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八天的烈日暴晒,在缺少给养的情况下,我们朝东北方向旅行,来到了吉吉尔提克尔,也就是所谓红房子。

茹尼加和罗阿欣喜若狂。他们听波皮的印第安人说,红房子就是七座金城之一。

“门都是用绿松石做的。”罗阿告诉我说。

“妇女都围金腰带。”茹尼加说。

“人人都有金子打的小工具,”罗阿说,“用来刮去身上的汗水。”

“还 有镶嵌石榴石的大金碗,那是他们盛水饮牲口用的。”茹尼加说。

“我已经同马科斯 神父谈过了,”我告诉他们说,“他说红房子不是七座金城之一,它只是由一些在西勃拉住过的人建立起来的。而且,你们在那里也看不到黄金。”

我说这话没有用。自从我们八天前离开波皮动身到红房子去以来,他们一口咬定那里可以找到黄金。尽管有马科斯 神父在场,他们谈起来还 是那样有鼻子有眼儿的,许多人开始相信他们了,事实上,军队里大多数人都相信他们。

“这位马科斯 ,”罗阿说,“对索罗拉那条山峡他说出过什么名堂来吗?”

“他说那是一条人畜都很好走的小道。”茹尼加回答说。

“可我们碰到的又是什么呢?”罗阿问。

“到处都是死亡。”茹尼加回答说。

“你相信他过去到过这里吗?”罗阿问。

“不相信。”茹尼加回答说。

“你是不是认为他是一个骗子?”罗阿问。

“对,”茹尼加说,“是个最大的骗子。”

我们爬上一个光秃秃的小山顶,突然发现了红房子,它坐落在下面一条宽阔的旱谷中间,那个旱谷部分被灌木覆盖,部分被一片古木所掩蔽。透过树叶我看到几堵红墙和四面八方通向红墙的小路。

一阵叹息传遍了整个军队。叹息声越来越大,终于变成胜利的欢呼,响彻了整个山冈。黄金国就在眼前,绿松石和黄金就在眼前,七座金城的第一座金城就在眼前。

我们沿着蜿蜒的小路下到一条小溪,又走上一条早已荒芜的小路。我们进入了一片古木,发现一个很宽阔的圆形林间空地,我们面前是一片城市的废墟。

巨大的红墙依然壁立,但是土木结构的房顶已经坍塌成了一片瓦砾。这里到处杂草丛生,其间蜥蜴奔跑,毒蛇盘绕。许多黑兀鹫扑棱着双翅在空中翱翔。

一男一女从废墟里爬出。他们都已上了年纪,连牙齿也掉光了,脸色跟他们刚离开的瓦砾堆一样。他们向科罗勒多伸出了干枯的手,手里放着他们的礼物——一些干蛴螬和干蚱蜢。

“金子,”有人喊道,“金子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另一些人附和着。

男人和女人把手缩了回去,不知如何是好。科罗勒多让士兵们静下来,并收下了礼物。然后他向那两个人讯问有关科特斯 海的情况。

“它在哪个方向?”他问那个老头子。齐娅给他翻译,“有多远?”

身穿灰布长袍的马科斯 神父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我到过科特斯 海,”他插嘴说,“离这里只有五里格远。”

原先我在海岸上测到的读数和那天中午测到的读数都记在我的本子上。

“尽管我对你非常尊重,马科斯 神父,”我拿出我的笔记说,“不过我相信大海要比你说的远一些。说不定有六十里格远,我的误差最多十里格上下。”

那个老头儿讲话了:“我不知道那个海名叫什么,不过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是有一个海。我年轻时曾经到那里去打过鱼。我走的是小路,去那里走了十天,回来也走了十天。”

科罗勒多转过身去。他对马科斯 神父的信任早已不存在了,因为马科斯 告诉他的许多有关小路的事情,后来证明都是错误的。那个老头儿的说法和我的说法基本相符。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说明我们部队朝东北方向走,海岸和科特斯 海正好在相反的方向,我们走得越远,它离我们也越远。这意味着他必须放弃会合阿拉康及其船队的一切希望。

那天晚上人们去同科罗勒多谈判。一些比较胆小的人扬言要返回去,有些人希望直奔科特斯 海,争取找到船队。一些比较勇敢的人,像门多沙上尉,则想继续走小路去找西勃拉。还 有一些人,像荷兹斯 先生等,没有一个主见,却用尖刻的语言发泄他们的不满。

科罗勒多听所有人讲话。他坐在帐篷门边耐心地听。他是一个刚满三十岁的人,但在火光下,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一倍。

当最后一个人讲完话以后,他站起来用平静的声调说:“你们已经受了许多磨难,所以你们有权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寻找阿拉康海军上将的人可以去寻找,想回家的人也可以回家。可是,不管人多还 是人少,部队要继续前进,不到达西勃拉地区决不停止。”

军官们和士兵们齐声欢呼,但也有一些人在发牢骚。科罗勒多又把那个老头子找来,问他是否听说过七座金城。

“再走二十天,”齐娅翻译后,那个印第安人说,“你们就能够到达豪威库,那是七座金城的第一座。”他朝东北方向指了指。

发牢骚的人沉默下来。我们其余的人都靠拢去,以便更好地听齐娅讲话。那个老头儿嘴唇干裂,讲话声音很小,而且断断续续。

“在豪威库城,”他说,“对,就在那个城里,金子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东西,用金子的人往往被人家看不起。”

挤在老头儿周围的一百多人鸦雀无声。

“豪威库人,”他说,“都有金盆,不过他们把金盆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宁肯到河里去洗澡,也不在金盆里洗澡。金子谁也不稀罕,只有穷人才用金盘吃饭,贵族和国王都用木盘,因为木头很稀少。”

老头儿还 讲了一些别的情况,不过,光这一点就够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的了。那个老头儿讲完以后,蹒蹒跚跚走回他那废墟中的家里去了,人们开始添枝加叶地重述听到的故事。

我听了他们的话感到很惊奇,只要是有关黄金的传说,他们无不深信不疑。难道波皮的印第安人没有向他们说过谎吗?今天扎营的废墟不就被他们说成是一个金银财宝成堆的地方吗?

不过,也确有一些人对老头儿讲话的真实性产生了疑问。其中之一就是门多沙上尉。

当营火快要熄灭时,他唤起齐娅和我,拿起一个火把,领我们进入红房子的废墟。在那里,我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爬过一堆堆的垃圾和朽木,穿过老鼠到处乱窜的狭窄门廊,一些夜间活动的动物在黑暗处发出吱吱的叫声或扑棱着翅膀。最后我们走到一个烟昧弥漫的小房子门前。

角落里有一个埋在地里的住处,像个洞穴,一部分让灌木覆盖着。门多沙把火把伸进洞里。老头儿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们外面的人。

门多沙把火把交给我,一把抓住了那位印第安人的脖子,仿佛他是一捆干柴和破布。他把老头儿从洞里抓出来,让老头儿站着。

齐娅向门多沙伸出一只手,想把他拉回来。“不要伤害他。”她冷静地说。接着她转身说了几句话,让蹲在洞里发出小动物一样尖叫声的老太婆安静下来。

“他说真话,我就不伤害他,”门多沙回答说,“你告诉他说,我要听的是豪威库的真实情况,不是那些人想听的传说。”

门多沙从我手里接过火把,就在他等待齐娅翻译的时候,把火把戳到印第安人的面前。

“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老头儿回答说。

“问他,”门多沙说,“他是在什么时候看到豪威库城的?”

“我从来没有到过那个城市,”印第安人说,“不过我同许多到过那个城市的人谈过话。”

“你为什么没有到过豪威库?”门多沙问,“既然这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到那里去呢?”

“这里有个道理,”印第安人说,“黄金对我说来算不了什么,正像黄金对住在豪威库城人算不了什么一样。”

门多沙举起火把。在那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打老头儿了。

“告诉他,黄金对他没有用处,对我可有用处。”他说,“还 告诉他,我在豪威库找不到黄金,或者数量没有他说的那么多,我要回到这个地方来割掉他胡说八道的舌头。”

齐娅翻译给印第安人听,门多沙等她译完。他猛挥一下火把,把老头儿吓得赶快缩回洞里去。

第二天清晨,部队离开红房子,我看见那个印第安人躲在倒塌的门洞里。门多沙骑马走过,老头儿望了望他,弯了弯两根手指做了一个不吉利的手势。

门多沙是否看到这个手势我不得而知。我的确看得很清楚,后来的岁月中还 好几次回忆到当时的情景。

公元一五四一年九月二十七日

在新西班牙的圣胡安·乌鲁阿·韦拉克鲁斯 城堡

丛林里吹来的热风把蜡烛的火苗吹得摇曳不定,尽管如此,我还 能借着火光写下第一天审判发生的事情。

天亮后两个小时,菲利浦先生来到我的牢房,带来梳子、剃刀和一件我穿起来太小的紧身上衣,还 给我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过一会儿,”他说,“你就要在皇家法院出庭。面对这些皇室法官,你准备说些什么呢?”

“我回答他们向我提出的问题。”

“老老实实地回答?”

“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那长长的鹰钩鼻子哼了一声。

“那么,年轻的先生,你就一辈子住在圣胡安城堡,别想出去了。”

“我做了对不起国王的事,”我勇敢地回答说,比我心里感觉到的还 要勇敢,“不过,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菲利浦先生哈哈大笑,“那种话你爱讲多少就讲多少,不过关于金子的事你要只字不提。只字不提,先生。像你的辩护律师一样,他们关心的不是你是否有罪,他们想知道的是那批财宝能装满一条大帆船还 是两条大帆船?也许它只够填满一个国王蛀空的牙?它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现在藏在何处?这些法官会问你上百个问题,其实都是为了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因此,你说话要特别小心。”

离开牢房以前,菲利浦先生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一向把你看做我自己的孩子,”他说,“你在皇家法庭出庭,我为你向圣母祈祷。”

我相信他会那样做的,他想把那批财宝据为己有。

我们一起爬上楼梯,经过岗亭,一个哨兵正在那里打瞌睡,给菲利浦先生一脚踢醒。我们又在那些关犯人的洞穴前面经过。

“还 有一件事,”我们穿过广场时他说,“其中有一个法官聋得跟石头一样,因此说话要响亮,不要含含糊糊。”

我们到了皇家法庭的审讯室,门口有两名士兵在站岗。由于在广场上给阳光照花了眼睛,刚到里边我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我才辨认出来那儿有一扇好几个月不曾擦过的小窗户。

窗前一张笨重的橡木桌旁坐着三个看上去非常相像的老头儿,他们的脸色却和鲜鱼的腹部一样。头上都戴着收拾得很整洁的假发,身上穿着镶毛皮的黑袍。他们右边是王室检察官,他们左边是助理检察官。王室公证人和两名死气沉沉的职员,坐在靠近辩护律师格波阿的另一张桌子旁。

菲利浦先生离开了我,我站在那里眨巴着眼睛。这时,一个职员拿着十字架侧身走过来,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

“请你宣誓在上帝、圣母玛丽亚和十字架面前不说假话。”他说。

我按照法律伸出我的手,摸了摸那个神圣的十字架,对他的问话作出了回答,声音很坚定。

第二个职员站起来,开始宣读。他读得很快,听起来好像卵石劈里啪啦掉在急流上一样。不过起诉书的最后部分我还 是听清了。

“……由于蒙骗国王陛下,扣留国王应该享有的五分之一财宝,至今藏匿不报,安达卢西亚省朗达市人、当今国王的一个臣民伊斯 特班·山多韦尔,被控告犯有反对王国政府之罪。”

我早已知道起诉书的内容,不过法庭高声宣读听起来却大不相同,自有一种更加严肃的意义。既然他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什么也不说。

接着,法官问我是否需要辩护律师替我辩护。我还 来不及回答,那位衣衫褴褛的年轻律师已经站了起来。他俯身向前,非常得体地鞠了一躬(我相信他事先一定作过练习),宣布我对刚才宣读的起诉书表示服罪,只有一点除外。

我宣布服罪似乎出乎王室检察官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突然俯身过去同法官们耳语了一阵儿。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从橡木桌子后面站起身来。

他是一位方脸的西班牙人,下唇突出,使我想起国王的下嘴唇。他向法官鞠躬,仔细看看窗户,看看石墙,看看王室盾形纹章,看看石板地,最后看看我的靴子,我那件穿着太小的紧身上衣以及挂在我脖子上的纪念章。他就是不看我的眼睛。

“你的罪行非常严重,”他说,“你知道这一点吗?”

我意识到他是在设置圈套。“我知道起诉的罪名,”我回答说,“不过我没有任何罪。”

他又开始环顾审讯室,“那么你否认,你有意隐匿国王应得的那份财宝?”

“我否认,先生。”

“你否认你找到了那些财宝?”

“我否认。”

“你否认有那批财宝存在?”

说实在的,他逼得我只好回答:“不否认。”

“那财宝是存在的啰?”

其中有一个眼睛一直闭着的法官,这时睁开了眼睛望着我。

“财宝确实存在?”王室检察官又提高声音问。

“是的,先生。”

“财宝的确存在,而你没有找到它?”

“没有。”

王室检察官的目光这时移到了窗户上,却突然又回过来望着我。他那双眼睛无论形状还 是颜色都与两颗圆圆的铅球无异。

“既然有那么一批财宝,你又没有找到它,”他说,“那它就给别人找到了。那人是谁?”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光听见羽毛笔写字的沙沙声。

“是谁?”他又问了一声。

“是布拉斯 ·门多沙上尉。”我回答道。

“那人是干什么的?”

“他是科罗勒多部队的一名成员。”

“门多沙上尉,”王室检察官说,“是他找到了你现在占有的财宝?”

又是圈套。“金子不在我手里。”我回答说。

“那你曾经占有过吗?”

我听见菲利浦先生在我后面咳嗽。我的辩护律师正在凝视紧身衣上破烂的花边袖口。其中一个法官劝我赶快回答。

王室检察官再次提出他的问题。

“是的,过去我占有过。”我说。

“什么时候?”

我得想一想。“两个月以前,也许还 要早些。”

“它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我是经过门多沙上尉才到手的。”

“当然是经过门多沙上尉到手的,”检察官显然有点恼怒,“问题是怎么才到你手里的?在什么情况下到你手里的?”他离开桌子,慢慢走到我面前,“是你偷的吗?”他问。

我没有回答,可是我的辩护律师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他以使我惊讶的雄辩口才反对检察官这种说法。他讲了几分钟,讲完以后,那三位法官都点头表示同意。

王室检察官踱到窗前,对大海眺望了一阵儿。然后他又转过身来。“两个月以前,”他说,“这批财宝在你手里。它都包括些什么东西?”

“全部都是金子。”

“什么样的金子?”

“都是很细的金粉末。”

“这批金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犹豫起来。我听见有人在地上把脚蹭来蹭去。很可能就是我的看守菲利浦先生。

“在什么地方?”王室检察官问。

“在西勃拉地区。”我回答道。

“经度多少,纬度多少?”

“我记不得了。”

“我们暂且假定,你把金子藏了起来,那你在藏的时候,有没有记下了那个地方?”

“记了,先生。”

“可现在你又记不清楚了。”

我知道我是在要求法官们相信一种难以相信的事情,但我下决心即使确实知道也不供出藏宝的地方。

“我忘记了,”我回答,“笔记本现在不在我手里。”

菲利浦先生在我后面清了清嗓子。

检察官说:“我暂且假定笔记本也跟黄金一样被隐藏了起来。”

我没有回答。

检察官那双铅灰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些笔记本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一字一停地说,“不管它在十里格以外,还 是在一千里格以外,你都得把它们交给皇家法庭。如有必要,我们停止审判,直至笔记本送达才重新审判。即使花一年,或者更长时间都在所不惜。”

检察官目不转睛地盯了我好一会儿,似乎想让威胁我的时间深深印入我的脑中。与此同时,我的辩护律师已经站起身来,举手请求法官注意。他得到允许以后,跟法官们说了一些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见。他的话可能和笔记本有关,多半他表示要作努力把笔记本交给法庭,因此他说完以后,法官就宣布审判停止到十月六日。

我一回到牢房,菲利浦先生就在后面关上了门。他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点起了蜡烛,他站在门口微笑。在我认识的人中间,他是惟一一个微笑使我感到很不舒服的人。

“我为你感到自豪,”他说,“你在法庭上举止十分高贵,真像一位绅士。仿佛有罪无罪你一点也不在乎。”

“我是有罪的。”

“这一点确定无疑,先生,我也早就说过。不过有罪的人我见得多了。他们总是装得比那些无辜的人还 要无辜。而且都迫不及待地表白他们无辜。”

他又靠拢一些,走进照到烛光的地方。

“你现在是一位重要人物了,”他说,“因此,从今天起,直到把你释放,或者把你留在监狱里自行腐烂的那一天,你都会受到严密的看管。你的每一句话别人都要掂掂分量,以便找到隐藏财宝的地方。你也会有许多来访的客人——老朋友、新朋友,以及一些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所以,你说话一定要特别小心。”

菲利浦先生的话确有预见,他刚一走,城堡的指挥官马丁上尉就来拜访我。他是一位直爽、快活的人,开庭的时候他没有在场,开头我也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后来在烛光里我才认出他是过去科罗勒多部队的一名副官。

马丁上尉接过我给他的板凳。他谈到了豪威库战斗。他在那次战斗中负了重伤。他又回顾了一天早晨我同门多沙上尉一起从豪威库出发的情形。

“看到你们走,我们觉得很好笑。一个当向导的姑娘,一个跛脚的传教士,两个乐师,一个连锥子也做不好的军械士兼马夫,还 有那个疯子门多沙。是呀,我们当时觉得多么好笑。更别提你啦,你当时是个胡子也蓄不起来的年轻人。”

豪威库的战斗我们谈了将近一小时,可是他闭口不提财宝的事,就是告辞的时候也没有提,他只是说我需要什么东西的话,希望我能通知他。

我盼望他下次再来看我,因为他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何况我跟他共过患难。

平静的大海对面是一片丛林,那里吹来的风仍然非常炎热。那颗我说不出名字的星星在熠熠发光。离我的下次开庭还 有很多天,我有充足的时间把我们从红房子到豪威库一路上发生的事,以及我们在豪威库进行野蛮战斗的经过全都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