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校》全文

魔法学校

亲爱的年轻读者们,我相信,你们对有关学校的一切事情,都非常感兴趣(也许不感兴趣),所以,我现在想给大家讲讲,在愿望国到底是怎么上课的。

愿望国经常在一些童话和故事中出现,它是个“愿望还能起点作用”的地方。另外,它离我们的现实世界,虽然不像大多数人所想象的那样遥远;但是,要到达那里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有被邀请的人才有资格去。因为愿望国的居民不想让自己生活的地方,变成一个谁都可以去逛一逛的旅游地。这可能会使有的人感到遗憾,但是,其实这样做也有好处——所有看过我关于愿望国报道的人,都会同意这个观点的。

从前,大多数魔术师都来自愿望国。现今除了个别的人,他们大部分人更愿意呆在家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愿望国的每一个人都会一点儿魔术。但是要正确掌握魔术的专业知识,还需要上学校系统学习。

在很多年以前——那时你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出生,我做过许许多多次旅行,其中包括去这个充满传说的国度漫游(如前面讲过的,我当然是被正式邀请去的)。为了深入了解当地居民的风俗习惯,我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并借此机会认识了两个小孩,还和他们成了朋友。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妹:男孩叫姆克,女孩叫阿玛拉斯温塔,为了顺口,大家都叫她玛丽。他俩大约九岁,长着蓝蓝的眼睛,黑黑的头发。男孩留着寸头,女孩梳着刘海。他们是我房东的儿女。这是一个非常好客的家庭,孩子们也很友好,他们都尽可能地帮我开展研究工作。所以,有时,我也可以去听他们的课。我几乎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只是静静地听课,因为我不想打扰别人。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上这种学校的,只有那些特别有天赋的孩子,也就是说,只有那些具有特别强烈愿望的孩子才能上这种学校。正常情况下,一般孩子都会怀着某种热切的希望。但是,他们中大部分人的这种热情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然后很快就会把自己的愿望抛在脑后。为了能上这种魔术学校,学生不但必须证明自己怀着热切的愿望,而且能够持之以恒。这点在进学校前必须经过考试。

我接触的那个班一共有七个孩子。另外五个孩子,我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否则会扯得太远。后来我才知道,魔术班的人数通常由十个以下的奇数组成,也就是说,最少得三个学生,最多九个。如果上课人数超过九个,就必须再另组一个班。如果报名人数是偶数,就必须再等,直到再来一个学生,才能开班。为什么要这样,我没能调查出来,但是,那里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

教课的老师罗沙马里诺·西尔贝是个胖子,别人很难看出他的年龄。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小眼镜,头上戴着一顶天蓝色的大礼帽。脸上常常露出狡黠的微笑,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情能使他失去镇静似的。

开学的第一天,当他走进教室时,所有学生都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刚才说过,我坐在最后面),他们满怀期望地看着老师。老师问候大家,并做了自我介绍,随即便开始一个个点名——像我们这里通常做的一样。然后,他坐在黑板前的一张带扶手的高背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西尔贝先生,”姆克有些冒失地说——他已经等着不耐烦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魔术呢?”

因为老师没有理会,所以他又用更大的声音重复问了一遍。西尔贝先生睁开眼睛,透过镜片若有所思地看着姆克。然后微微一笑,回答说:“你不用嚷嚷,小伙子,我的耳朵不聋。耐心点儿,因为我必须先给你们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刚才我正在考虑该怎么讲呢。”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你们到这里来,都是想学魔术的,对吗?那么请你们告诉我,你们以前想象的魔术课是什么样的呢?”

玛丽发言了:“我以为,我们必须先把所有术语和公式背得滚瓜烂熟,也许还得学会些姿势和手势。”

“可能,”另一位小孩接着说,“还要学会操作一大堆表演时要用到的道具和仪器,如化学试管,或者特别是像密封大口瓶之类的……”

“还有各种各样的草药、粉末和药剂。”一个小姑娘说。 

“还得有一个魔术棒!”这时又一个孩子冒出了一个新主意。

“或者有一本用密码写的书,”一个男孩说,“但只有了解其中奥妙的人,才能看得懂。”

“还有一把魔剑!”姆克兴奋地喊道。 

“也许,还有一件漂亮的长大衣,”玛丽充满幻想地说,“蓝色的天鹅绒上绣着星星,还有一顶又高又尖的帽子……”“所有这一切,”西尔贝先生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外在的工具,它们对于有的魔术是不可缺少的,而对于有的魔术却不是。其实,对于魔术来说,真正需要的是一种更简单、同时又更困难的东西。它就在你们自己身上。”

所有学生都不知所云,大家谁也没再吭声。

“这种东西就是愿望的力量,”西尔贝先生接着说,“谁想变魔术,谁就必须拥有能掌握和运用自己愿望的力量。但是,最重要的是,他首先必须了解自己真实的愿望到底是什么,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真实愿望行事。”他又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其实,人们只要真正了解自己的愿望,并且完全公开而又坦诚地面对自己的真实愿望,那么其他的一切就会水到渠成。但是,要搞清自己的真实愿望,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么到底有什么需要搞清楚的呢?”姆克很想知道,“如果我希望得到什么,那么我朝思暮想盼着就是了。怎么?难道就因为这个我才这么长时间都不会魔术?”

“所以,我一直强调的是‘真正的愿望’,”西尔贝先生解释说,“只有亲身经历过仅仅属于自己的人生历史的人,才能了解自己的真正愿望。”

“仅仅属于自己的人生历史?”玛丽问,“每人都会有吗?”

“不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绝对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说着,老人叹了一口气,“尽管相比之下,我们愿望国的人在这方面情况还好一点儿。可是,在外面的平凡世界里,大部分人从来没有经历过仅仅属于自己的人生历史。他们也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他们所做的和所遇到的事情,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做过和可能遇到过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把目光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孩子们都转过身来,朝后面看我。我尴尬地点点头,满脸涨得通红。 “因此,”西尔贝先生继续讲他的课,“他们从来不可能发现自己的真正愿望。大部分人只是以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愿望而已。比如某个人说,他的愿望是当一名医生、教授或者部长。但是,他并不了解,其实自己的真实愿望是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好园丁。又比如一个人,他认为自己想有钱有势,但是,他内心的真实愿望却是当一个马戏团的小丑。许多人都以为自己有着美好而崇高的愿望,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大家友好相处,真理战胜谎言,和平之光普照世界。然而,当这些人一旦了解了自己的真实愿望时,往往会吓自己一跳。他们之所以标榜自己有这样美好的愿望,是为了让别人因此把他们看成有道德的好人。但是光有好的念头,并不能代表他们真的有美好的愿望。他们的真实愿望与自己所标榜的常常是不一致的,有时甚至可能是完全相反的。所以,他们的内心和理智从未统一过。而且,由于他们表达的通常是别人的愿望,而这些愿望又来自别人的人生经历,所以,他们从来就不可能经历仅仅属于自己的人生历史。因此,他们当然也就不可能学会真正的魔术。”

“这么说来,谁能让自己的内心和理智统一起来,又能了解自己的真实愿望,谁就能变魔术?”

西尔贝先生点点头:“有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一切好像不费一点儿劲似的,碰巧就愿望成真了。” 

孩子们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只听姆克问道:“那您到底会不会魔术呢?” 

“当然会,”西尔贝先生很神气地回答说,“否则我怎么可能当你们的老师呢?我想把我会的一切都传授给你们——因为,这正是我的真实愿望。”

“也许,您能先给我们变个魔术看看?我想,就算为了好玩吧。”玛丽要求道。

“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们表演的。目前,我没有这种愿望。”西尔贝先生说。 

孩子们有些失望地盯着他。

“您真的变过魔术吗?”姆克又缠着问,他希望哪怕是听到一个故事也好。 

“那是当然的,”西尔贝先生回答说,“比如,我曾经希望你们都来上我的课,这不,你们就来啦。”

“是这样啊——”姆克拉长声音说,并快速与他妹妹交换了一个眼神,“要是我们没来呢?”

西尔贝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是都来了吗?”

“可我们都是自愿来的!”这时,所有孩子都嚷嚷开了。 

“请安静!请保持安静!”西尔贝先生想让全班同学安静下来,“的确,你们是自愿来的。因为一个优秀的魔术师,总是尊重别人的意愿的,他不会强迫任何人。你们的愿望和我的愿望正好相得益彰。这就是其中的奥妙。”

“但是,不是也有邪恶的愿望和恶毒的魔术师吗?”玛丽忧心忡忡地问。

西尔贝先生的表情突然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亲爱的玛丽。你说的完全正确。的确有恶毒的魔术师——但只是极个别的。因为即使是这种人,他要真正学会魔法,也必须彻底打定主意;一门心思只做坏事。而这点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因为,谁要想做到这点,谁就必须不能喜欢任何东西,也不能喜欢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而且,这样的人,只能控制那些不了解自己的真实愿望、心智无法合一的人。所以,你们的努力才变得如此重要,因为变魔术虽然只是为了让其他人开心,但是魔术本身却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我希望,你们大家现在都听懂了我的意思。” 

孩子们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现在,”西尔贝先生继续说,“我教给你们一些最重要的关于愿望力量的规则。”说完,他站起身来,在黑板上写道:

1.你只能希望,你认为可能的东西。

2.你只能把你经历过的事情,看成是可能的。

3.只有你真正希望得到的东西,才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历史。

“这些规则,”西尔贝先生说着在几条规则下面又划了一道,“你们应该牢牢记住,多多思考。即使你们现在并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慢慢地你们会搞明白的。”

“这就是说,如果我认为我能够飞,我就会飞啦?——就这么简单?”姆克激动地问。

西尔贝先生点点头:“是的,你能飞。”

姆克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我可得马上试一试。我现在爬到学校的屋顶上去,从那里起飞。”

说着,他便向门口跑去,西尔贝先生没有拦住他的意思。可姆克犹豫了一下,转身问老师:“但是,如果我摔下来怎么办呢?”

西尔贝先生取下眼镜,一边擦,一边问姆克:“你难道不能断定,这是不是属于你自己的真实的人生经历?”他透过镜片审视着眼前的学生。 

“我不知道。”姆克小声承认道。 

“你并不是毫无怀疑地认为,你是能够飞的,对吗?”西尔贝先生又问。

“就算是这样吧。”姆克耸耸肩说。

“那么,也许连你自己也没有打定主意?”西尔贝先生问,“也许,实际上你有着完全不同的愿望?”

“可能吧。”姆克回答说。

“那么,你将会遇到一次可怕的意外事故,亲爱的姆克。你当然飞不起来,而是会掉下来,摔断一条腿。魔术可没这么简单,要不然,这学校可就是多余的了。干吗还要上魔术中学和魔术大学呢?但是,也许你更了解自己的情况?尽管有危险,但还是想试一试?”

“还是免了吧,”姆克小声说,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比我想象的要难多了。”

“好吧,你已经认识到这点了。”西尔贝先生说着又把眼镜戴上,“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各位,明天见!”

我跟姆克和玛丽一起回家。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他俩一直陷人沉思中,而我也不愿打扰他们。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我一直忙于别的事情。愿望国的寓言童话部长邀请我到各地参观旅行。我看见了许多十分有趣的事情——但是在这里我不想一一叙述了。我回来后,当然马上便赶往魔术学校,我想知道,那些孩子们——尤其是我的朋友姆克和玛丽——在这期间学会了些什么。 

全班学生正在努力学习第一课。内容是:移动一样东西——但是不能用身体接触到它,只能借助自己愿望的力量去移动它。姆克的前面摆着一根火柴,玛丽前面是一片小羽毛。其他孩子则有的试针,有的试铅笔,有的试牙签。

西尔贝先生一直在给学生们做示范。比如:他让自己的大礼帽一会儿飘到挂衣钩上,一会儿又回到自己头上;或者他让一根粉笔自动到黑板上去写字,好像粉笔本身就会写字似的。

孩子们坐在教室里,埋头苦练,满脸涨得通红,可惜谁也没有做成。

“也许,你们选择的东西不合适,”老师建议道,“换点别的东西吧!”

孩子们换了一下做练习的物品,他们改用橡皮、硬币和小刀做实验。玛丽在自己面前放了一个乒乓球,姆克试着移动一只喷水壶,让它去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可惜仍是白费力气。

“你们必须认真坚定地去想象,”西尔贝先生解释说,“这件东西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胳臂和腿一样。你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肢体为什么能动,可你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动了,因为你们把它看成身体的一部分,而且已经习以为常了。同样,你们也必须把你们的想象灌进你们的试验品中,直到你们感觉到,觉得它就像你们的手指或鼻子一样,成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好啦,现在开始吧,再试一试,这事非常容易!” 

为了证明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他让一个本子在教室里飞来飞去,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大蝴蝶。本子在姆克的头上绕来绕去,还轻轻拍了他几下,然后又飞回西尔贝先生身边。就在这时,姆克练习的喷水壶突然跳了起来,但是,它不朝花盆飞去,而是飞到西尔贝先生的头顶上,在那里掉转头,把所有的水都倒在他头上。然后,叮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哎哟!”姆克吓得结结巴巴的,“对不起,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

全班同学都笑了。酉尔贝先生用一条蓝色的大手帕擦干脸,会心地微微一笑说:“你当然是故意的,亲爱的姆克,否则这事就不会发生。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你真实的愿望罢了。没关系,好在我不是糖做的。但是,我仍然感到高兴,因为你开了一个头。你们大家现在都看见了,如果要变魔术,就不能有丝毫大意。”

我不知道该怎样给你们解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但是,由于姆克初试成功,其他孩子也一个接一个开窍了,一下子都知道他们该怎样去做。很快,教室里所有能动的东西都在到处飘动。

一个星期以后,我亲眼看到,所有孩子都能用手轻轻地一挥,或者用眼睛盯着,就能使铅笔或乒乓球一类的小物件动起来。还能让桌子和椅子到处移动。甚至不费一点儿力气,就能把一个柜子推到墙角。因为,据他们告诉我,这种魔术与物品的重量没有任何关系。

此外,姆克和玛丽还常常把新学来的技巧用在做家务活儿方面,这样当然非常讨父母的欢心。比如:他们运用愿望的力量在餐前铺好桌子,在餐后收拾和清洗餐具。吃饭前,他们让餐刀、叉子、勺子和盘子排着队,自动进入餐厅。饭后,又让它们自动回到厨房,把自己清洗干净,擦干摆好。这些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他们为自己这对双胞胎儿女感到非常自豪。他们上的第二课却要比第一课难得多。有些孩子用了整整一个月,才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获得了成功。第二课的任务是:把那些不在眼前的物品,通过愿望的力量召唤过来,让它们突然出现在眼前。西尔贝先生带来了一块磁铁和一只放满小铁屑的纸袋。他小心翼翼地把铁屑倒在一张纸上。

“你们看这儿,”他开始给学生讲解,“这里是一小堆普通的铁屑,它本身并没有什么规律和秩序。但是,现在请你们注意!”

说着,他把磁铁伸到纸下,上面那堆铁屑马上变成了一个固定的图案。

“你们看,”他说,“在此之前,你们看到的是一个叫磁铁的东西,它把你们的愿望力量引到了某个确定的方向。但是,现在你们要变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你们必须运用自己的愿望力量把它引过来。”

为了做刭这点,人们必须先对将要变出来的东西有一个清楚的想象,好像那样东西此刻就在自己眼前一样。这时,变魔术的人不能受任何东西的干扰,也不能去考虑别的事情。每个微小的细节都很重要,否则试验就无法成功。或许由于疏忽,会变出与自己的设想完全不同的东西。比如,有一次,当玛丽在做试验时,本来只想变出凉鞋的,可是正在这时,她感到有些饿,于是,突然在她变出的凉鞋鞋底上沾上了一块面包。 

起初,孩子们不得不拿他们非常熟悉的东西做练习,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经常用的,如梳子→皮带或硬币。开始,他们只能把这些东西变到隔壁的房间里去,后来可以变到学校外面去,最后,可以越移越远。然后,他们又回到教室,把这些东西变回来。

最后,当所有学生顺利完成这些课程后,西尔贝先生便继续教他们,如何把那些他们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的东西,用愿望的力量召唤过来。为此,他们需要一幅清晰的画面,这一画面必须铭刻在他们心里。而且,更加困难的是,这种画面只是一种描述。比如,一朵生长在山顶的特别的花,或是湖底的某块石头,甚至也可能是一堆埋藏在地下的宝藏中的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这时,最重要的是,最后还要把这些用魔术变过来的东西,重新送回原来的地方去。西尔贝先生平时比较耐心,脾气也比较好,但是他对这点却非常认真,也非常严厉,决不容许丝毫的马虎。他总是说:“只有那些没有能耐的和不诚实的人,才会攫取那些自己并不真正需要的东西,并因此给这个世界带来混乱。”

他说,谁要是违反这一规定,就不让他继续在这里上学,要勒令退学。当然哪个孩子也不愿去冒这种险,他们都尽力让自己做对、做好。

前面我已经说过,学生们做这些练习的时候,并不是始终呆在教室,有时,他们也会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去。 

有时候,他们外出做练习时,我会跟他们一起去,并借这些机会观赏愿望国的美丽风光。但是,我常常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不能亲眼见证,是否学生们每次都把自己变出来的东西,变回了原处。由于西尔贝先生对他们的成绩感到满意,所以,我想他们应该都放回去了。在这段时间里,秋天渐渐来到了愿望国。大风呼呼刮着,天经常下雨。由于我很容易感冒,所以,我更愿意呆在家里。此外,愿望国皇家图书馆馆长委托我,以平凡的现实世界中人们的梦想为题,写一份详细的报道。虽然我不太喜欢做这件有点令人感伤的工作,但是,作为应愿望国邀请来的客人,我无法推辞。因此,孩子们接下来上的那一课内容,我只能从姆克和玛丽的叙述中略知一二。他们每天放学后,都会来找我,并给我讲述他们在魔术学校的种种进步。

西尔贝先生又开始教下一课。他教给同学们把一样东西变成另一样东西的技巧。据我从两个小朋友那里的了解,这一课的重点是学会造“魔术桥”。也就是说,要找出一样东西和另一样东西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发现它们之间的关联。然后,必须通过这种关联——他把它们称作“桥梁”,借助愿望的力量才能完成两样东西的变换工作。

要把一个苹果变成球,事情相对还比较容易。大家能一眼看出,这两个物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形状是圆的,它们之间的相通点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假如要把一把叉子变成一个苹果就要困难得多。要做到这点,必须用下列方法去理解:一把叉子,不论大小都是叉子。如果是把大叉子,那么无论它是铁的,还是木的,都是一样的。而且,大小不同的木叉子都是用树木做的,是的,我们可以说,一棵树从根本上来说,与一把多齿的大叉子其实没有什么差别。这个道理当然也适用于一棵苹果树。它的果实——上面结的每一个苹果看上去都只是苹果树的一个小小的部分。可事实上每一个苹果核又都蕴藏着一棵完整的苹果树。因此,人们完全可以这么假设:一个苹果就是一把叉子。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么反过来也可以肯定:一把叉子是一个苹果。当人们把真正的愿望力运用到魔术中,就可以通过这个“桥梁”把其中的一样东西变成另一样东西。

在这个例子中,二者中的“桥梁”相对较短。人们可以很容易从其中一个变到另一个。但是,还有一些物品之间的关联却要复杂得多,它们之间需要二十个、五十个,

有时甚至需要一百多个中间环节。姆克和玛丽在完成某项任务前,常常不得不整天冥思苦想。谁要是不相信其中的难度,那么他可以去试一下,在缝纫机和金鱼缸之间,在椰子和手风琴之间,或者在一双拖鞋和一副太阳镜之间找出它们的关联,并架起一座魔术的桥梁。

“你知道,”一天晚上,玛丽非常兴奋地对我说,“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在愿望国,也许在全世界,根本不存在两件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东西。每一事物都以某种充满神秘的方式与别的一切联系在一起,所以,人们真的可以把所有的东西变成另外任何一种东西。——当然我是说,如果能够做到的话。”

“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实际上所有事物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体的——至少西尔贝先生是这么说的。”姆克补充说,并露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

对这个问题我不得不做了很长时间的思考——说实话,一直到今天我还没有想通。接下来上的内容是第四课,孩子们显然很快地掌握了。内容是:把自己到目前为止所学到的能力,不但运用到物品上,而且运用到自己身上。当我一个星期后再去学校听课时,看见学生们正练习着,自己如何在转眼之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然后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只是这次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而且是发生在我可怜的朋友姆克身上。

在做这个练习时,人们必须先对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及其周围的一景一物有一个清晰的想象,每个细节都必须想得清清楚楚。姆克在森林里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可是他忘了那片森林中的一棵树。当他借助愿望的力量置身那片森林中时,狠狠地撞到了那棵树上,他立刻觉得耳聋目眩,摔倒在地。过了很久,他还没有回到教窒,西尔贝先生已经坐立不安了。当我们终于见到姆克时,只见他两眼青紫,额头上鼓了一个很大的包。虽然一到家,他妈妈马上给他敷上了草药,但是一直过了两周,肿还没消。可不管怎样,这一意外给了他深刻的教训。其他学生也引以为戒,个个都比以前仔细多了。

第四课的另外一个练习是飞行。这跟在转眼间变成另外一个地方,或者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不是一回事。学生们先前学过,怎样让物体升起来并移动。现在他们开始拿自已本人做实验。在起飞前,他们首先必须有节奏地运气,然后短时间内屏住呼吸,两肘向两边抬起,然后“拍动几次翅膀”,慢慢开始从地面“起飞”。飞到空中以后,才能伸开双臂,小心翼翼地用手部运动调整飞行方向。要学会这些,必须反复训练。大部分孩子一开始都在空中连翻跟头,因为他们摆动太快。所以,开始时,他们都在学校里练习,直到他们能够完全自如地把握方向,不会碰刭任何东西上,才到校外去上课。在野外练习飞行要难得多,因为我刚才讲了,这时已经快到冬天了,风很大。一点小小的风力就可能使人离开正常的轨道,不知风会把人吹到什么地方去,因为人在空中没有东西可以抓牢。但是,这使得孩子们学得更起劲。当他们像在一个隐形的8字形回旋滑道上飞来绕去时,他们不停地叫喊、欢呼。西尔贝先生当然也跟他们一起飞,他不停地劝学生们保持安静、守秩序,但谁也不听他的。直到后来有几个人不小心撞到一起,或者被挂到树枝上时,学生们才都留神些,继续进行严肃而有秩序的飞行训练。我在愿望国停留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一天晚上,西尔贝先生居然亲自来看我。在此之前,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我猜他是为了某件重要的事情而来的。应他的要求,我们进到我自己的屋子里,以便单独淡谈。

“您很快就要回平凡世界中去了,我亲爱的朋友,”他开口说道,“我想,您准备发表一些关于我们学校的事迹,对吗?”

“当然,”我承认说,“我的确是准备写一些有关的东西。”

“好吧!”西尔贝先生说,“我们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你毕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在您停留的最后这几天,非常欢迎你来继续考察我们的魔术课,我的朋友。不过,我诚心诚意的请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呀?”我问。

“对课程中的练习,您可以尽量去写学生们在学些什么,但是请您千万别写他们是怎样练习的。”

“那是为什么呢?”我想知道,“恰恰是这些内容,才是我的读者最感兴趣的东西。”

“您看,我最尊敬的朋友,”西尔贝先生若有所思地解释说,“谁也无法确定,您的报道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在我的学生做练习时,我总是在一旁督导,留意他们是否顺顺利利,特别担心他们出什么意外。但是,在你的读者中,可能会有些不负责任的、轻率的或者有性格缺陷的人,他们难免会忍不住去试一下这些魔术技巧。这有可能引起很恶劣的后果,这些后果对这些人不好,对别人也不利。”

我忍不住笑了。“您尽管放心,大师,”我安慰他说,“您的魔术在我们平凡世界中反正也不会灵验的,再说,我的读者中,大部分人也不会相信我写的报道。”

“话虽这样说,但是也有可能出现您预料不到的事。请您答应我的这一要求吧。”西尔贝先生坚持说。

“如果这样能使您放心的话,好吧!”我有些犹豫地说。

“就是说,您已经答应了?”他问。 

“好的,我答应您。”

我必须信守这一诺言,尽管我觉得它有些多余。所以,我在这里只能讲述,那些学生学到了什么,而不是他们是怎样学会这些魔术的。第五课是学习怎样隐身。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不但要能做到无拘元束、不被注意地到处走动,而且也要像前面几课中所学的那样,能随意到任何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去,或者在空中飞行。是的,还不止这些呢。他们还能穿过关闭的门,甚至能穿过很厚的墙——就像在雾中穿行一般。当玛丽和姆克终于掌握了这些绝招后,他们告诉我,隐形也有不好的一面。因为他们对周围的环境感觉相当模糊,无论看什么都好像是透过一层彩色的面纱,总有雾里看花的感觉。而且在隐形状况下,也无法看信或读书。如果非看不可,就必须先让自己还原现身。这不但会使整个身体有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同时,也会带来极大的危险。比如说,想现身时,变魔术的人也许正好隐形在一堵厚墙或石块岩石之类的东西中,如果这时他让自己显形,那么他就会被卡在中间一动也不能动。

但是,魔术学校的孩子们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因为西尔贝先生一直在一旁细心关照他们。我渐渐认识到,老师要我承诺不将孩子们练习的过程写进报道中,看来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虽然我依然相信,所有这些东西在我们现实世界中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也可能有意外,我就禁不住会冒出一身冷汗。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则使我完全相信,的确有采取防备措施的必要。那是我在愿望国停留的最后一个星期所发生的一件不幸事件。这件事使姆克和玛丽的学习升级,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不过,现在我还是想按顺序讲讲发生的一些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第六课和第七课的内容是相辅相成的。尽管这两课在难度上区别很大。这两课都是教学生如何去创造:第六课是学习创造某种物品;而到了第七课——也就是这学年的最后一课——是让学生们学习怎样创造某种生物。是的,愿望国魔术学校的学生,的确在小学就已经学会了去设想一些以前他们从未看过,也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物品和生物,他们借助愿望的力量能使这种设想变成现实。

于是,像我们这里的人画图或雕塑某种东西一样,姆克和玛丽现在练习的是创造根本没有存在过的东西,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从她们的幻想中创造某种东西。像以前一样,他们在创造自己想象的某种东西以前,必须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清清楚楚,就像有某种实物站在自己的眼前一样。不一样的是,现在要创造出一个完全崭新的东西,记忆中没有任何可以采纳的模式。

一开始,大部分孩子做练习时很慢。为了把最简单的设想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他们往往需要全神贯注地干上一到两个小时。即使这样,有些变出来的东西仍然残缺不全,比如:半个玩具娃娃、一只没有杆的烟斗、一辆没有轮子的自行车……几天以后,玛丽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变出了一大玻璃杯真正可以喝的果汁。后来,大家的进步也越来越快。又过了一个星期,姆克已经能在11分钟内把整整一个冒着烟和热气的火车头变进教室。大家被这热气呛得快透不过气来了,直到他又让火车头从教室里消失。除了这件事,在一旁观看孩子们变出种种魔术,的确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们变出了奇形怪状的音乐闹钟和枝状吊灯、滑冰鞋和瓷砖壁炉、骑士甲胄和望远镜、牛仔帽和烟火——总之,无奇不有!

第七课,也就是最后一课,是学习如何创造生物,这比以前的内容要难得多,需要的时间也更长。玛丽用了整整两天才完成了她的第一件作品——一条奇特的五光十色的小鱼,它在黑暗中能闪闪发光,并在一个玻璃容器里游来游去。玛丽为此感到非常自豪,她太喜欢这条小鱼了,当最后她按规定必须让小鱼消失时,她感到难过极了。但是,西尔贝先生非常严肃认真地向她和所有的学生特别强调,在学变魔术这件事情上,原则是:要把所有自己变出来的物品或生物都要通通再变走——尤其是那些活生生的东西。西尔贝先生解释说:因为,一旦这种新生物跑掉了,会对它的创造者的人生经历产生某种看不见的反作用。而且,这种现象只有在极其必要,并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才允许出现。

“你们要记住:每一种生物都会改变他的创造者。”西尔贝先生不断强调说。但是,孩子们对这个问题显然有自己的看法,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很乖巧地听从老师的教导罢了。

姆克和玛丽展开了一场比赛,他们试图在比赛中用绝招战胜对方。在以后的几天时间中,玛丽变出了一只极乐鸟,这种鸟样子非常漂亮,而且还会唱愿望国的国歌;而姆克则变出了一只幻想中的动物,它的样子像一匹透着紫色光泽的袖珍小马,它能用前蹄报出准确的时间。后来,玛丽又变出了一个到处跳来跳去吹喇叭的蘑菇型小人;姆克变出了一个有两个头的小人,这两个头不断争吵,相互指责另一个头是多余的,直到姆克又将他们变走。最后,玛丽终于变出了一个像自己一般大小的玩偶小女孩,她能跳芭蕾,当小女孩后来得知自己不得不消失时,哭得死去活来;而姆克变出来的一个小孩儿,却一再坚持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姆克,甚至威胁姆克说,如果再反对,他就让姆克消失。可是,姆克当然对付得了他,他很快便让自己变出来的这个小男孩消失了。 然后,我在愿望国停留的那个充满危险的下午终于来临了。这时,已是冬天,大地被白雪覆盖着。为了最后欣赏一次这里的美丽风光,我滑着雪橇出门了。我沿着一条结了冰的河岸向前滑去,最后进入了一片森林。当我从一个小山包上向前滑行时,狠狠地摔了一跤,把脚扭脱了臼。当时疼得要命,每动一下,脚就疼得更厉害。我知道,单靠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回到住处的。我不停地拼命大声呼喊,但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呼救声。

天色渐渐晚了,天越来越冷,寒风更加刺骨。我也越来越累,但是我还是拼命坚持。因为我知道,如果睡着了,生命就完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它已经飞快地被淡红色的夜幕笼罩了。天色越来越黑。我突然看见森林的顶端,飘着两个小黑影,他们不停地飞来飞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我连忙挥手,拼命大喊。终于,他们发现了我,飞快赶过来,在我身边落下。他们是我的两个小朋友:姆克和玛丽。我承认在我的一生中,很少像这一刻那样喜欢和小孩交朋友。

我很快讲明了我的处境。这对双胞胎说他们也觉得有一点不对头。所以才会出来找我。

“如果你愿意,我们马上带你回家。”他们建议说。

“可怎么回去呀?”我问。 

“飞回去。就像我们刚才来的时候一样。我们两个人能办得到。”

一想到,要仅仅靠他们两双纤细的手托着,在高空中飞翔,尽管天气寒冷,我还是被这个提议吓出一身汗。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我小声问。

“当然,”玛丽想了想说,“我可以给你变出一头能骑乘的动物。”

“你最好让我来变,”姆克说,“这点我比你做得好。”

“说什么哪?!你比我做得好?”玛丽问,说完便举起双臂。

“我是说,要你做还不定得做多长时间呢!”姆克回答说。

“你是想说,你能比我快?” 

“当然啦!小妹。”

“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可我肯定比你快!”

“少自吹自擂!”

“你才只知道自吹呢!”

这对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厉害。据我对他们两人的了解,这种争吵能持续好几个小时,可我的脚却疼得实在无法忍受了。

“听我说,”我呻吟道,“你们难道不能一起变出点什么吗?”(啊,现在想想,要是我当时没有说这话,该多好!)

他们立刻停止了争吵,十分吃惊地看着我。

“这个主意倒还真不坏。”姆克说。

“这样行吗?”玛丽插话问,“合伙变魔术这事以前我还从来没干过呢。” 

“也许两人一起做,能快一倍哪。”

“好吧,那我们试一试。”

说完,两个人都闭上眼睛,站在那里定神。

“我们变一匹马吧!”玛丽小声说。

“好的,但它必须特别高大和强壮,”姆克补充道,“好让它把我们都驮上。”

“也许,还得让它长上翅膀之类的东西,”玛丽建议说,“这样,他的速度就更快了。”

“好的,那要什么颜色?”

“黑色!”

“不,还是要白色!” 

“这无所谓,关键是它的性情要烈。”

“你准备好了吗?”姆克问。 

“还没有。”

“快一点儿吧,慢姑奶奶。”

“我已经准备好了。” 随后的几分钟,周围一片寂静。两个孩子坐在我身边的雪地里,双眼紧闭,双拳紧握。看得出来他们正在做着巨大的努力。突然,我们三个人都被一种可怕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听上去像一阵愤怒而又刺耳的尖叫声。姆克和玛丽睁大双眼,我也吃力地转过身去。只见在离我们只有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头我从未见过的怪物。这是一头巨大的、奇形怪状的、像大象一样的河马。它的皮肤上是黑白相间的方格图案。匆忙中,我的两个朋友忘记给它安上鬃毛和尾巴。四方形的脑袋上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闪闪发光。但是,这双眼睛没有瞳孔,看起来像两个火球。这头怪物只有一只耳朵,另一边是一个洞。它的背上贴着两只可笑的翅膀——像苍蝇或蜻蜓一样的透明的膜翅。这头庞然大物用它那粗壮的、香肠一样圆溜溜的腿踩着地,腾跃而起。这时,可以看见它的皮在肚子下面扣起,像一件紧身大衣。它不断从那桶一样粗大的鼻孔中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并射出两道蓝红色的火焰。然后,它又叫了一声,但是那的确不能称作马的嘶鸣。它把嘴张得很大,里面既没有牙,也没有舌头。

“这都怪你。”玛丽小声抱怨说。

“我看得怪你,”姆克愤怒地回答说,“但是现在争这些也没用了。重要的是它得把我们驮回家。”

“什么?”我吓得牙齿直打颤,“你们以为我会坐到这怪物身上去?” 

“可惜必须这样做,”玛丽说,“我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来吧,振作些!”姆克鼓励我说,“勇敢一点儿,老朋友!” 

但是,情况却不是这样。当他朝那头怪物走过去,想爬上去时,它直往后躲,并用前腿踢他,尽管没有蹄子,但是那动静听上去仍然像两把汽锤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姆克显然被吓坏了,但是他尽量不让别人看出采。

“嘿,你这该死的东西,听话点儿!”他厉声叫道,但是声音有些发颤。“如果你不按我们的意思办,我们马上就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头怪物听了这话后,它咆哮起来,声音不但凄惨,而且恐怖。它飞快地跑走了,后面卷起一堆雪。与此同时,它不停地企图用它那小得可怜的翅膀向空中飞。但是这不过是几个没用的、可笑的跳跃。接下来,我们还听见了森林中那些灌木和树林的喀嚓喀嚓的折断声。怪物穿过树林,跑走了,四周一片寂静。

“回来!”姆克和玛丽大声喊道,“赶快回来!”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叫,都没有用处。这头被他们做坏了的动物根本不听他们的。他们变出了一头怪物,这头怪物自己跑掉了。从此它便可以我行我素,胡作非为。姆克和玛丽久久看着对方,彼此交换了一下充满担忧的眼神。

“西尔贝先生会怎么说啊?”姆克小声说,玛丽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到住处的。我当时不但已经冻得半死,而且神志也不太清楚。我猜想,他们兄妹俩后来一定是没有理会我先前的抗议,架着我飞回来的。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还有几幅不太清晰的画面,在这种画面中,我在令人昏眩的高空中、在冬天的夜色中飘来飘去,有人在后面紧紧揪着我的衣领。

后来,我连续发了几天高烧。我的脚麻木了,完全失去了知觉。当这一切终于过去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又躺在了现实世界中的床上。显然,有人用某种办法把我从愿望国又送回到这里。

回到现实世界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西尔贝先生写一封信,在信中,我向他描述了所发生的这件事的全过程。我多少觉得自己是个同谋。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毕竟是由于我的原因,才造成了这起不幸。两个星期后,我收到了西尔贝老师的回信后,才感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在信中告诉我,那件事后来得到了解决。虽然在后来讨论姆克和玛丽是否可以升人高年级时,曾引起了一阵非常激烈的争论。但是,考虑到当时的特殊情况和他们的突出才能,大家终于达成一致意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通过了。姆克和玛丽两人合作变出的那头怪物已由西尔贝先生亲自找到了,并在这两个学生的大力帮助下,让它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这对于这个令人遗憾的创造物本身来说,是最好的结果。通过这件事情,姆克和玛丽成熟了许多。他们还请西尔贝先生代为问候我。 

我也想用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来结束这篇报道。正如我在本文的开始已经说过的那样,整个故事发生在几年前,我那两个小朋友现在已经上魔法大学了。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想补充一点:在这次旅行中我并没有学会魔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学会!再说,我本来也不是愿望国土生土长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