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作者:望月

老屋

村角的那棵老榆树,在初秋的凉风里瑟瑟发抖,一些残枝凄冷的抓在树干上,搏最后的一丝余力,期待新  生的奇迹。歪斜的老屋已经涂满了残骸的痕迹,再也无法遮蔽风雨的洗礼,遥遥与坠却又倔强的支撑着四壁,  无法从昔日的繁闹里遗落所有的记忆,在每个晨起与黄昏思念那道炊烟和嬉闹的呼吸,竟舍不得随了历史而  去,竟自固执的在每个回忆里笑着迎风,哭着对雨。

儿时最喜在夜里蹬上老屋后的那个石墩,扒着房檐偷偷的掏鸟窝,偶或摸到蛋,欣喜若狂,便乘了没人注  意,磕打碎裂,悄悄的喝了,嘴角还留有点点渺香,便耐不住夜里生灵的刮躁和无人的安宁,总要生出一些故  事来,惹来大人的责骂。

那时候常常是爬到老屋的房顶,在倾斜到屋顶上的茂密的榆树枝后面坏坏的趴着,瞪着不安好心的眼睛偷  偷的盯着家人的行动,看着他们遍找不着我的焦急,听着一声声焦虑急促的呼喊,恶劣的屏着呼吸,不做一点  响动,心里面便因了家人的恐慌而有着被在意的窃喜,埝埝的得意上好一阵子,才故做惊吓样趴在房顶边上,  手扒着房檐,逼出满脸的眼泪,大呼小叫的喊救命,惹得爸爸总要攀上梯子把我抱下来,放到拍着胸口喘大气  的妈妈怀里,暂时逃过爸妈的责骂,兀自在心地里狂笑得逞的恶作剧,爬进被卧,眨巴着眼睛,对自己竖起大  拇指,长大准是当演员的材料,得意的傻笑着睡去。

那时候总觉得老屋似乎有一种魔力,喜欢独自对着老屋说些秘密,讲些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在墙壁  上涂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为是在给老屋化装,总觉得这样老屋就显得更加的美丽了,却总被恰好蹲在老屋  窗外的谁听了去,就难免有一顿唠叨和责打,随即会趴在窗台上冥思苦想更狠更毒的坏事来,久而久之,家人  竟摸了去我的脾气,不做声张了,总是被轻易的抓到,而失去了藏猫猫的乐趣。

而今,老屋依旧是哪个老屋,榆树还是那棵老榆树,老屋后的石墩子也愈发的光亮了,只是全无了当年的  模样,日子也过的索然无味了,儿少时那种作恶的心理也被岁月冲刷的了无踪迹了。再回家乡时,踱步在老屋  的周围,回味着曾经的欢乐,竟隐隐的有泪水淌出来,抚摸着老屋残断的四壁,心里窜流着隐痛,时光再也无  法回到过去,而自己再一点点的变老,儿时的记忆却愈发的清晰,时刻的侵袭寥落的梦还有那久违的欢乐。

古桥

从家到学校总要路过一架古桥,石头砌成的古桥有些斑斓的图画,刻着一些怪模怪样的人形,最显眼的是  个拿着大刀缠绕着蟒蛇的鬼脸汉子,形状可怕的很,多看几眼,便会在睡觉的时候入了噩梦,吓得一身的冷  汗,常是手抓脚蹬的把身边的人弄醒,也会被不客气的踹起来,兀自睁着惊怕的眼睛,握紧拳头,咬着牙,死  不承认是做了噩梦来。

人家常说只有做了亏心事,才怕夜半鬼敲门,年少的时候坏事都做绝了,怎敢招认是鬼魂显灵算了帐来。  于是不管同学如何激将到画像前发誓起怨,也是拼死不从的。那个时候弟弟妹妹还小的很,常是缠着我带他们  玩,稍微有点闪失就哭哭啼啼的不肯罢休,总会在这样的时候生出邪念来,带他们到画像前,指着画像说再哭  就会被切鼻子耳朵,或者干脆说会被蟒蛇咬死,然后添油加醋的说明蟒蛇咬是什么滋味,什么样的疼和可怕,  日子久了,竟成了一个制服弟弟妹妹的一个秘密招牌。

多年后,弟妹上了中学,还曾求爸妈拆了那架古桥,说只要有那架桥在,就不去上学。当时爸爸妈妈那怪  异的表情时至今日都异常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想来就笑的喘不上气,不过当时爸爸说的话也非常的绝,他  说“有这样的事,你咋不早说,要是早知道了,一准带你妈妈去那里发誓,当年到底谈了几个对象。”但我想  就是妈妈去了,也不会说,因为我的坏大多受妈妈的影响。

那些年,我常在无聊的时候到古桥坐坐,看看桥外的牛羊,等着田地里的玉米黄豆上了几分成色,悄悄的  偷来,然后在桥洞里生上柴火,烧了吃,偶或捉几只青蛙,打几只麻雀,从家里摸几个鸡蛋来偷偷的在桥洞里  烤了吃掉,习惯了后,我家养的那只猫眯竟也闻得腥了,常跟在我身后吃个便宜。

如今家乡改了风貌,古桥还依然再那里矗立,任再大的风雨袭击也不动不摇,只是少了年少时那些张狂的  痕迹,变的清冷寂寞了,而自己也不再年轻,岁月在脸上若有若无的刻画着或深或浅的痕迹,年少的狂傲已随  了磨历内炼了,生活的担子早已扫光了那些自然的颜色,古桥却依然如初,更似乎在岁月中亮丽了姿色,而人  呢,终究无法逃的过开始和结束的轮回,愈发没有古桥的从容堪透。

沉水

在村外的野草地有一哇池塘,当人们刚脱下厚重的棉衣,花花草草的生命还没有苏醒,池塘就已泛起了圈  圈点点的涟漪,随着冷风荡了来,扩了去,便有成群的鸭鹅扑通通的跳进,恣意的冲洗嬉戏。、

盛夏是池塘最热闹的聚会,蛙噪蝉鸣,野草青青,乱花簇拥,若是雨水丰密,一哇池涸便聚了丰足的雨  水,肥沃漫漾养得野生的鱼儿,成全了野性的孩子,诱惑得夕阳烧红了云彩亦不舍得归去。

尤记得那时我最喜在阴天夜半时偷偷的爬起,和约好的伙伴蹑足到得池岸,用手电筒的光圈罩住青蛙,轻  易的伸手可取,阴天空气凝重浑浊而沉闷,大多鱼儿喜欢靠近岸边,露出脑袋,张着嘴巴贪婪的呼吸水面的氧  气,光着脚丫子,用事先做好的丝网兜的鱼儿容易的很,再采摘一些大麦,混在一起烧烤,那滋味现在回响起  来也会吧唧着嘴巴垂涎的很,就觉得所有的山珍海味烧出来摆在精致的瓷器里都黯然失色了。

忽然对年少的一切刻骨的怀念起来,那些童真的趣味,那不知道世愁的快乐,那无遮掩挥洒的野性,一些  聚满心头的恶作剧,竟然永别的成了封存在最深处的记忆,偶尔拿出来添满世故的心,迸发出最深处的最畅快  的爽笑来,给淡然的生活平填了一些最真挚最纯粹的怀念来,直到生命的终结,都不会淡化一些微妙的细节,  而让那些细微的感动有丝毫的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