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无言的山丘

看着一双双当年拿过枪杆、拿过锄头拼血汗的手,那么温柔地处理着一个个鲜艳可口的苹果,画面单纯,可是却让人有无穷的想象和感慨。

当我们到达福寿山农场的时候,这一季最后一批苹果幸好还留在果树上,让我们目睹了丰盛的感觉。

福寿山农场,地势崛高,气候严寒。当年政府把它交给“荣民”开垦的时候,事实上只是一块被“林务局”砍光木材(特别是红桧)的不毛之地。年老的“荣民”现在好像比较敢讲话了吧!所以有人说那时候心里的感觉根本是被放逐。但是几十年奋斗下来,成果不小。虽然苹果的价钱没有以前的风光,但现在至少稳定但不固定。不固定的意思是必须随着水果的产季换种忙碌:七月的水蜜桃、八月的梨子,而十一月正是苹果的产期。

看着一双双当年拿过枪杆、拿过锄头拼血汗的手,那么温柔地处理着一个个鲜艳可口的苹果,画面单纯,可是却让人有无穷的想象和感慨。

产销组组长江文平先生说:“一九七三年的时候,好的苹果一斤大概可以卖到六七十块钱,工人一天工资五十元,也就是做一天工资只能买到两到三个苹果,但今天的工人一天工资一千多元,可买一两百个苹果……”或许就因为苹果的价钱不再风光,而当年垦地的“荣民”年纪也都大了,所以农场就把部分土地按军阶大小放领给“荣民”。军阶高的就放领比较平坦的地,军阶较低的就放领比较高而陡峭的地。但是领到地的人照样无法耕作,于是只好把它租给别人种水果或蔬菜。

承租人之一的蔡先生说,这里的小偷,有一回被逮到了一个,他要小偷一个赔六千元,结果他发现种水果不赚钱,抓小偷反而赚钱。这样说着的他那种表情好像有点意味是说:“有胆量你来试试!”

蔡先生和许多承租人一样,大部分都自己种自己卖,生产者兼零售者。据说今年光复节连续假期有人三天之内就卖了六万多元。难怪有许多外国进口的苹果却挂着梨山出产的标记,鱼目混珠。蔡先生告诉我们一个秘密:他说,苹果好看不一定好吃。他老实地说,他们自家产的苹果多数是一结果就用纸袋套起来。成熟之后虽然粉红好看,但滋味却不及从小裸露、没穿衣服、直接晒太阳的在丛红。

除了水果,近年来流行的高冷蔬菜也是福寿山农场的主要产品。这些蔬菜所种植的地方更高而且更远。当然种植的人通常也是外来的承租户。种白菜的唐先生就是从阳明山移民来的。问他说这里和阳明山有何不同?他说差不多啦!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睡觉都得盖棉被,不过或许是肯定自己的努力吧,他说这里的菜比阳明山种出来的还要脆,而且更甜。他形容说:“高冷蔬菜最好吃的时候,连舌头都会咬掉吃下去!”形容得简洁又传神。

虽然福寿山农场许多土地都已经放领而且承租出去,不过农场的场长,退伍军人江先生却有挺新的经营概念。他除了发动苹果树的认养,每棵三千元,收成归你,以及企图在农场中建旅馆,吸引喜欢自己采水果的人,既赚旅馆钱,也赚水果钱之外,最近他还动蒋老先生宾馆的脑筋。他说宾馆的风水好,东望奇莱,西连玉山、八卦山,是莲花宝座,来此一住,对事业极有帮助。想来的话,平时一天一万元,假日两万,让你过过瘾。

蒋先生的宾馆已经成为有钱就可以来住的平民旅店。昔日垦荒的“荣民”都已垂垂老矣。当年“退辅会”的功业今天看来却是环保之害。一个时代的结束又是另外一个时代的开始。明天的福寿山农场会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知道,不过垦荒的“荣民”说,在有生之年反正是看不到它当初最原始的面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