网的事,我怕他听不明白,还得费半天口舌。最后,我二叔说,想在收麦前给红船把婚事办了。我以为没听对,说,什么?我二叔说,想给我商量商量给红船办婚事。我吃了一惊,说,太小了吧?二叔说,不小了,和他差不多的今年都结了。再说了,早晚的事,早结你二叔早完成任务,还能早点抱上孙子呢。我说,他才二十岁啊,知道什么呀?我二叔笑笑,说,二十岁不小了,什么也知道了。嘿嘿,你二叔结婚时不才十八岁,还不是照样有了你的几个兄妹?!我一听也有点哭笑不得,说,那登记能登上吗?我叔说,先结婚,等年龄到了再登记,啥事不耽误。我还是觉得不行,二十岁的小孩子知道个啥呀!沉默了一会,我二叔又说,侄子,你知道,我看你奶奶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可是就想让她活着时能抱个重孙子啊!我听了没话说了,我和我大堂弟生的都是女孩,我奶奶显然是有些失望的,可这——我知道我二叔是个地地道道的孝子,最后,我说,我抽个时间和红船谈谈吧。

我准备找个周末时间去和他面对面拉拉,看看红船什么意见。于是,这几天上网的时候,我留心了一下,试探试探他的想法。结果有几次,红船和我聊了一会就急忙说要下了,我信了,说早早休息也好,于是点了隐身。我是个夜猫子,有时候晚上还写点东西,早睡睡不着觉,这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接近一点钟。临下线,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又登陆了QQ,我想看看我的好友中谁也和我一样熬夜。打开了我大吃一惊,原来红船还在线上。我心里想,这么晚了他还和谁聊呢?后来几天,我注意了一下,发现每天深夜他都挂在线上,我心里一惊,想,这个傻小子可别陷进了网恋!

星期六找到红船,我把二叔的话给他说了,红船听了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再劝他,他一下子激动起来,说,大哥,你还是知识分子,怎么和我爸爸一样的腔调呢?那是包办婚姻!我不同意,我正要往家里打电话呢,让他把这个婚事退了!我一听急了,我说,红船,你怎么能这样呢?当初你也是亲眼看了的,亲口答应的吧?红船说,我那是没有办法,我要出来就只能那样。我说,那也不能这么轻巧,说散就散了吧?红船说,那你说怎么散?拖上半年再散?我说,要是散了,那彩礼可是要不回来了。红船哼了一下,说,你们就看中了钱!你总不能因为那一万块钱让我一辈子不幸福吧?大哥?你应该支持我!我再也不愿意回老家去了!你说,我回去结婚生子,再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一时没有话说了,我低估了我的兄弟红船,我还一直把他当成个孩子,看来他已经长大了。我二叔用他的肋骨给他换来的农村安稳生活他已经不稀罕了。他现在口口声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我想起这些天来他的异常情况,我说,红船你别激动,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红船听了,沉默了一会,说,有了又怎么样?我心里一跳,说,哪里的?干什么的?人怎么样?红船不说话,我心里有了数,我说,是不是网上的?红船看我一眼,沉默了一会,说,网恋也有成功的。我明白了。停了一会,红船又说,大哥,我不想在这里干了。我说,为什么?他说,这样干下去没出息,一个月四百块钱,我都长大了,我要自己挣钱找对象结婚。这样下去十年也攒不够啊。我说,你想干什么?红船说,我联系到了我的几个武校时的师兄弟,他们也有在木城的,我们想一起开个俱乐部。我有点吃惊,说,你以为俱乐部好干?那都是半黑道的买卖!红船说,大哥,我们几个都是学过一两年武术的,不怕这个。我说,资金呢?怎么弄?他说,正在想办法,不行就贷款。

夏天刚过去的时候,红船果然辞职了。我的二叔来了一趟,并没有把他带走,我二叔往他跟前一站,才发觉果然是自己已经老了。红船在这一年里,个头长出了接近一米八的块头,嘴角上也长出了一圈黑胡子。红船,红船,已经是个大人了。结果是我的兄弟红船花了二百元钱给我的二叔买了一把二胡,我的二叔叹着气背着二胡又回去了。我二叔还是热爱着音乐,就是在来找红船的那几天也不忘让我陪他到几家琴行里逛了逛,我和二叔喝酒的时候,酒到酣处,我二叔还闭着眼睛给我唱了几句,引得我的四岁的女儿咯咯的笑。我二叔唱了几句,觉得有点胸闷,还隐约有一丝疼痛,他用手捂在他的左腋下,那个地方他正好少了一根肋骨。

红船的俱乐部开起来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红船就出事了。

红船被人打了。

那天那个网名叫宝宝熊的女孩子来找红船,红船当时正在忙着,就安排宝宝熊在吧台前喝着咖啡等他。等了一会,来了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看来是个头头,这个头头二十多岁,开着宝马车来的,看来是个富家的公子。来到后看见宝宝熊,就要和宝宝熊喝酒,宝宝熊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听说还在木城艺术学校上着学。宝宝熊听见其他几个人喊他龙哥。宝宝熊就叫了一声龙哥。龙哥眼睛一亮,说,宝贝,跟我走吧,出去兜风。宝宝熊说,我等人呢。旁边一个青年说,我们龙哥看上你了,别不识抬举呀。宝宝熊还是不太想跟他出去,龙哥一伸手就抓住了宝宝熊的胳膊,另一条胳膊就搂住了她。这时候,我的兄弟红船就出来了。

后来红船就住了院,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大夫正找人急着签字,红船要做手术。我问大夫,我兄弟伤得怎么样?大夫头也不抬地说,他的左侧肋骨断了!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兄弟红船,内心一阵绞痛。在远离家乡的木城,红船是投奔我来的,我却让他一下子成了残废。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再回去面对我的二叔啊?打了电话,我二叔连夜赶到木城来了,还是上次他住院的那家医院,他的眼睛红红的,什么也不说,坐在病房我的兄弟红船的病床上有些痴痴呆呆了,我的婶子却在那里大哭,骂红船,骂那伙小流氓,骂天骂地,痛不欲生,虽然没有骂我,我却觉得句句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心上。

我的兄弟红船却不大当回事一样,两根肋骨断了,他还没事人一样,奶奶的!我说,红船兄弟,事到如今,什么也别说了,你先好好养好伤再说吧。你大哥没有尽到责任。我的兄弟红船却拍拍我的手背,说,大哥,你不要自责,这是一点小事,你兄弟是个练武之人,这点伤算什么?我生气的是他们人太多了,要不,拉出来单挑……我说,好了好了,别逞能了。我看着红船的眼睛,沉默了一会,红船悄悄对我说,我伤心的是那个小婊子,到现在一趟都不来看看我。我看见红船的眼睛里有点潮湿,我想起他在网上谈的那个叫宝宝熊的女孩子,那个小姑娘生就的一双狐媚眼,单看她的面相就是一个薄情之人,我安慰他说,别失望,说不定现在正准备来呢。红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我明白了。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我知道那个宝宝熊是绝对不会再来了。

红船左肋下断了两根肋骨,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才恢复了元气。一个月的时间,红船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了,医院果然是个养人的地方。后事处理的也不错,虽然报了案,后来公安局的同志也主张私了算了。我隐约知道那个所谓的龙哥出事以后,吓得回家后并没有敢说,还是公安局的同志根据车号调查之后找到了车主,听说是市里的某个重要领导的车,那个龙哥也就是这个领导的公子。我的一个公安局的学生后来透露,那个大人物听说之后马上就做了批示,说是让尽快最小影响处理此事,满足受害方一切要求,一次了断。自始自终那个领导也没有露面,一个戴眼睛的中年人,大概是他的秘书,给我和二叔谈了谈,最后敲定赔偿10万元人民币并承担一切治疗费用,出院之后两家再无干系。我二叔最后在合同书上签了字,他的手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难过。

红船出院后不久,他打工的那家俱乐部就倒闭了,听说让有关部门给关闭了。

红船再没有回老家去,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干任何过重的活计。老家订婚的那个姑娘听说他断了两根肋骨,主动退还了彩礼退了婚,红船用他两根肋骨的钱在木城边郊买了一个六十多平的二手房,然后用剩下的两万块钱开了个小门市,专卖各种手机用卡,听说生意倒还兴隆。

秋天的时候,红船在网上和我聊天,一次,他告诉我说,大哥,我有女朋友了。我说,还是网恋吗?他说,活活,当然不是了,一个卖服装的小女孩,人长得一般,但是心眼好,听说收入也不错。我心里一动,说,大哥祝福你们啊。红船打过来一串谢谢!!!!!!!!!很开心的样子。

下了线,我一时百感交集,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想,如果红船继续在饭店里作那个小伙计,继续打工,现在会是什么样了呢?说句难听的话,还亏了他的这两根肋骨,现在他也是个城市人,已经比我更快地奔向了小康生活了。

后来一次喝酒,我和红船都差不多要醉了,红船说,大哥,我没想到奶奶的我爹给我的两根肋骨竟然这么值钱,我要不是它还不是再回去作个土里刨食的农民?你说日怪不日怪,就断了那么一下,什么屁事没有,我就奔小康了。奶奶的,要是有买的,我打算再卖上几根,不比他娘的干啥都强?

我听了,一下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