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34

就在第二天晚上,麦基听到有人轻声说话,而且不是士兵的声音。

“我住这间。”

“不行,那间,那间更大。”

“我累了,不走啦。”

“你这个蠢肉球,就在那儿呢,再走两秒就到。”

“不走了。”

“好,你这个大笨蛋,别走了,我去,晚安。”

没有声音了。接着:“等等!我去!”

又没声音了。幽灵般的士兵们回来了,他们的眼睛搜捕着暖和的地方、吃的东西和活物。

阳光洒进门框,早晨过去了,已经是白天了。麦基挣扎着起来,拖着身体走到外面刺眼的阳光下。咸味饼干还 在上了冻的褐色草地上。不远处就是下一间小屋。

一月份冰冷的手指从他的衣领下滑过去,一直滑到后背上。他把毯子裹紧些,但是也没有用。那手指把他炉子里最后一块发热的煤炭触凉 了,还 触冷了他的身体,同时还 拼命地扇冷气。

他走到下一间小屋前面向里张望,看到一个人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有只眼睛睁开了,瞪着他。接着,又有三只眼睛陆续睁开了。那个身体分成了两个。原来是两个小男孩。

“瞧瞧这个肉球。”其中一个男孩说道,他掉了一颗门牙,“披着毯子来回转啊。嘿,肉球,为什么不把垫子也带上啊?”

“还 有枕头!”另一个男孩尖声叫道。

“掉牙”突然拽掉头上的羊皮帽,打“尖声”的脸。“尖声”开始还 手,于是麦基不得不往后退。这时两个人像旋风似的在屋子里扭打在一起。打完了滚到地上仰面躺下,冲着天花板晃着腿,笑了起来。他们笑的时间和打架的时间一样长。“尖声”的音量真是大得惊人,他嗓子里仿佛装了麦克风。

最后“掉牙”才又一次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陌生人:“嘿,肉球,你也是逃出来的吗?”

“不,不算是。”麦基回答说。

“噢,我们是逃出来的!”“尖声”接着说。

“你们要去哪儿?”麦基问。

他们俩齐声回答道:“墨西哥!”

麦基冲他们咧嘴笑了笑,他们两个站起来的时候,身高不到四英尺,年龄不超过八岁。“嗯。”麦基说,“那里很好很暖和,可是你们也知道吧,离这儿很远。”

“嗯,我们知道。”“掉牙”吼道,“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是肉球吗?”他抓起墙角的一个超市购物袋打开:“看!”

里面装满了杯形蛋糕派,甚至还 有一包克里姆匹茨奶油硬糖。麦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想起了自己有多么多么渴:“你们从哪儿搞的这些?”

“偷的。”“尖声”说漏了嘴。

另一个用帽子打过去,说:“闭嘴,派博,你这只蠢香肠,不能跟别人说你偷东西。”

派博一边还 手一边说:“你闭嘴罗素。我没告诉他从哪儿偷的。”

两人这次打架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但是当麦基问他们从哪儿来时,他们又开始打架了。派博说:“双磨坊镇。”而罗素却说:“闭嘴!他可能是警察!”并狠狠地揍了派博一顿。

等他们停下来,就开始提防地盯着麦基。派博偷偷笑着,说:“他不是警察,是小孩。”

“是吗?”罗素嘲笑道,“你就知道这些啊。他们有看起来像小孩的警察,这样才能抓住小孩。”

他俩又盯着麦基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分两边走到屋里打开麦基的毯子,把他全身摸了一遍。“我们在干什么?”派博问。

“我们在搜枪呢。”罗素解释道。

“噢。”

搜完以后,两人退回来,“那么,”罗素说,“你不是警察喽?”

“我才不是警察呢。”麦基说道,然后他进了门。“我是,”——顿了一小会儿,他想出一个故事——“送比萨的。我们每周都会举行竞赛,而你们俩被选中了,可以获得一个免费比萨。”

他们俩互相对视,很惊讶:“我们?”

“是啊,还 是一个大号的。”

“在哪儿呢?”罗素说着就开始四处找。

“在科博角落杂货店那儿,你们要在二十四小时内领奖。”

两个人对于怎么办的问题起了争执,麦基在一边等着。福吉谷离双磨坊镇得有五六英里。这两个孩子可能没有去过墨西哥。但是他们已经长途跋涉,在外边过夜,肯定有人在某个地方牵挂着他们,替他们担心。而且麦基感觉他们偷东西的事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麦基想,最好还 是他帮他们做决定。“你们也知道吧。”他说,“去墨西哥要走很长的路,跟我回双磨坊镇,我给你们指一条近路。”

这招儿起作用了。罗素和派博带着他们那包吃的东西,麦基带着他的皮包,他们三个人很快地就步行着穿过华盛顿纪念堂。

他们走到赫克托街和桦树街中间的科博角落杂货店的时候刚过中午。麦基出示了他征服科博绳结的证书,二十分钟后,年轻的流浪儿们正就着意大利辣香肠啃一大张比萨。麦基忍着饿喝了三大杯水,吃了几块克里姆匹茨奶油硬糖。

两个男孩同意了麦基的提议,他们应该待在自己家里过夜,第二天早晨再动身去墨西哥。当他们离科博角落杂货店只有一个街区的时候,麦基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怕的快球手呼啸着沿街走远了,他是“眼镜蛇”组织的头头儿,大块头约翰·麦克纳博本人,他叫嚣着,非常疯狂。

麦基本来要脱身离开了,但是他被两个小淘气抓住了。他们趴在他身后,就像负鼠背小宝宝那样。这时大块头约翰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过来了。“你们去哪儿了?”他吼道。

正当麦基想着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后面的小淘气露出头来:“哪儿也没去,约翰,就在这儿呢,和这个小孩一块儿,他也不是警察,我们检查过了。”

大块头约翰第一次好好看了看麦基。他脸上荡出一个微笑:“好,好,原来是青蛙人。”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又消失了,“那么,你和我的两个弟弟在一块儿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