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塞维利亚人的诡计

第十三章 塞维利亚人的诡计

将近拂晓,我来到礁湖入口处。这时退潮结束不久,刚开始转潮。我好不容易才把船划进黑黝黝的水道。

船到守护洞口的两块大石前,我发现礁湖隐没在一片浓重的红雾里,无法看到老印第安人住的湖对岸。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不过也许是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我背后。

在这个漫长的夜里,我很少想到“恶魔魟鱼”,就是想到,也没觉得害怕。老印第安人说过,“恶魔虹鱼”能变成人跑到拉巴兹城,甚至在教堂里进进出出,而且它在鲨鱼和小鱼群里又有朋友,把海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它听,那么它当然不会不知道黑珍珠就在我身上,而且正准备去物归原主。尽管如此,我在向南划的时候,还是朝着洒满月光的水面张望了好几次,看看有没有蝙蝠模样的庞然大物。我在张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我又听得背后雾中一声响,接着从哗哗的流水声中蹿出一个人的说话声,我立刻听出了这个声音。

“早啊,老弟。”他说,“你的船划得太慢了,我从拉巴兹跟你出来,划划停停,一大半夜净在等你,还打了个盹儿。是不是珍珠把你压垮了?”

“什么珍珠?”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地问。

塞维利亚人哈哈大笑。“当然是黑珍珠。”他说,“听着,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偷了黑珍珠。我站在门口,看见你偷的,你踏出教堂,我还看见你口袋鼓鼓囊囊的。你感到奇怪,是吗?为什么我要盯着你?好吧,我们讲好,不说假话,那就告诉你,我在教堂门口,那是因为我自己也想去偷。这话叫你大吃一惊,是吧?”

“不。”我说。

“两个贼碰到一块儿啦。”塞维利亚人又笑了起来,“好啦,现在话已经挑明,我们俩都是贼。你说你身上有没有黑珍珠?”

雾浓极了,我既看不见塞维利亚人,也无法断定他的船在哪里。

“就算你身上没有黑珍珠,那么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这儿找到它的?”他的声音变得凶狠起来,“这两个问题,你都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在我们船漂泊的地方,红雾微微散开,阳光钻了进来。塞维利亚人就夹在我和魟鱼洞中间,比我原来想象的还要近得多。他手里握着一把刀,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亮。我们互相对视着。从他脸上看得出来,一旦需要,他真会动刀的,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声不吭。

“别以为我怪你偷了黑珍珠。”他说,“它干了那么多好事,真还不如当初把它送给魔鬼呢。我也不怪你不肯告诉别人发现秘密的地方。可是老弟,你得把黑珍珠交出来,然后我们谈谈别的事情。”

塞维利亚人把刀插进腰带。他的船向我靠拢,碰到了我的船头。他伸出手来要黑珍珠。

洞口黑黑的,离得不远,我看得很清楚。我从衬衫里掏出那颗珍珠,装出要给他的样子。可就在他伸手过来接的时候,我却把珍珠往空中一扔。黑珍珠越过他头顶,飞进了洞口,落在水里。

这种做法并不聪明。几乎在珍珠抛离我手的同时,塞维利亚人就一头钻进水里,往水底下游去。我操起桨,把这条笨重的船逆着水调过头去,我想把船划到礁湖远远的另一头去,找老印第安人帮忙。还没等我掉过船头,塞维利亚人已经浮上水面。他抓住一把桨,攀住了船舷,手里拿着那颗黑珍珠。

“你把它扔给魔鬼,魔鬼把它捡起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从船边上爬上来,“现在去找我的船吧。”

他的船比我那条小,已经随波漂走了。我们追了上去。我发现那条船里装满了航海需要的东西——粮食、一大罐水、一副渔具和一根铁渔叉,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塞维利亚人跨上他的船,招了招手,要我跟他上去。我不清楚他要找我干什么,坐着不动。

“快点儿,老弟,要不赶不上潮头了。我们还有许多路要走呢。”

“我要到岸上去,我和罗尚还有生意要谈。”

塞维利亚人从腰带里抽出刀来。我望着远处湖岸,巴不得老印第安人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跑来看看究竟是谁。可雾仍旧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对岸。

塞维利亚人扬刀威吓,再次催我上他那条船。我没别的办法,只好服从。

“坐下来,别那么紧张嘛。”他递给我一副桨。

塞维利亚人脱下背心,把黑珍珠包起来,然后在我背后坐下。

“划吧。”他说。

水面上的雾开始往上升。我朝湖对岸望了最后一眼,可岸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时我感到犀利的刀尖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抓起桨,漫无目标地划起来。

“往海里划,”塞维利亚人说,“我们要走的是那个方向。为什么要走这个方向?看来你迟早要这么问。告诉你吧,我们要到圭麦斯去。干吗要去那儿?去把黑珍珠卖掉。你和我,我们俩合伙卖掉它,对于卡麦斯的珍珠商来说,赛拉查这个名字还是响当当的。因为这个缘故,我们俩去卖要比我一个人去卖多赚十倍钱。”

塞维利亚人忙于摆弄他的桨,不再吭声。我听见他把桨套在环扣里,心想现在不溜就没机会了,我可以从船边下水,游到附近的岸上去。塞维利亚人一定觉察到了我的意图,因为我觉得他那把刀又抵在我的背上了。

“我不能一边划船一边看着你,得由你来划。”他说,“别胡思乱想,老弟,潮水不等人,说转就转。”

我慢吞吞划动船桨,绝望之中转了无数念头,可是没用,那把刀顶在背上,我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船出了水道,我就是想游到岸上去也已经太远。塞维利亚人升起帆,调过船头,穿越佛密令海向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