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奇异恩典
第二十一章 奇异恩典
chapter twenty-one amazing grace
当太阳落到科索山后的时候，天空被染成了红色。
“嘿！”林肯说，“忙什么呢？”
“没什么。”乐琦优雅地整了整布瑞琪的礼服，仿佛这不过是又一个平常而无聊的日子。她摸了摸头发，里头满是沙子、矿物油和小树枝。
林肯拿出一条绳子开始编绳结。
“我们像老矿工一样生活！我们离家出走了！”迈尔斯 嚷道。
“我知道，”林肯说，“其他人也都知道。他们找遍了镇里的所有角落，得出结论说你们肯定在这里。我敢保证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是不是特别生气？”
“我觉得是很担心。矮个子萨米不停地跟布瑞琪说，他自己以前也出走过好多次，最后都平安无事。他是想安慰她，不过依我看，他还 不如不说。”
迈尔斯 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林肯耸耸肩。“普伦德太太说你总是在念叨着什么住在岩洞里的驴，名字叫做切斯 特菲尔德的。”他说。
乐琦叹了口气。“想吃个鸡蛋吗？”她问。
“我只吃煮老了的。”
乐琦想，这真是奇怪，不重要的小事总是能够歪打正着，可重要的大事却往往不能如愿。落日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天空暗了下来。她和林肯把鸡蛋吃了，迈尔斯 得到了一块无花果牛顿饼干，HMS猎兔犬号则匆匆吃下一根胡萝卜。周遭的空气如此温柔，几乎是静止的。要是在平时，你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可是现在，在沙暴刮过之后，这让人感觉特别亲切，就像是一份精致而贴心的未署名的礼物。
过了一会儿，一轮满月从山后升上了天空。乐琦认为，能有这么一个恰到好处的月亮，地球上的人们真是非常非常幸运。不然，搞不好他们会像别的星球上的人那样，拥有一个小小的月亮，把海洋和潮汐完全搞乱，或者他们的月亮会太近或者太远，又或者他们会有两个甚至更多的月亮，然后他们生活中的一切都会大不相同。乐琦敢肯定——无论是作为一个科学家，还 是作为一个寻找神奇力量的雀斑女孩——那样都肯定不如现在。
她还 想，大多数人都完全不懂得欣赏月亮，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把月亮当回事。这时林肯忽然说：“好了，他们来了。”
沙路上，好多车子在颠簸着行驶：矮个子萨米的老凯迪拉克、布瑞琪的吉普、阿点的敞篷小货车，还 有普伦德太太的大众、上校的有蓬货车……这些车后卷起的尘土中还 跟着更多的车。他们开得很慢，冲着窗外大喊：“乐琦！迈尔斯 ！乐琦！迈尔斯 ！”
“我们可以躲起来。”林肯说。
可是乐琦不想躲，再说迈尔斯 都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大路那边，兴奋得就像对方赢得了一场躲猫猫游戏的胜利一样。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凝视着沙漠。他们可能会认为她绑架了迈尔斯 ，然后会把她送到洛杉矶一所专门为坏孩子开设的特殊学校里去。而要是他们真的那么做了，她就会真的变成一个坏孩子了。她仿佛看见自己待在一个满是床铺的监狱般的房间里，每张床上都睡着一个坏孩子。他们会拿走她的标本箱和她的救生背包。她不再是一个有着自己监护人的被监护人，而将成为国家的被监护人。你不能坐在国家的大腿上，国家也不会在你睡前拥抱你。你很可能会因为伤心过度而死掉。乐琦想着想着，似乎看见自己直挺挺地躺在一张灰色的被单下。她把脸转过去对着洞壁。
车门纷纷关上，人们走了出来，叫喊着，冲上了他们的营地。空气如此温暖，月光如此明亮，仿佛仍是白昼，只是多了些神秘的气息。乐琦从她的塑料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然后弯腰躲进岩洞的阴影里去看。
在投降之前，她还 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HMS猎兔犬号欢快地跑着，向来的每个人——包括同来的几条狗一一致意。每个人都在七嘴八舌地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并拥抱迈尔斯 。在岩洞里头听起来，好像整个镇子的人都在那儿了。当布瑞琪在不远处叫乐琦的名字的时候，乐琦走到了月光底下。她低下头，看见那件丝质裙子和手中的骨灰坛都反射着月光。
“谢谢你们前来参加我妈妈的追悼会。”乐琦清晰地高声说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满脸诧异地转向她。她看见布瑞琪的眼里迅速涌满了泪水。
乐琦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做。然后她想起了她爸爸，那个她以为是火葬场工人的男人对她说的话。他说她做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这是她的骨灰。”乐琦把骨灰坛紧紧地抱在胸前，继续说道。她仿佛感觉到了妈妈那柔软的肩膀，悲伤淹没了她。布瑞琪微笑地看着她，双手交叉抵住下巴，仿佛是在祈祷。
乐琦打开了骨灰坛的盖子，矮个子萨米则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奇异恩典》，接着，阿点高亢嘹亮的声音也加入进来，所有人都唱了起来。清亮的歌声在寂静的夜 空中回响。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似乎是先前那场沙暴的尾声。乐琦觉得，这就好像是某种神奇的力量在关注着她，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她走到人群外，将妈妈的骨灰扬起，撒入空中。所有人都在一旁看着、唱着，微风将骨灰带向了久候在此的辽阔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