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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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陷入成绩的泥淖后,我和那帮朋友就没啥来往了。不过时不时的,他们做的那些小勾当还是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来。我知道他们找到一辆没上锁的丰田车,鲍比还真的把它发动起来了。为了找点乐子,他还把车子开到靠近我们社区的地方停着。他们那群人还跑到乌尔斯店里偷拿铅笔和笔记本,没被人逮到。不过,迈克尔还是告诫他们要避避风头,我估计是因为偷糖没啥大关系,可偷笔记本事情就大了。他们还不肯放过麦可辛。鲍比,要么就是杰瑞,从她家前窗扔了块石头进去,这一下麦可辛可是气炸了。她只穿了内衣就冲到大街上撵这俩臭小子。她大喊大叫:“我要花钱装玻璃。而且石头还有可能砸到罗纳德!”一想到她那个撵人的样子,我简直肚子都要笑爆了。

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在桌子上看到斯蒂芙给我留的字条。条子上说:“弗农,麻烦你到米尔特店里买5磅土豆,我好做晚饭。一共要付1块零9分——我礼拜一买过一袋,所以晓得价钱。”条子上还压了2块钱。我有点高兴,以前去米尔特店里总得有个人陪我去,米尔特这家伙就喜欢给小孩少找钱,而我又不大发现得了。我把钞票塞进口袋就出了门,心想回来再做作业好了。跟平常一样,店里排着长队。不管是买酒、蔬果还是彩票,都排同一个队。我站在队里闭着眼听电视剧,等着付钱。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事情不对。排在我前面几个的一个女人和米尔特争起来了。她不停地在讲:“我给你的是一张5块头。”

米尔特低声嘟哝了句啥。

“不是的,”那个女人又讲了,“你只找我9毛1分,你应该找我3块9毛1。”

米尔特讲了啥我听不到,只听到排在我前面的男人叹了口气。

女人说了句话,不过这次的声调不高。然后我就听到米尔特开始嚷嚷,他说:“我店里5磅土豆就是卖1块4毛9,上个月就涨价了。要买便宜的,上山到那家A&P连锁超市去。”

女人要求把钱退给她。

“你拿不回去了,”米特尔大喝一声,“我已经把钱算到你的赊账里了,你在我这里赊东西的单子已经长得像历史了。”

我插话说:“我也是来买土豆的。我姐姐告诉我的,礼拜一还卖1块零9分呢。”

“谁说的,”米尔特拉大了嗓门说道。他从自己坐着的玻璃隔间里望出来,目光落到我身上,“又有一个天才来捣乱了,”他大叫,“你也到A&P去买好了。”

我头皮都发胀了,我每次气到要发疯的时候头皮就会发胀。

“你见鬼去吧,米尔特。”我脱口就骂,“你天生就是骗子,说谎精。我爸爸可没在你这儿赊过账,你没法用这点来堵我的嘴。”

米尔特大叫:“滚出去!你最好在我叫警察之前滚得远远的。”

“你去叫天杀的警察来啊!”我说道,“快去叫啊。”我朝门口走去,顺路踢了他放土豆片的矮架子一脚,土豆片飞得到处都是。

米尔特尖叫起来:“我要叫警察来的,我会的。”

这时候我已经走出店门了。他才不会叫警察来呢。这点他知道,我也知道。在我们泰利高地,警察才不会因为踢了地板上的几袋土豆片就出警呢。

我气呼呼地转过街角,气得都要发疯了。结果我撞上了那个女人。

“嗨,是你啊,”她对我说,“你干得好。”

听声音就是之前在店里吵架的那个女人。可是看了那张脸,再看看其他——吵架的女人原来是麦可辛。

我停下脚步,盯着她看。麦可辛跟平常差不多的打扮:戴了副墨镜,紫色的帽子上蒙了层纱,蹩脚的羊毛外套,胳膊上还挎了一只很大的塑料手提包。

“谢谢。”我开口说道,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两个字了。

“你会到A&P去买东西吗?”

“大概非去不可了,”我说,“没其他法子呀!”

“那个男的那副样子我们也拿他没办法。真是可惜。很多人都只好忍他。我也不好跟他吵——我可能还要向他赊账。每次我的支票用光以后,就没其他地方去了。”

“差不多吧。”

这时我猛地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很尴尬。我正和麦可辛并肩走在大街上,我可压根儿不想这么做,于是我开始找借口开溜。

“我有点急事,”我对她说,“我得回家赶作业。”

“我也赶时间,”她说,“我把罗纳德一个人留在家里看电视。我给他调到《莱希》,他喜欢看《莱希》。”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感到非常难为情。要是鲍比、克里斯和其他所有的人聚在她家门口——他们有时会那样做的,那可怎么办。他们又不晓得她不在家。他们要是知道的话是不会对付罗纳德的。我不知道,麦可辛会不会认出我来,毕竟我们在街上闹过几回。我对她说:“你把钱给我,回家吧。没必要我们两个都上山,我

会买好土豆送到你家去。”

“你真的太好了。”她说着就给了我一张一块钱的钞票再加几个硬币。

我一溜小跑上了山,排了快速通道那支队伍,10分钟就出了店。我每个胳膊下都夹了袋土豆。一边走我还一边想:“她怎么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呢?”

一会儿工夫她家就到了。我运气很好,她家门口没有小孩。我从走廊里那个大洞上一跃而过,重重地敲门。她马上来开了门。

“太谢谢了。”她对我说。

“不用谢。”我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从她那儿离开了。

“你知道吗?”麦可辛很认真地盯着我看。她这会儿没戴墨镜,所以你可以看见她的眼睛。蓝色的,眼角都是皱纹。

“啥事儿?”

“我想我认识你妈妈。你是迪伯斯家的吧?”

我点点头。

“我一向这么想——你比其他孩子更像你妈妈。她真是一个好人。我听到她过世的时候真的是很难过。有一年冬天——大概是三四年前——她给罗纳德做了件大衣。她用厂里的一块零头布在午休时间里赶出来的。她肯定是在大街上见过我俩,知道罗纳德没有体面的衣服穿。她把大衣拿给我们,不肯收一个钱。”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每次有人和我说起我妈的时候,我的嗓子里总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妈妈没了,你们一家子怎么过的呀?”麦可辛问我,“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是的。”我说道,嗓子眼有点哽住了。

“如果我可以帮上什么忙,一定来告诉我。”说完,麦可辛打算关门了。

我也讲不清我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不过我那时冲口而出:“我成绩不好,要是找不到人帮我补习英语的话,我又要留级了。”

麦可辛听了像是吃了一惊,不过她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我认识一个女士。我去问问她好了。如果她答应的话,我就到你家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