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叔叔和侄子

年轻的读者们!假如你们当中有人给玻璃弄伤过,那么,他一定知道,这痛得多么厉害,而且还好得这么慢。玛丽差不多需要一个星期的功夫,然后站起来才不觉得头晕。

到她完全恢复健康,可以在房子里面到处乱跳,她真是开心啊。

那个陈列着玩具的玻璃柜子实在是太好看了。陈列在里面的房子、房子四周围的花木以及那些小娃娃,没有一样不是新鲜得闪着亮光。尤其放在第三格上面的那个咬核桃小人,总是笑嘻嘻地看着玛丽,笑的时候露出他那两排十分健全的牙齿。

玛丽带着非常愉快的心情,把她心爱的咬核桃小人看了一会,忽然间有了一种好像要令她害怕的预感:原来教父朵谢梅说的那个硬核桃的故事,就是她这个咬核桃小人的故事‘就是他和老鼠王后和老鼠王后的儿子故事。原来她这个咬核桃小人就是故事里那个在纽伦堡长大的朵谢梅小先生,就是教父朵谢梅的侄子。他本来生得十分漂亮,后来因为中了老鼠王后的魔法,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的,当教父朵谢梅对她说故事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故事里面那个朵谢梅技师,就是他们的教父朵谢梅。

她和那个咬核桃小人互相笑着对看了一会之后,她亲眼看见的那天晚上大会战的情形,于是又在她的心中复活起来。这个她心爱的咬核桃小人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国家,所以和那一班丑恶的耗子作战吗?她抱怨教父朵谢梅不帮助自己的侄子,开口对她心爱的小人说:“为什么你的叔叔不帮助你呢?”她越想越明白,那天晚上所有的那些小娃娃,不都是咬核桃小人的下属吗?那个天文专家说咬核桃小人还会做国王,一点都没有错,咬核桃小人不是已经做了小娃娃王国的国王吗?

玛丽认定,只要她确实相信咬核桃小人和他的一班下属会走动,会说话,他们便真的会在她面前走动起来,并且和她说起话来。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他们在玻璃柜子里面都不动一下,也不晓得说话。难道是玛丽想得不对吗?不是的,玛丽相信自己没有想错,他们只是被老鼠王后和她那个七头儿子的魔法迷住了。

“现在我知道了,”他大声对咬核桃小人说,“你虽然不能够走动,不能够和我说话,亲爱的朵谢梅小先生,但是我相信你懂我的话,相信你知道我对你的好意。现在你听我说吧,如果你需要人帮助,第一个原意帮助你的就是我。我最低限度可以请求你的叔叔,遇着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把他的本事拿出来尽量帮助你。”

咬核桃小人虽然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但是玛丽好像听见他叹了一口气,由于这一口气,柜子的玻璃都微微地动了起来。她现在忽然又好像听见这样一些非常清脆的歌声:

玛丽──你是保护我的一位天使,

我永远属于你──我的玛丽。

她听见这歌声,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同时她也觉得一种异样的愉快。

天开始黑了。玛丽的父亲和教父朵谢梅走进房间里面来了。玛丽的姐姐洛伊哲很快便把那张喝茶的桌子铺好。现在全家人都坐在桌子的周围,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玛丽一声不响地把她那张小得可爱的靠背椅搬过来,靠近教父朵谢梅的位置坐下。

到了大家都把话停下来的时候,玛丽睁大一双眼睛对教父朵谢梅说:“亲爱的教父朵谢梅,现在我知道了,我那个咬核桃小人就是你的侄子,就是你故事里那个在纽伦堡长大的朵谢梅小先生。他现在已经做了王子,不,已经做了国王。你那位看晓得看天文的同事所说的预言,一切都灵验了。你知道,他现在和那个老鼠王后的儿子,那个丑得怕人的老鼠国王,是处在公开的战争状态中。你为什么不帮助他呢?”

玛丽把她亲眼看见的那一场大会战重头大略说了一遍。她的母亲和她的姐姐的笑声,时常打断了她的谈话。只有弗里兹和教父朵谢梅两个人留心听她说的话。

“这个小姑娘脑子里哪有这许多古怪的思想?”玛丽的父亲说。

“她小的时候,什么空幻的事情都想得到,”玛丽的母亲说,“这大约都是她上次发高烧的时候做的迷梦。”

“她梦里看见的事情当然是她的胡思乱想,”弗里兹说,“假如我那些穿红制服的骑兵真的象她梦里看见的那样,一看见敌人便没命地逃,我怎么可以跟他们相处呢?”

教父朵谢梅把玛丽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上,用一种非常亲切的声音对玛丽说:“唉,可爱的玛丽,你比我们都高贵得多,你和碧丽波一样,是天生的一个小公主,你统治着一个非常美丽的、幻想的天国。但是,你知道,那个老鼠国王到处找那个咬核桃小人,要和他为难。如果你要帮助那个咬核桃小人和老鼠国王作对,那么,你也会有许多淘气的事情──那个咬核桃小人不需要我帮忙。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可以解救他。你不要害怕,你要帮助他到底。”

教父朵谢梅说这一番话的意思,不但是玛丽不了解,连其他的人们也不了解。玛丽的父亲觉得朵谢梅有些不大对,就上前去拿着他的手按了一按他的脉搏,然后对他说:“好朋友,你身上的血都走到头来了,让我开些药给你吃吧。”

玛丽的母亲摇着头低声说:“我猜得到教父朵谢梅是什么意思,可惜我不能够把他的意思用清清楚楚的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