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艾德米!艾德米!艾德米!

托比在石坑里熬过了这么久的恐怖时光,从来都没有说出过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却喊出了他朋友的名字。很快,石坑的四周都回荡着老凯格的呐喊:“艾德米!艾德米!艾德米!”他向艾德米走去,嘴角流出长长的一串白沫沫。艾德米也不再跳了。她眯起绿眼,紧紧盯着老凯格,眼神逐渐变得暗淡。她的眼睛正在变成石头!福狼想。

不仅仅是艾德米愣住了。她的眼神暗淡得好像那只没了的眼睛一样,似乎有一股强烈的空虚在把她的骨髓吸走。老凯格似乎也愣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匹病狼的眼中突然燃烧起新的光芒,那是在诉说他对致命疾病的恐惧和孤独的光芒。他害怕自己孤零零地死去,福狼意识道,他想要有人一起分享他的疾病,希望有人能陪他一起走向最终的死亡!

“艾德米!艾德米!”老凯格吟唱道,“我要名字,我听到了名字,现在我们两个没什么不一样的了。艾德米!艾德米!艾德米!来享用我的沫沫吧。我们两个都不会寂寞了。艾德米!艾德米!”老凯格的步伐沉稳,不再摇晃了,他走到发愣的艾德米身前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亚瑟低头看着。那匹狼定身了吗?定身是用来形容在天上飞的猫头鹰因为太害怕而翅膀不能动弹,然后从天上摔下来的情况。看起来,好像那匹狼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艾德米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老凯格一步一步逼近,嘴里还不停念着她的名字。

“别愣着!艾德米!跑呀!”福狼喊。

她好像陷进了一张可怕的蜘蛛网里,石坑里每响起一次艾德米的名字,这张网就变得大了一些。那些病菌组成的黏黏的蛛丝,不仅仅困住了艾德米,也困住了所有的人。

天空好像裂开了,幽怨的呜呜声随着头顶的一团羽毛球一起掉下来。老凯格抬起头,头顶又响起一声尖厉的长啸——这是斑点猫头鹰的警告。

“亚瑟!”福狼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口中溜出了亚瑟的名字。

“亚瑟!”这一声很沉闷,因为老凯格一口咬住了亚瑟的翅膀尖,翅膀折断了,悬在他的口中。

“跑,”亚瑟喊,“带着小熊,快跑!”

他们听见猫头鹰的骨头被老凯格咬得嘎巴嘎巴响,看见血顺着他的嘴巴流下来。艾德米跑到福狼身边,小熊已经被吓得缩成了一团。他们离老凯格还是很近,可是现在这匹病狼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放在这个新来陪他去死的伙伴身上,没空理会他们了。他们看着斑点猫头鹰的目光一点点淡下去。就连亚瑟头顶上那些像珍珠一样的小白点,都暗了许多。

“快跑!”福狼命令道。

两匹狼带着小熊蹿上了小路。

他们站在高高的峡谷边缘,低头看着地狱一般的石坑的地面,看着生命从那只勇敢的年轻猫头鹰身上离开。

这一切都是从一次愚蠢的练胆开始的,福狼想。突然传来炸雷声,天空被闪电劈得四分五裂。他们仍然站在那里,看着那只斑点猫头鹰蹒跚着迈进死神的殿堂。

托比抬头看着那两匹狼。他感觉到他们因为亲眼见到朋友一点点死去而陷入深深的恍惚之中。那个熊宝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切,这个词叫“魂哀”,是狼群悼念亡魂的一种本能。他们两个都有强烈的冲动,愿意承认这只濒死的动物是勇敢的。

那只本来就安静的小鸟,现在变得更加安静了。福狼想:快点飞去歌佬那里吧。他很好奇,正如猫头鹰也对狼好奇一样,猫头鹰的歌佬有没有星梯,或者是其他善良的灵魂来为亚瑟领路。他看向东方逐渐明亮起来的地平线,太阳升起来,星星变得遥远了。他低头看了亚瑟最后一眼。他的一只翅膀已经被扯断了。肯定会有一个鹰魂带他去找歌佬的,肯定!福狼这么想。

现在,时间紧迫。

福狼知道,他和艾德米必须带着小熊冲到黑玻璃沙漠,那里将是熊族与狼族的战场。他必须见到奋哥儿,这样小熊已经得救的消息才能传播出去。就算离得还这么远,他好像也能听见那擂响的隆隆战鼓。一天一夜……一天一夜。这是雷霆之心告诉他的,熊族集合的时限。那片天空似乎也随着熊族咚咚的脚步声而震颤。现在,时间真的非常紧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