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来自文明社会的朋友

第十四章 来自文明社会的朋友

三月的时候,阿贝觉得身上开始暖和起来。他感觉清醒多了,而且天气也不是那么冷了,于是他鼓励自己起来多到外面走走。开始时来到户外他还是感觉很虚弱,但是踱步在一片广袤蔚蓝的天空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舒展一下身体,他感觉他的身体又逐渐健壮起来。

雪中的两束番红花预告着春天正渐渐临近。这两枝精致的小花勇敢地挑战着严寒,眼前这奇迹使阿贝感到生命充满活力,他在屋外奔忙着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给表上了发条,痴迷地听着它那有规律的嘀嗒声,然后接着去读那本书,其实比起读书来他更需要的是恢复原来那种有规律的生活。

阳光看起来像是有计划似的,也不再像严冬时那么无情冷漠了。但是一个舒适的白天过后,夜晚仍旧寒冷刺骨,阿贝蜷缩在被子下,失望极了。而转天一早他又迎来了明媚的春日。

冰雪消融,地面开始露了出来。河水吞噬了消融的雪水,水流比以往更加湍急了,欢跳着向远方奔流而去。阿贝再去几次就能把书读完了,他巴不得马上读完书,因为他周遭的变化比任何一本书都令人兴奋。现在他更愿意在温暖的阳光下躺在地上,把自己也变成这万物复苏的世界中的一分子。

他也会去樱桃桦那里,坐在自己最喜欢的树枝上,如同看着好友的孩子一样欣赏着树枝的嫩芽。晚上他看见了自己的那颗星星(如果那星星也看见了他的话),他向星星报了个平安,这让阿贝很高兴。这个万物生长的时节充满了活力和喜悦,但是他仍然带着长矛防范着那只猫头鹰。阿贝再也没有见过它,他断定如果猫头鹰没有在这几个月里被冻死的话,肯定已经飞去了别处。

当然阿贝不会忘记和阿曼达交流,到了四月时他肯定他们彼此是心有灵犀的。这时周围来了很多欢快的鸟儿,它们从南方迁回北方筑巢来了,它们用叫声表达着它们回家后的喜悦。地面的青草破土而出,树上嫩芽点点。阿贝满眼都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色。

五月绽放的花朵更使阿贝发狂似的着迷。紫罗兰、蒲公英、石竹和勿忘我铺满了整个小岛。阿贝会吃点嫩草和紫罗兰,植物鲜嫩的浆汁使他品尝到了生命的味道。他或是大杯大杯地喝自己酿的酒,或是像个野生动物似的大声叫喊着到处奔跑。要是他的家里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会多么吃惊啊!一群鹅从他头顶呱呱飞过的时候,他会挥手致意直到它们飞远。有时他觉得别无所求。

他在河边用冰凉的河水洗澡,然后仰面躺在阳光下揣测天空的心情。一天,他喝了一肚子酒,正在做日光浴时,从河里竟然摇摇晃晃、气喘吁吁地游过来一只又胖又老的青蛙。就在阿贝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喝醉而看到了幻象之际,青蛙却开口说话了:“嚯!哇哦!啧啧!哇哦!伟大的上帝啊!我没想到我真的成功了。”他一屁股坐在岸边,扑通一声躺了下来,四肢伸展着,嘴里还不停地咕哝着。

听见这几句文明社会的语言,阿贝实在是喜出望外,他跑到那只横躺的青蛙身边,笑容满面地低头看着他。

青蛙眨了眨眼说:“嗨!这条河着实花了我一番工夫!还有那瀑布!我以为我要被淹死了呢!”

“怎么回事?”阿贝问道。青蛙坐了起来。阿贝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由于青蛙刚从混杂的动物世界过来,所以看到阿贝时并不像阿贝看见他一般惊奇。

“我叫呱弗尔·咕莱肯。”他说,“你是谁?我在哪儿?”

“你在一个岛上。”阿贝回答道,“你正和阿贝莱德·哈萨姆·狄·奇利可·弗林特说话,你叫我阿贝就可以了。”

“很高兴见到你。”呱弗尔说着伸出了一只冰冷湿黏的手。阿贝从来都不喜欢和他的那些青蛙朋友们握手,但是这次他欢喜地和呱弗尔握着手。

“想想要是一只我这年岁的青蛙,就算他也有我这么丰富的游泳经验,让他下到那河水里去试试看!我猜这是春倦症吧?我一从冬天那冰冷的泥里爬出来脑瓜儿就不大正常了。那阳光让我有种在哪儿都能航行的冲动。那条河积攒不了那么多融化的雪水,变得狂暴极了。说起来,这到底是哪儿?这儿有城镇吗?有邮局吗?船呢?”

“不,没有。”阿贝说,“这里就我一个。实在抱歉。”

“别担心。”呱弗尔说,“我看见你总比谁也看不到强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你遭遇一样。”阿贝说,“而且我不是自愿的。”然后阿贝花了半小时讲了他的经历。

“哇哦!”青蛙听阿贝讲完后惊呼道,“我以为我经过那个瀑布后一定会死的。我一定是撞到了河底,嘴里全是河沙。我不知道我后来到了哪里。我就是一直游啊游。天哪!我家里人一定担心死了。他们都会问‘爷爷到哪儿去了?’”

然后他告诉阿贝他有个多么庞大的家庭,还有他是从哪里来的。但是阿贝从来也没有听说过那地方。而呱弗尔也没听说过阿贝住的莫斯威利镇。

“到我家来吧。”阿贝说,“就在那边。”他把呱弗尔扶起来,带他来到木屋那里,进屋后阿贝给了呱弗尔一大杯酒。

呱弗尔咕咚咕咚喝着酒。“我需要这个。”他说。然后他就犯起迷糊来。他像别的青蛙一样蹲在地上,在阿贝看来是得意洋洋地眨着眼睛,一动不动。阿贝看出来这只青蛙很粗俗,但是他觉得这正是他迷人的地方。

他捅了一下呱弗尔,叫道:“呱弗尔?”

“谁?什么?我在哪儿?”呱弗尔说,“哦,是你啊。”阿贝后来慢慢知道这其实是他的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