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

小小的房间有很多娃娃,桌子、书架和床头柜上摆得密密麻麻的,甚至连衣柜里也空出了一块地方,作为娃娃们的家。

孙乔玲子很羡慕小小。她第一次来到小小家里的时候吃了好大的一惊呢,她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娃娃,爸爸妈妈总是要求她做个懂事的好孩子,懂事的好孩子要努力学习,是没有时间玩娃娃的。

而小小呢,她说这是她的小朋友们。小小给他们全都起了名字,有包子、墨鱼、饺子、小双、美女、太阳……等等等等,还有一个很小的娃娃。

这个娃娃很小,小小量了一下,只有十二厘米,还没有一枝笔那么高,是妈妈在公车上捡回来的。妈妈说也许是小朋友掉的,小小则坚持这是小朋友丢掉的,于是就留下来做了自己的妹妹,取名小小。

在所有娃娃里小小最喜欢小小了,在家的时候整天抱着她,写作业的时候就放在桌子上。小小还用手帕叠成一个小枕头,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这是娃娃小小睡觉的地方。

当然,睡觉前小小还要对衣柜里的小朋友们说一声“晚安”。

但是小小很快又不满足了,因为娃娃们不能说话,也不能陪她一起玩,于是她开始羡慕邓玟玟家的小猫。邓玟玟是个乖巧的女孩,她家养了三只小猫,也都很乖巧,小小好多次都想把它们偷偷放在书包里带回去,但是它们实在太大了。

小小也曾试着向妈妈提起小猫,但是妈妈说小猫身上有病菌,不能养。于是小小只能失望地望猫兴叹。

今天妈妈又换上她的第101套浅灰色套装,头发也挽起来了,用发胶固定得很好。当当当当!兼职会计隆重登场。因为公司有事,妈妈走得很早,早得来不及送小小去学校,因此小小幸福地背着书包在沙发上小睡了五分钟,才飞快地冲下楼去。

刚到楼下,小小就听见了猫的叫声,顺着叫声找去,小小在垃圾桶边发现了一只猫,一只不太小也不太可爱的猫。猫有着黄色和白色的毛皮,有点瘦,但很干净,小小猜测这一定是院子里谁家养的,于是摸摸它就走了。

下午放学回来,猫仍然在垃圾桶边,似乎在翻着什么东西,小小一下明白了,它肯定是在找吃的。回家后小小第一件事就是给邓玟玟打电话。玟玟的妈妈说这可能是一只流浪猫,翻垃圾是因为饿了,想找吃的。

小小疑惑了:“为什么它没有家呢?为什么它的主人不给它吃的呢?”

玟玟的妈妈不知道怎么对小小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它的主人不要它了,所以它要流浪。”

小小还是不明白,既然不要,那当初为什么要养它呢?既然当初要养它,就不能抛弃它啊!想到饿得翻垃圾的猫,小小心里就难受极了,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照顾它。

此后的几天,妈妈都会发现冰箱里的牛奶和没吃完的饭菜莫名其妙地少了,刚开始以为是爸爸晚上又偷偷加餐了,但爸爸坚持说自己现在斯文了,晚上轻易不加餐。在妈妈的严厉逼供下爸爸终于坦白:上周末买了压缩饼干,为了玩游戏吃加餐方便。

于是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小小。

小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犯罪嫌疑人,晚上仍然偷偷打开了冰箱,为小黄——就是那只流浪猫,小小习惯给谁都起个名字,包括家里的那盆茉莉花,它叫小莉——准备明天的食物。“啪”的一声,灯亮了,小小被抓个现行。

听完小黄的故事——小小围绕着流浪这个事实幻想出了小黄的身世,包括它被遗弃后的心情——妈妈眼睛都湿润了,一直感叹“小黄真可怜”。爸爸则提出:“对面楼里刚搬走了一家人,小黄可能是他们家的。”

于是小黄的身世有了新的版本:小黄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但是随着小黄渐渐长大,它的主人也不再喜欢它了,搬家的时候乘机遗弃了它,可怜的小黄饥寒交迫,只能每天在垃圾桶里寻找食物。

太可怜了!妈妈和小小一致感叹,妈妈的眼角都湿润了。小小乘机提议收养小黄,还在感动中的妈妈也同意了。爸爸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这可是小小没有想到的,要知道,爸爸一向是和小小站在一条战线上的,而且收养可怜的小黄,这是好事啊,爸爸为什么反对呢?

不过爸爸说的也有道理:“小黄被遗弃,就是因为它以前的主人没有足够的责任心。如果你仔细考虑过了,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责任心,那就收养它。”

小小考虑了好久好久,她希望自己每天都能和小黄一起玩得很开心,却又担心小黄会长出虱子;她决定每天给小黄买好吃的东西,却无法想象屋子里到处都是小黄的便便。

那真是——太可怕了!

最后小小告诉爸爸:“爸爸,我觉得我还没有足够的责任感,我不想让小黄再次失望。”

爸爸妈妈对小小的决定表示了理解和赞同,妈妈还为小黄买来了猫粮和碗,让小小每天去喂它。虽然不能收养小黄,但小小还是为小小建了一个家,在楼梯间里,用一个木头箱子和一些旧衣服。

小小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小黄也很开心。它明显地长胖了,也比以前活泼了许多,一叫小黄就跑过来喵喵叫,一摸它就躺下撒娇,还经常到小小家串门,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小黄,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

但是有一天,小黄不见了。

它的碗里还有没吃完的猫粮和没喝完的水,小屋也很整洁,似乎小黄只是出去玩,很快就会回来。

小小每天都为它更换新鲜的猫粮和水,但是小黄再也没有回来。

小小很着急,和爸爸妈妈一起找了好远好远,也没有见到小黄。

小小很伤心,哭了很久,终于明白,小黄是真的不见了。

但是小小仍然留着小黄的猫粮和小屋,希望有一天小黄能再回来。

很多天后,小小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猫,长得和小黄几乎一模一样,叫一声小黄它就怯生生地过来了,试探性地舔舔小小的手,眼神里仍然带着几分警惕。小小很高兴,因为小黄回来了,但是很快又不确定起来,因为这只小猫比小黄似乎要小一些。

“不是吧,小黄比它要大得多了。”妈妈摸摸“小黄”,用手比画着。

“我也觉得,它一定不是小黄。”爸爸扶扶眼镜,难得地赞成妈妈的意见。

“不对不对,它就是小黄,只是瘦了些。”小小坚持认为,这就是小黄。

“瘦了?”

“当然了,流浪那么久,能不瘦吗?”

爸爸妈妈还是不能想象,什么样的流浪会让一只大猫变成一只小猫呢?想归想,爸爸妈妈还是不忍心打击小小,于是它成了新的小黄,住在小黄的屋子里,吃小黄的食物。

不过,除了小小,任何人都无法接近它,这点和小黄倒是很相似。

但是这个小黄很警觉,即使是很微小的声音也会吓到它,然后躲到人无法抓到它的地方去。即使是它最喜欢最信任的小小,也无法随便抱住它。

它不像以前的小黄那样喜欢舔人的手,也不像那样喜欢对人撒娇,摸它的时候它的身体很僵硬,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小小很难过,她不明白小黄为什么变成了这样,邓玟玟的妈妈听说后告诉小小:“它一定是在流浪时受了人的欺负,所以不再信任人了。”

小小很愤怒,她无法想象为什么有人会去欺负可怜的小猫,她决定保护它,让它忘记痛苦的记忆。小小郑重地告诉爸爸:“我决定收养小黄,我要保护它,不让人欺负它。”

爸爸和妈妈再次理解了小小的决定,他们准备等小黄回来后就帮它搬家。

但是,小黄再次失踪了。

它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这次小小没有哭,她说:“也许已经有人收养了小黄,这样也好,至少小黄不会再挨饿,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