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下北泽Club Que的爆音与静寂

Live House举办过一个活动,DJ请的全是艺人。我没见过真正的DJ,但有的艺人真的是DJ,全场热烈,人声鼎沸,很棒!

脑浆!脑浆!加油!加油!脑浆!

我完全跟不上。DJ这份职业太酷了,我肯定不行,这虽然是我脑子里的想法,但一旦接手这个活儿,到了自己该上场的时候就必须好好干。观众已经付了钱,无论如何,只能干好。这跟我个人的自我意识无关。

南半球好吃!北半球好咸!

这话说出来都让人害臊,我进了Live House后一直在喝酒,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状态。

有人或许说,如果你那么害怕,不干不行吗?要是不干害怕的事情,我就不会跳进游泳池,不会去做广播操,不会踢足球,不会上学校,不会站在众人的面前。说不定,我连家门都不敢迈出一步。面对可怕的事情,还有讨厌的事情,用不着逃避,有时正面出击,反而能活下来。所以,当我发觉自己想逃避时,反而会尽量用力把事情做好。

磁悬浮是快车!

后辈们知道我接了DJ的活儿,跑过来跟我说:“一起干吧!”这让我感到有了后盾。因为大家很了解我,才来帮我,并说好了由我放乐曲,让后辈们在舞台上狂跳欢舞。

你要是撒谎,就把刺鲀鱼融化掉,在工厂。

可是,DJ是我,舞厅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男男女女都在尽情跳舞,该我出场了。在我前面的人没有用机器放曲子,而是乐队现场演奏,全是由艺人组成的乐队。

敌人是毛利,还是上杉?敌人是毛利,还是上杉?

乐队的主唱唱过几首歌之后,好像又开始说话了。他说的是艺人的精彩之处,自己必须要超越前辈,来到会场的客人们最棒,今晚一起参加演奏的队员也很棒。很棒的事情一定要坚持做下去。我喜欢凡事都认真对待的人。

这时,主唱说了一句“以此心情作了这首歌……请大家听吧”,唱起了最后一首歌。我忍不住笑了,笑的是以这样的心情作曲是很不自然的。

全场的人应该笑得前仰后合才对,但没人笑。这是一首大声唱出的叙事曲,犹如一首美丽而直率的诗。他全力想表现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巨大矛盾,但这个意图似乎没能传达到会场。不过会场的欢乐气氛还是令人心醉。

也许是我的看法错了,他并不想带给观众违和感,而是说出发自内心的话。但这似乎完全不可能,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例如,从字面看他喊出的口号:

梦实现!伤化脓!

的确,他说的话有很多都能引发人们的共鸣,但还是有强烈的违和感。这和听到国外新闻说一个全身绑满炸药的年轻人一边以死表决心一边被当作坏人时所感到的残忍,是完全不一样的违和感。为了国家的价值观以及贯彻常识中的正义感而献出生命的行为是可怕的,我觉得这是不应该发生的。这不让人觉得酷,但也不可嘲笑,不可视为变态。第一感受是悲哀,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怖。

如果能穿过这个森林,就把我忘掉吧。

死是可怕的,非常可怕。为了什么而献出生命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这跟自杀是完全不一样的。对比这种情怀,我自觉自己的存在是可耻的,无所事事地活下去会遭人嫌弃。

与此相反,过分强调什么正义、废弃一个好安排的小恶,反倒让团队穷追不舍,团队虽然有英雄气质,但却是胆小鬼,让人觉得很糟糕,跟我一个模样,真是投机主义。我没听谁说有人直面毫无胜算的恶并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大家各行其是,程度不同。

把我的舌头还给我!

这比无所事事要好些,不做事,就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脑子虽然能理解这一点,但总觉得这是个很跌份儿的英雄。这也许是个不好的想法,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怕死,当然,我知道没有谁想要我的命,但我要是有说大话的工夫的话,宁可干能干的事情。要是光靠谈思想谈梦想被人尊敬的话,我宁愿说傻话,让别人笑,让别人觉得我是傻瓜。

喂!大夫,白色是膨胀色!

我跟后辈们一起围成圆阵,表达了决心:“我上了舞台,会说个段子,一直说到观众发出笑声为止,笑了之后,再放曲子,这才是开始啊。”后辈们全体现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但这是当事人说的,也只能这样了。上了舞台,我对正在等着听曲子的观众说:“我先来个段子。”就像发布宣言一样。然后,马上开说了。

你的愿望太大了,把善款还给你!

岂知完全没反应,那就再来一个段子吧。

老爷!活过来呀!老爷!活过来呀!

还是没有反应!

哥斯拉VS王者基多拉VS微碳酸VS你;我发“nu”,现在是“mo”。nunununu……;缩小的美国,膨胀的琦玉。

无论怎么说,完全没反应。深夜,会场大多数人都喝了酒,即使没喝酒的人也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强行带入了狂躁的状态。这气氛分明是谁说点儿什么都可以逗笑的呀。什么地方搞错了?我再来一下。

听见了,猛烈的贫困之音!

还是没反应。刚才还那么热闹!观众们投来了无数冷漠的目光,直刺我的身体,知道我是一个无才的人。

不知是音响设备发出的爆音弄坏了耳膜,还是我的声音太小,传不到观众那里。

继续干!

名字不明白,这是阿根廷的妖怪!

没反应,再来一下。

从两组女孩中间穿过去!

有了一点儿反应。好了,这下可以放曲子了。可是后辈们挽着胳膊,一副为难的面孔看着观众席,连动都不动。那表情是在说“为时过早”,“不是这样的吧,前辈”。刚才的乐队渲染得又是那么热闹。

三岛由纪夫拼命宣布。

你,七零八落!

太宰治亮出自己的裤裆,拼命让别人笑。

兴趣正被一点点地粉碎。

我的英雄们是伟大的,他们都在拼命地想表达什么,与那些从安全的位置上发出吼叫的胆小鬼完全不一样。

你加你等于二,再一除就没有意义了。

没人接受我的“梗”,我一边快要后悔做了不自量力的事,一边继续往下说“梗”,一直到刚才还是震耳欲聋的下北泽Live House变成了东京最安静的场所。其中最土鳖的就是我。

“打!踢!创伤软膏!”

“放弃人生的家伙,用这个手指停住!”

“我正在制造一个用假名说话的氛围。”

“对国家来说,这是并不友善的思想。”

“让我舔舔你的脏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