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长河风雨人生》原文·蒲萍

我们踏着前人的脚印,别忘记每个脚印都是一部历史,我们朝着朝阳,踏过晚霞,走过多少艰苦岁月,才有今天的关荣,多少人的信念,永葆着革命历史的丰碑。中国是个农业国,农民从历史以来,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占去2/3的农民土地是农民的命脉,民以食为天,共产党解决了土地问题。耕者有其田,实行了土改。土改是场改革,毛泽东说,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从地主,富豪手里,把土地夺回来。这就是一场革命。我来到土改队,一切都感到新鲜,陌生,有趣,农民都叫我小同志,‘同志’这2个字,最革命的字眼,表示志同道合,一个志愿,这是当时的历史政治条件下,赋予这个崇高的关荣,所以在当时,与同志写信往往最后必定写上,致革命崇高的敬礼,这是同志式的礼仪。

今天,土改队队长王忠达,我们平常都叫他王队长,全队11人,有一个是女兵,王队长是江苏常熟一带人,语言难懂,江苏口腔很重,可能是个初中毕业生,文质彬彬,一个很秀气的20多岁的青年,他笑着问我,‘‘小鬼’’,你为什么参加革命?我不懂什么叫革命,我实话直说,家里穷,肚子饿,要吃饭,全队会上,好像是个仪式,欢迎我的到来,我的搭伴是个山东人,这个人为人爽直,我以后接触山东人多了,才知道,山东人的秉性,厚道,说话直性子,我们都叫他郭同志,我俩都在高村,罗村的小部分搞土改,高村与罗村毗连,他们生活很穷,粗衣,地瓜,所以他们把土地视为命根子。

土改按土地错落,水利条件,生土,熟土之分,分为5等。村前村后靠水源的为1等,稍远的小块田,稍有水源灌溉为2等,在山地能引水上山的为3等。山上月牙田为4等,在自己开垦的小片荒地属5等。

我们进行了土地调查,人口调查,登记造册,各类土地归类又分类,按土地,家禽,雇工定成份,农村的阶级斗争异常复杂,加上农民没有文化,私有观念异常强烈,都害怕评上地主富农,把自己的土地疏散给别人,赠土地的,转移财产的讨好土改同志,拉关系,走后门,当然土改队其中10为同志为外乡外省人,套不了近乎,拉不上关系。土改队的纪律异常的严,刚解放,大家一心为人民服务,为贫下中农服务,稍有不逊,开除回家,罗村,高村离我家乡2,3华里路程,婚嫁,喜庆,农民还有互往,所以村与村,人与人,心里都有一个‘符’虽然不知道姓名,也会晓得是哪个村的,若要细打听,就会更了然了。

白天去田里与村长,治保主任,民兵队长,农民,跟着一大班人,落实了土地,分产到户。竹签长3尺,宽5公分,签牌上写田户姓名,田等级亩数,土箕装着,我负责插牌签。当然,因调查不细,土地搭配不均衡,有的好土地占太多,有的差的土地分多了。生产队长,民兵队长,反正有点小权力的弄虚舞弊所致,那是等土改完后,进行土地调整,谓为土整,

罗,高李姓的农民,分了土地积极性很高,发动起来了。斗地主,这地主是罗村人,50开外,我们把地主家人赶走后,土改队就住在这里。在一个晒谷场,搭起一座竹蓬高台,人山人海,情激奋亢,晒谷坪,田埂,墓坪上,站满了老人,妇女,小孩。基干民兵,个个发了三八大盖,荷枪实弹,穷苦民众是洪流,是革命,是野性的原始动力,像野兽般撕碎这个地主。跟着共产党走,打倒地主阶级----。口号声回响山岭。

地主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台上。主席台上。王队长坐在正中,各村长,治保主任,民兵营长,荷枪的民兵,上台诉苦的民众,层叠不穷,哭的,闹的。打的,脱下鞋子打,拿着木棍打,用纸糊高帽子写着‘‘打倒地主----分子’’纸帽打破了还要戴上去。

穷是光荣的尺码,穷是革命的依赖,所以大家都爱穷,穿破衣服,补丁连迭,酸汗弥散,这是劳动人民,革命队伍同路人。

第2天,太阳六点升起了东山,热浪炎炎,土改队发了2元的薪水,穿着不合身的一套军装,我个子小,瘦瘦的,没有衣服退换,老同志送我衣裤,卷起裤脚,卷着衣袖,穿起来,真像戏台上跑龙套的。

三餐饭饱,能吃到肉,气色也好看多了。这就是我奶奶说的;‘长大了,有出息,会有饭食。

区上给全镇土改队来了指示;各土改队的参军学生回区报到;‘‘送到部队去锻炼。’’

我分到259团,在三营八连当了名战士。

军队,毛泽东比拟国家长城,担负着保卫祖国、保卫人民的捍卫者,打击阶级敌人的武装集团,她是一座大学校,一座熔炉。

我在这战斗连队里,全班十五个人。正副班长,战斗组长。班长姓韩,山东人,他是四九年老兵,参加过很多战斗,平常不爱攀谈,闷着头抽烟斗,性格内向。我来到这个班,我不善于交际,处理关系勉强过得去,我从小没有爱的熏陶,养成孤僻的性格,但不了解我的人,不这么理解,认为小知识分子傲慢看不起人。搞得我总转不过弯,只好随缘过。和平时期的军队,每天练兵、学文化,有时到靶场去实弹射击,扔手榴弹。我打靶过几次,都是吃零蛋,扔手榴弹扔不了10M~20M,只扔了3M多,吓得大家赶快趴下。以后连长再不叫我扔。

我们驻在平和县,平和是山区,土匪很多,国民党的散兵游勇,都潜伏在山区里。有一个晚上,月光微明,夜风习习,班长派我去放哨,一个人影向我走来,我没有喊口令,已来到我的面前,一看是指导员。他没有凶我,他问我,为什么不叫口令,全连的人掌握在你哨兵手里,我无言以对,指导员叫我回班里,以后再不派我去站岗放哨。部队经常军事训练,晚上站岗放哨。一年快过去了,在部队短短的数个月,部队接到上级命令:要调往平潭岛,成了守岛部队,正值要走之际,空军学校来战斗部队招学员。年轻、初中文化、政审合格,连队审核了十几个人,指导员带队,到达团部。从小溪走到平和县,已经中午吃饭时候了。在团里已经集结了四十多个青年军人,憩息二天,我们又乘三辆带帆布蓬的四轮大卡车,当时刚解放,百废待举,经济复苏,国家不是一穷二白,还未生产汽车。我们坐的国民党战场上缴获过来的美国大卡,烧木炭的热能发动动力装置。汽车跑不了几个小时,又要停下来加炭加水,二氧化碳气体加上卷起的灰尘,车上的人,毛巾捂着嘴巴鼻子,真像煤矿挖煤工人,衣服、行李包,都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我们的目的地建瓯县,沿途饥渴难耐,莆田、福州、南平,一路开开停停,一路风趣横生,都拿汽车来消气,汽车是美国出的,生气直冲美国:“奶奶的,美国真熊,山姆大叔就是奶奶地熊包”,这是山东兵的口音。

我们一路逶迤地爬山越岭,毛巾上灰尘,看不到原色,现代交通工具,平和跑福州一天路程就到了,我们却走了两天半才到福州,车上腥臭难闻,翻肠倒肚,食物全部呕吐光,黄黄胆水也呕吐出来,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年青体魄,象刚出医院的病人,全身软软的,车上二边帆布空隙,车尾挡部都是浊物,狼狈劲不可言喻。

我们住在苍山路兵站,到建瓯县还有几天路程,洗个脸,我们都睡地铺,倒头就睡。脑神经还在晃晃地摇动,入不了寐,肚子空荡荡,就是困乏。带队的是团部派出的参谋,山东人,二十余岁,催促我们起来食饭,没有食欲,昏昏沉沉。这个参谋姓刘,为人谦和,他说:他在家乡没有父母兄弟,从小当兵,过长江的老干部了,他问我家有什么人,我说:“家有奶奶。”刘参谋死活要我认兄弟,我不吭声,我总想起奶奶叮嘱的话:“出门在外,不能随便接触陌生人,别被人骗去卖掉了。”我很腼腆,不敢开口,就是这个哥哥一路照应着我。

第二天,我们坐车到达南平,在南平小憩一上午,我与二三小兵去逛街,我想买支钢笔。在码头我们走进一间店家,叫了十几声老板,老板都不理我们,我们认为他们看不起我们当兵的。我们中的一个人气急地说:“你这资产阶级、资本家,我们要革你的命。”这个老板吓坏了,连连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要买什么?我不是老板,我是店家伙计,你们叫我同志吧,同志多好听,我们也是穷人。”

我们知道话说多了,也只好点点头,他把我们送出了店门。

到达建瓯县城,新民路,在一家居民家烧饭。要过年了,去旧迎新,迎接52年新的一年到来,这个年没有过好,焖的一大锅饭,锅盖盖着,烧饭同志跑出去玩了,跑回来一看,揭开锅盖,饭粒有黄色,还剩下没有熔掉的个粒。刘参谋马上到公安局报告,公安局派人来检查:“饭被人放毒,不能吃。”公安局同志说:“建瓯是国民党中美合作所在地,洋坊开设了一所特务学校,你们小同志,一个人不要乱走,上街有三四个一起,为了安全。

我们搬到广场后,自己设灶烧饭,跟公安学校邻居,我们这几日,就要去入学考试,检查身体,建瓯是个空军教导团,全团有数百人,经过筛选后,还剩下四十人,选上的搬到建瓯飞机场场站去住,据知:这场站是国民党为特务学校建的,现剩下几间空房。

刚过完年,这个年是革命化的年,杀了一猪,大家食猪肉。刘参谋托人来找我,要见我一面,聚兄弟之谊,我没有去,我想认了这个哥哥后,以后会否被人骗去卖掉。一个山里孩子,没有世面,被人卖怕了,不敢去。这些没有选上的过不二天,就坐车回部队了。我每天暇着无聊,红花山的空军教导团的房子还未竣工,我们生活还未纳入正规,每天无所事事,我约了一个小鬼,五十年代时,年纪稍大一点都叫我们小鬼,在部队,小鬼感到很亲昵。

每天吃完早饭,就跑到体育场陆军驻军部队,竹蓬盖了一间图书室,里面都是小人书,去看小人书,惊动部队的连长、指导员,他们问我是哪里的。我们说是空军学校,还没有开学,又没有地方去。公安局的同志告诉我们,这里国民党特务很多,不安全,所以不敢走,到你这里来看看书。断续去过几次,他们指导员又说:“我们小人书丢掉了很多。”我们说:“我们没拿你的书。”

过完年,工程竣工了,我们搬进这幢红砖楼房。开学了,每天学政治、文化,生活规律化。伙食改善了,每月二个大灶,食得很好。身体好了,气色也好了,穿着空军服装,黄军装、兰裤子、皮鞋、军帽,好潇洒。我每月生活费4元,积攒了近一年的钱,买了一部毛主席著作:4本。买回来后,看不懂,历史条件,政治背景,文言文法,典故,都不懂,只好束之包裹里。

星期日,我邀了几个人,去找好玩的地方逛,到新民路女中去看,据说是教会办的。修女一看见解放军,吓得脸色都变了,赶快命令学生回教室,这帮女孩子好象看到狼来了,逃之夭夭。

新民路有座观音庙,却是男和尚。我与奶奶分离了一年了,想求仟问奶奶身体是否安康。和尚解仟问非所答说:“二虎相争,必有死伤。”回到学校向中队长汇报这件事。保卫处的领导通知县公安局,据知:国民党特务地下联络点。以后我路过此庙已封掉了。

校部看我们学生星期日太闲,安排我们住宿楼下,修建球场。花了二个月的星期日,一座山丘终于挖掉,完工后,每天晚饭后,星期日,都进行球赛。复习考试,迎接结业,一年的学习。不知以后要往哪里去,等待着分配。我每门优异成绩公布在成绩栏,一个中队二百多人,他们异样的眼睛盯着我说:“这小鬼,好聪明。”学习完了,大家松了一口气。我暇闲呆在宿舍,给奶奶写信,报喜二年来情况,以慰奶奶抚育之恩,我知道奶奶不认字,千里迢迢,奶奶思虑远方的孙儿,可能愁白了头,奶奶你知道否,因为有你的付出,才有我的今天。

有家属来队探亲,据说是福州人。我有生以来,没有正眼看过一个女人,十七的小伙子,情窦初开,但还在情的朦胧阶段。这个女人正视着去,还上眼,清秀、胖瘦匀称,象个大家闰秀。没有装饰,文静,穿一双女式布鞋,穿着布衣裤,还是很适体的。在我家乡还找不出这等女人。班里那么多人,都默默地正眼看一下。都说是美女。在五十年代,男女授受不亲,在军营军人不能接触女人,这是军队纪律。

校部在一个星期四的上午,全总队学生,汇集在办公大楼会议大厅听报告。校长据说是师级干部,穿着黄色毛绒军装,三十七岁了。

报告中激励着我们,树立我们前进信心。校长口若悬河地说:“你们是国家的未来,空军未来事业依靠你们去建设。”殊不知:以后我人生道路多么艰巨,多么坎坷,跌宕的人生,我在跋涉着。

这会议开了一上午,有数十个同学被分到了浙江省笕桥航空预科学校,有少数人被淘汰转业回家,这位来家属的同学被退役了。

52年就要到了,我们要赶到学校去报到,迎接52年的新学年。

这个星期日,我们坐车上路了,我们还是坐美国大卡,不觉路程不远,建瓯到上饶,要半天路程,到达上饶已经下午,太阳下山了,夜色朦胧,我们坐的这趟慢车,连夜起程,这趟火车,我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非常不自在,人多,位置挤满了,空气恶浊,我呕吐、恶心,带队的军官,叫了列车长来,给我食了二片药后。没地方坐,我躺在过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到达笕桥。我下了车,还在呕吐,学校派了客车来接我们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