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被囚禁的阿克琉克第3

“等你很久啦。”黑暗里的人声音听起来年轻而愉悦,显然不是幽冥。他从黑暗里朝漆拉走过来,步履看起来优雅而又缓慢,看起来只迈出了两三个步子,但瞬间就已经到达了漆拉面前,仿佛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漆拉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年轻而英俊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靥,柔软的短发被风吹得跳跃翻飞,来人指了指漆拉怀里的“银尘”,微笑着说:“把他放下,我就不伤你命。”

漆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虽然漆拉 和,在和吉尔伽美什一战之后,更是近乎隐退的姿态与世无争。多年来不问世事,只听命于白银祭司,行事极其低调。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被轻视,在整个亚斯蓝的王爵使徒中,就算是位高于他的二度王爵幽冥,也不敢对他如此说话,更不用说其他低位王爵使徒。漆拉美艳的笑容仿佛冰霜一般冒着寒气:“你是谁,说话好大的口气。”

“我啊,”年轻人抬起戴着麂皮手套的左手,下巴,笑容里的双眼仿佛弯弯的月牙,看起来 和而又愉悦,“我可是风源的七度使徒哦,我叫阿克琉克。”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漆拉听到对方自报身份之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啊,水源的三度王爵,曾经的一度王爵嘛,你的名字叫漆拉。”阿克琉克又走近了一点,他那张笑脸在月光下更清晰了,“我没说错吧?”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就应该注意说话的分寸。而且这里是亚斯蓝的领域,你不让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不客气的话,是什么样子呢?”阿克琉克话刚说到一半,身形就突然如同一只黑色的苍鹭一样舒展开来,他的双臂左右一拧,朝前甩动,无数翻涌的气刃密集切割而至,“我还 真想看一看!”

漆拉似乎提前就知道阿克琉克会出手似的,他话音还 未落,漆拉就双目一紧,脚尖前方的土地上轰然拔地而起一面冰墙,在气冲击到来之前,就已经像盾牌一样竖立在了他面前,但漆拉却低估了阿克琉克的力量,那面厚实的冰墙虽然及时撑开了防护,但是在那些冲击而至的气刃撞击之下,整面冰墙轰然崩塌成碎冰残渣,残余的气流虽然失去了固有的锋利,但巨大的力量依然将漆拉迎面撞击得朝后倒跃而出,才勉强卸掉这股冲撞,否则双手抱着银尘无法挪出来迎战的自己,很可能已经朝后仰面跌倒了。

漆拉心里暗暗吃惊,这一手的攻击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七度使徒应该有的实力。

但其实,真正吃惊的人是阿克琉克。他看着依然抱着银尘迎风站立的漆拉,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惊讶,仿佛少年顽劣般地歪了歪脑袋,饶有兴趣地说:“哎呀,你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能够躲过我的攻击。看来传说你有超群的速度,果然没有说错呢。不过呢,我建议你就算要和我动手,你也先把他放下来,否则啊,就像抱着一个血袋子在和我打架一样,我可不保证会不会不小心就给它剐上一刀,那可就漫天飞血了,多吓人啊。”阿克琉克少年般磁的声音在夜色里震动着。

漆拉轻轻地将银尘放在脚边的草地上,他站起来,看着前方的少年,奔腾的约瑟芬河在他的身后呜咽作响,细密的水花在他的身后撑开一面迷蒙的雾墙。漆拉银白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他那娇艳如花的饱满双唇,轻轻地翕动着:“既然这样,那你就当心了。”

阿克琉克脸上依然笑靥盈盈,但他的目光已经沉聚起来,眸子里仿佛藏着两枚闪亮的针尖,面对这个曾经的一度王爵,他虽然语气轻佻鲁莽,但却绝对不会轻敌。

果然——

漆拉突然朝天空高高跃起,他凌空一个倒跃,双脚在天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当他的身体朝后方倒跃着下坠时,他突然收腹屈腿,感觉在天空中蹲了下来,随即,在他身体后下方,一个巨大的光芒四射的【阵】闪动而出,空气里飞快旋动着复杂纹路组成的光轮图案,他在“阵”心下落,仿佛脚踩在一面发光的实墙上,用力一蹬,整个身体立刻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朝阿克琉克射去。在快要到达阿克琉克的守卫领域范围时,他的黑色身影突然一花,仿佛被风吹散了影子一样,阿克琉克朝后跃起,同时伸出左手朝前一推,“嗡——”的一声,一面闪烁着霓虹七色光芒的【气盾】波动着随阿克琉克的身形在天空里移动着,然而突然一阵仿佛野兽对灾难的预第六感一般,阿克琉克在匆忙中本能地朝身后扭转身体,同时腾出右手朝身后一拍——哗啦啦一阵密集的撞击碎裂声在耳边炸响,身后密集的水雾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整排迎面飞来的冰之箭矢,冰箭的背后是漆拉黑色长袍翻飞的绝美身姿。

“两个漆拉?!”阿克琉克面容巨变,他双手左右挥舞,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半空中。漆拉从空中落回地面,小心地感应着周围魂力的变化。他那双藏在纤长睫之下的美丽眸子,此刻正搜索着黑夜里的鬼魅。

阿克琉克的身影轻轻地从远处密林边缘上再次显影出来,他背靠着辽阔的森林,漆拉背靠着奔流的河水。阿克琉克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匿了起来,他看着漆拉说。“刚刚同时在天空中有两个你的身影出现,你是因为速度太快而造成的残影,还 是你短暂地扭曲了时间?”

“你如果现在后悔还 来得及,只需要让到一边,让我带走他,我就不伤你命。”漆拉将刚刚他送给自己的话,一模一样地转述给他。

阿克琉克听到他重复自己刚刚的花雨,并没有激动,更没有恐惧。他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深呼吸了一下,像是作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说:“看来,要认真地和你玩一下啦。”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自己左手的手套,然后,又脱下了右手的手套。当他把摘下的两双手套仔细地收回自己袍内的口袋之后,他整个人就仿佛水面的影子一样,波动了几下之后,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隐身?没用的。”漆拉冷笑一声,他双手在胸前 叉收拢,然后on公里振翅般伸展开来,一阵巨大的轰鸣从他身后炸响,在他的背后,约瑟芬河水像是突然变成一条愤怒的巨龙,庞大的河水昂然掀起,然后在半空中爆炸成纷纷扬扬的水花,天地间像是突然来了一场雷暴雨,漆拉双眼中金光四射,脖子上清晰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纹,他双手朝前挥舞了几下之后,天地间的几百万颗雨滴突然犹如一群蜜蜂一样疯狂地飞舞起来,整片辽阔的草地上空,无数密集的雨阵上下翻飞,疏密变幻,像深海中密集的闪光鱼群。

阿克琉克隐藏的身影在密不透风的水雾包裹下,暴露出了轮廓,那一圈透明的人形水花炸开的地方,就是他的身形隐匿之处,虽然只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千分之一秒,但是对于漆拉来说,那就够了。

天空中又一轮更加巨大的【时间之阵】扩展开来,在漫天雨雾的水元素环境的加持下,旋转的巨大光轮更加夺目,速度更快,漆拉在这个巨大的光阵里行动快如闪电,迅如鬼魅,而除了他自己之外,就连那漫天飞舞的密集雨滴,都变成了一千倍慢速下漂浮的露珠,滴滴清晰可辨。

他朝阿克琉克暴露出来的那一圈人形水花凌空掠去,在快要到达的时候,他双手十指 错着往胸前一拢——

天空里所有的雨滴瞬间凝固成锐利的冰雪箭头,以阿克琉克的位置为圆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下一个瞬间,这个圆球急速地朝着圆心位置收缩坍塌,所有的箭头全部指向圆心位置,漫天冰箭迅速收拢为一个点。

空中一阵血雨怦然绽开,痛苦的呻吟像是把黑夜撕开了一道小小的裂口。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城北山谷】

“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天束幽花扶着虚弱的阿克琉克,急速穿行在山谷里,阿克琉克的身体虽然在刚刚的永生之阵里恢复了大量的体力,但是,他的身体依然异常地虚弱,而且他的膝盖背后伤口恶化太严重,无法一时半会儿痊愈,所以走路的时候,腿弯处依然随着步伐而发出撕裂的剧痛。但是,他狭长的双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的目光冷静沉着,甚至带着些许的桀骜,“一定要赶在他出手之前制止他,如果他吟唱完毕,成功发动了他的天赋……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我们这是要赶去阻止谁?”天束幽花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支撑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她的鼻息里清晰地传来他身体上强烈的男气息,她的脸此刻已经红成一片,但好在山谷里异常昏暗,看不出来。

“阻止索迩。”

【西之亚斯蓝·约瑟芬塔城·密林河岸】

冰凉的草地上,坚硬的草梗抵在脸庞上,让人又痛又痒。呻吟声既然持续地在黑夜里响起,让人觉得又恐怖又怜悯。

此刻漆拉趴在草地上,脸紧紧地贴着草皮。他的身上正压着一块发着彩虹光芒的透明气盾,将他整个人完全压在草地上无法动弹,气盾上,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正用力地踩在气盾之上,漆拉被踩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但他忍住了没有发出呻吟声。

吟声是远处躺在草地上,浑身血迹斑斑的容器“银尘”发出来的。他蜷缩在草地上,紧紧地闭着双眼,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一样,此刻害怕地不断颤抖着。

漆拉心里还 在后悔自己刚刚的大意。

当他看见那全被雨滴包裹后显影的人形轮廓之后,他并没多想,就直接发动了进攻,然而,那只是“银尘”被抛到了空中,并且同时也被隐形之后的结果,漆拉将隐形后的“银尘”当做对手,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在漫天血雨纷飞和痛苦的呻吟声中,“银尘”坠地显影,看着血泊中的他,漆拉乱了阵脚,就在那一个慌乱的瞬间,他被身后突然蹿来的几十股细小冰冷的气流缠住了身体,仿佛被几十条毒舌纠缠着,坠到了地面。

白银链子编织成的流苏,晃动在漆拉的眼前,那双靴子此刻已经踩到了漆拉那张美艳如雪的脸上,漆拉的脸因为耻辱而变得发红,雪白的皮肤在这种红晕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动人,头顶传来少年充满磁的声音:“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让你把他放好,这个血袋子很容易被我划出几道口子来的,这下倒好,我还 没来得及动手,你却先把他伤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又不会魂术,只是个凡人的身子,唉,看来又只得麻烦我了……”少年停下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身上的‘栖风石莲’已经用完了,难道又得吟唱了吗,真烦恼啊……咦?你这是……这光……”

漆拉身体下面的大地,突然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芒来,空气里震动着一种类似蜜蜂振翅的声音。然而,就在漆拉身下的光芒快要四下放射而出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被高高地抛起,一阵强大的气流如同一只巨人的手掌般,将他高高地托举到了空中。

漆拉在天空中扭过头向下望去,草地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多了两个人的身影。一男一女,身材皆修长无比,男子样貌威严冷峻,仿佛一尊冷漠的战神。而那个女子,头戴一顶小巧而致的铂金冠冕,她飞扬的纱裙在夜风里仿佛最轻盈的云朵,她的五官致美艳,但最与众不同的,还 是她眉宇间那一股挥之不去的皇族贵气。

“西鲁芙殿下,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