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雪妖的闪光第2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

空旷的城堡里,只有有名和特蕾娅的脚步声。前方指引带路的白银使者,脚不由轻又快,仿佛没有重量的幽灵般迅速地朝前漂浮着。宽敞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头顶挑高非常足够,看起来气魄非凡。两边的墙壁全部由巨大的整块整块的原始石料堆砌而成,这些石料全部来自亚斯蓝北边的寇基山脉,那里生产细密而均匀的纯质石材。石面上雕刻着各种繁复的亚斯蓝风格的花纹。沿路墙壁上整齐划一

地悬挂着一盏盏华丽的水晶灯,每一盏都晕染出璀璨的光芒来。当幽冥和特蕾娅被那阵神秘的哨音召唤回来之后,两人骑乘的马车刚刚驶进格兰尔特宏伟的城门口,这名白银使者已经安静地站在城门内等候着两人了。他们一路随他而行,不用多问,他们也知道他们前往的地方是地底的【预言之源】。

此刻,虽然幽冥和特蕾娅彼此都默不作声,表情看起来云淡风轻,然而,他们的内心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虑。在来这里的路上,幽冥就忍不住问特蕾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下面究竟是谁?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而且竟然需要我们同时使用死灵的镜面和女神的裙摆?”特蕾娅靠着马车的窗户,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射到远处高高耸立的千百座宫殿尖顶上,“在桥面上,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奇特的魂力,哦不,也不是奇特,准确来说,应该是一股成分非常复杂的魂力。一开始,我只是感觉到了来自水源的魂力,以我感知到的魂力级别来说,这股魂力的纯度,就算不是王爵也至少是个使徒,在现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魂力出现在桥底,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所以我才跳下去,想要到河岸看一看到底是谁藏在下面。”幽冥拧了拧眉头,“可是下面并没有人啊。”

“不是下面没有人,”特蕾娅的声音敛低了几个音调,“而是他让自己隐形了。”

“隐形?”幽冥的神色更加凝重了,“据我所知,目前亚斯蓝的王爵使徒中,并没有人有这样的天赋啊?难道说……新的侵蚀者这么快就诞生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想的一样……当时我甚至是有点紧张的,你还 记得我们几年前迎接神音和霓虹的情景么?”

幽冥点点头,那种异样的扭曲恶心之感再一次地从记忆深处复活,仿佛一头如何也碾不死的怪物。而一想到“神侵染”这种天赋此刻就存活在特蕾娅的体内,他心里就一沉。

“可是,当我靠近桥梁之下的那个区域时,我否定了出现了侵蚀者的想法。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在桥面上感受到的魂力为什么那么复杂。因为我同时感受到了来自水源和风源混合的魂力气息。”

“吉尔伽美什?”幽冥神色大变。

“不是。吉尔伽美什虽然有着四象极限的天赋,但是他也只有在战斗中使用其他元素的时候,才呈现出其他魂力系统的特。他平时呈现出的魂力状态,如果捕捉到的话,也绝对是水源属的。而且,他不能同时呈现几种属的魂力,也就是说,他可以用完水源魂术,立刻接一个火源魂术,然后再发动地源魂术,但是,他却不可能同时使用不同的魂术。这一点,非常关键。”特蕾娅把目光从窗外

收回,认真地看着幽冥。

“难道有人比吉尔伽美什还 要强大?”幽冥摇摇头,他显然不接受这个推测。

“当然不是。因为我立刻就发现了,我之所以感应到复杂的魂力属,其实很简单。因为桥下面躲藏的,不只一个人,他们几个,一些来自水源亚斯蓝,一些来自风源因德。”

“原来是这样。”幽冥点点头,不过立刻又摇了摇头,“但是,水源的人也能隐身?”

“当然不能……至少就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人可以。应该是那个来自风源的人将其他几个人也同时隐身了,”

“所以你才让我使用死灵镜面,他们没有办法让‘死灵’隐形,因为‘死灵’其实并没有真实的躯体,死灵只是一种能量体,能量凝聚成了被投影者的样子,”幽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我投影的时候,我站在镜面的背后,并没有很清楚的看到投影出来的‘死灵’到底是谁,你有看清楚么?”

“有。”特蕾娅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让人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说出来你可能要吓一跳了,投影出的‘死灵’有四个人,分别是鬼山莲泉、天束幽花、麒零,还 有你的宝贝使徒神音。”

“什么?”幽冥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几个怎么会凑到一起?等等,刚刚你说投影出来四个死灵……但这四个都是水源的人,没有风源的人啊!”特蕾娅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望向幽冥的眼光带着淡淡的 溺和怜惜,高大而野、浑身散发着雄侵略荷尔蒙味道的幽冥,在她眼里仿佛一条 驯的大型物。

“你终于意识到关键地方了。”

“那个风源的人已经逃走了?”幽冥问。

“不可能。我将那个区域封起来的速度,你也看见了,不超过两秒的时间,那个人如果逃跑的话,速度必须非常快,以我对‘隐身’这种魂术的了解来说要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维持隐身状态,那么那个人的魂术应该已经登峰造极了。更何况,当我把,那个区域封闭起来之后,麒零神音他们四个依然处于隐身状态,可见施术者并没有离开他们,因为如果已经逃到封闭空间之外的话,他的魂力首先要穿透厚重的冰壁,才能渗进我们的区域,而那个冰壁是依靠我的魂力在维持,他的魂力就算能穿透,也会受到我的水元素魂力的影响,而变得不再纯,这种程度下的魂力是无法维持四个人的隐身状态的。”

“那为什么……”幽冥的神色渐渐聚拢,仿佛天空上骤然聚起了黑云。他显然也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你肯定也猜到了,如果对手的魂力超越自己,那么死灵镜面是无法投影出以对手为原型的死灵的。”特蕾娅定定地看着幽冥,“那个风源的人,魂力在你之上。”

“所以白银祭司才发出了【零度哨音】召唤我们?祭司知道我们打不过他,所以才让我们停手的?”幽冥的脸色看起来像一张苍白的纸。他英俊的五官此刻竟然微微地渗透出恐惧的神色。这其实也正常,多少年以来,他使用死灵镜面都没有失败过,在今天之前的一次投影失败,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对于一直纵横亚斯蓝的他来说,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绝对不小。但是,这只是他恐惧来源的一半。另外一半,却是因为“零度哨音”的关系。就算是他这个高位王爵来说,有生以来也只是第二次听见“零度哨音”而已——上一次听见“零度哨音”,还 是在四年前的那场浩劫里……对于亚斯蓝的王爵使徒们来说,“零度哨音”绝对是至高无上的命令,远远超越“天格”系统下的任何一种“讯”的权限级别,几乎不会轻易发动,对于王爵使徒们来说,一旦听到“零度哨音”,则必须无条件、无延迟、无代价地返回白银祭司的身边。而对于不是使徒和王爵的人来说,“零度哨音”是听不见的,在他们的耳朵里,“零度哨音”就仿佛是几千公里以外,一片树叶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特蕾娅目光又转向窗外,她瞳孔里的光泽依然变幻莫

测,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且你说的不完全正确。虽然那个人的魂力在你

之上,但是,刚刚的情形,我们两个联手要打赢他,其实很容易。”

“为什么?”幽冥问。

“你知道,虽然在魂力元素属上,风源的魂术对水源的魂术来说,天生就是压倒的克星。风源的魂术在速度、灵动、隐蔽方面也确实是出类拔萃,无人能出其右。然而,风源也是有克星,那就是地源的魂术系统。而地源的魂术最强的,就是对空间的改变,大地坍塌,抑或是拔地而起一座崭新的山峦,对地爵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瞬间即成的事情。所以,营造密闭空间,就成为了地源压制风源最强有力的手段。”

“密闭空间?”

“对,风源的魂术系统是建立在气体流动上面的。他们最擅长的风刃攻击,其实就是将大量的空气凝聚为细薄的狭长气流,然后以难以想象的超高速度划过敌人的肉体,从而造成类似刀刃的切割创伤,这和龙卷风能在人脸上刮出伤口是一个道理。又比如他们赖以保护自己的气盾,其实也是将空气经过剧烈的反复压缩,然后在一个小范围内高速来回反复旋转,凝聚成为高密度的一块类似盾牌的区域,这和人们不能穿过峡谷的风眼是一样的,当空气流动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穿透它,硬要装上去的话,就算是钢铁,都有可能被粉碎,至少也是被重重地撞开。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擅长的隐身之术,则是通过改变气流的方向,在空气里将光线巧妙地营造出扭曲折射,而达到欺骗人类肉眼的目的。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风源魂术,其核心,都无法离开空气的流动。”

幽冥没有接话,他显然在思考特蕾娅说的这些关于风源魂术的信息。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也有很大的疑惑,为什么特蕾娅会对风源的魂术系统了解得这么透彻?

“比如用气盾来举例好了,”特蕾娅看着幽冥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没有听懂。

“刚才我说了,气盾是将大量的空气压缩成为一块高密度的区域,然而,当风源的魂术师处于一个密闭空间的时候,那个空间内的空气总量总是有限的,空间越小,能够使用的空气总量就越少,而能形成的空气的密度就低,那么他的气盾,也就不足畏惧。同样,气刃也是一个道理。”

“所以你一开始,就将周围的空间密封起来了。”幽冥点点头,明白了。

“是的呀。”特蕾娅抬起她致的黑色蕾丝 袖口,仿佛有点害羞地掩着嘴角,

“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有一些野兽,它们天生就受不了狭窄的空间。比如电狐、冈底斯雪狮之类的,如果你将它们关在笼子里的话,它们就会渐渐的变得神经紧张、焦躁,陷入崩溃的边缘,然后就开始撕咬铁笼,无休无止,就算咬得满嘴鲜血淋漓也绝不停止,严重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不惜一切地从缝隙里挤出去,有时候它们甚至会拧断自己的手脚,甚至太过用力而扭断自己的脊椎……”

幽冥没有说话。他看着特蕾娅,心里又一次升起了那种面对“神侵染”时的异常扭曲的感受。

“风源的魂术师们啊,就是这样的野兽哦。”特蕾娅微笑着,细小而洁白的牙齿发出森然的冷光,

“很多年以前,我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下,就亲眼目睹过一个小小的地源魂术师,将一个风源很了不起的人,折磨得最后拧断了自己的脖子呢。”

“那这么说来,岂不是风源的人很弱?只要把他们困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就行了的话,那我们也不需要怕他们啊。”幽冥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也不是。你啊,可千万不要把风源的人想的这么没用。今天如果不是因为正好我们在拉尔勒恒河边上,河里有用也用不完的水元素的话,我也不敢动手的。而且对方正好在隐身,吃不准我们是否发现了他们,所以也没打算移动,这样我才能出其不意地将他们用冰墙困在密闭空间里。否则,以风源的魂术师们的速度来说,没等我们把冰墙砌起来,他们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不会那么傻,呆在原地等着你把他用冰给围起来。你要知道,风源的人行动起来,没有人能追得上他们。但如果是地源的话,就不一样了。无论他们在哪儿,身边都是用不完的地元素,城墙也好,旷野也罢,甚至是在大海之上,他们也能够随时把海底的陆地给升上来,他们能够瞬间做出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然后再无限地缩。对于来无影去无踪的风源的人来说,他们是最完美的猎人……”特蕾娅一边说着,神色又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幽冥忍不住问。

“我在担心【零度哨音】,我觉得白银祭司绝对不是因为怕我们打不过对手而发出哨音召唤我们离开的,你也知道,我们这种……”特蕾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幽冥非常明白,她是想说“我们这种怪物”,“……我们这种侵蚀者,我们的生死,对白银祭司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觉得,他们之所以不惜使用【零度哨音】召回我们,是不希望我们和那个神秘的风源之人 手。”

“为什么?我觉得白银祭司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幽冥摇摇头,显然想不明白这中间的问题。

“我现在也并不是很清楚,我也只是有一个大概而模糊的感觉,”特蕾娅轻轻地闭上眼,脸色看起来有一些疲惫,“我只是隐约地觉得,白银祭司正在实施一个非常非常庞大的计划,而刚刚我们的行动,很可能无意中会破坏掉其中某一个环节,又或者会将事态引向偏离计划的境地,所以他们制止了我们。”

“我还 是不太相信……”幽冥说,“你还 是暂时别想得那么复杂吧。无论怎么说,至少白银祭司和我们,都是亚斯蓝的人,没有理由帮着风源的人来对付自己人。也许白银祭司真的是为了救我们呢。”

特蕾娅轻轻地“呵呵”了一声。她脸上绝望而无可奈何的表情,和她疲惫的声音,都清楚地表达了她对幽冥刚刚那句话的回答。

两个人在马车的空间内没有再说话,耳际只有马蹄飞驰,车轮滚滚的声响,在宁静的格兰尔特清晨里回荡着。

“到了。”特蕾娅的声音将幽冥从刚刚的回忆里拉扯回来。幽冥显然还 沉浸在刚刚来路上发生的对话里。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跟着特蕾娅来到了心脏地下的宫殿里。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座厚重的铜门面前。白银使者恭敬地弯腰:“二位王爵,白银祭司已经在里面等候,请进。”

特雷娅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两秒钟之后,她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形,但显然,她无法接受她看到的一切。她楞在门口,仿佛一座石头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