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棺酒

1.救命药引

朱俊杰虽然只是个司机,但他不甘心只做替人开车的司机,他一直在利用空闲时间自修商业管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的老板,陆勇的母亲肝癌晚期,陆勇费尽心思四处求医,终于在民间求来一个偏方,虽不能彻底医治,但却可以续上10来年的命。

只是这药物好求,药引却遍寻不见。说来这药引也奇了,竟是一种墓坑里酿的酒,叫顶棺酒。世人哪里有在坟墓里酿酒的?

得知陆勇正在苦恼之后,朱俊杰自告奋勇,说自己家乡有人有顶棺酒,只是怕人家不肯卖。

陆勇想了想,说:“这么着吧,你放出话去,不管什么人用什么手段拿到顶棺酒,我愿意出10万买过来。”

朱俊杰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回了老家。他并没告诉陆勇,朱家祖坟里就埋着一罐顶棺酒。一次,他和父亲朱得时修太爷爷的坟,无意间闻到坟里有酒香。父亲悄悄告诉他缘故,不许他声张,仍将墓坑依原样修好了。

朱俊杰觉得自己要转运了,他办好这件事不仅可以拿到10万块钱,陆勇也会对他的办事能力另眼相看。

只是没想到,朱俊杰以为一说就成的事情,父亲居然一口否决了。朱俊杰又多说了两句,朱得时便动怒了:“那罐酒我留着有大用处,别说什么陆总的妈,就是王母娘娘也不行,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朱俊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来常规方法是行不通了,非得智取才行。

于是第二天,朱俊杰便说要回去上班。假装离开之后,他又回到镇上附近的网吧,在那里窝到半夜后悄悄摸回村庄,直奔老坟地而去。

朱俊杰暗暗得意,铁锹他早藏在庄稼地里了,父亲再也想不到他会半路折回来。这时田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得一人高了,在月光下像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着空地上的几座坟丘。

朱俊杰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他找到太爷爷的坟,跪下磕了几个头。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半夜坟地里猛地冒出这个声音,朱俊杰一声号叫,险些没把魂吓出来。

这时朱得时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他发现朱俊杰把铁锹藏在这里,早就洞悉他的意图,一早埋伏下了。看清那人是自己父亲后,朱俊杰不住声埋怨:“爸啊,你是我亲爸吗?不为我的前程考虑就算了,还躲在这里吓唬我。我是有病根的人,经得住你这么吓吗?”

2.背后隐情

朱俊杰小时候爬树摔伤,做过一次大手术,这条小命是捡回来的。朱得时疼儿子,朱俊杰打小一犯错就搬出这件事,朱得时每次都会心软。这次朱得时却叹了口气,说:“我倒真希望那时没给你做手术,你真痴呆了,我养活你,咱爷俩糊里糊涂过完这辈子就完了。如今我背了一辈子的良心债,为这个还挖了自家祖坟,担个不肖子孙的名声!”

朱俊杰一听这话愣住了,父亲背了什么良心债?怪不得死活不肯让他动太爷爷的坟,父亲曾说顶棺酒他有大用处,现在又说为这个挖了自家祖坟,难道顶棺酒早就被他挖走了不成?

朱得时说当年小俊杰摔伤后,脑子里有大量淤血块。如果不开刀取出来,就算好了以后也是个痴呆儿。当时两万块钱的手术费把朱得时逼入了绝境,他身上连二百块钱都没有啊!朱俊杰从来不知道这一段内情,不由好奇,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下,父亲是怎么迅速筹到两万块钱的呢?

“说来也巧,当时刚好有个温州商人和我们住在同一个病房。他有个带拉链的黑皮包,里面装的都是钱……”

朱得时的嘴唇因羞愧而抖动着,说不下去了。朱俊杰意外呆住,一向耿直的父亲为了救他,居然偷了别人的钱。朱得时说那个黑皮包里一共有两万零四百块钱,正是这笔钱救了朱俊杰的命。事后,朱得时曾去医院打听那个温州商人的地址,在他厂子里做了一年工。他拣最苦最累的活干,等到过年结账时却悄悄走了。

“那个时候,一年的工钱是远远不够两万块钱的。这笔良心债我一直背在身上,现在是该还的时候了!”朱得时说前几天那个温州商人找了来,他老婆得了重病,等着顶棺酒救命。温州商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就他一个“老员工”,所以托他帮忙,朱得时一口应承了下来,当年他用人家的钱救了自己儿子,现在也该用祖上的福荫救人家老婆了。

朱俊杰听完沉默不语。回家后,朱得时从里间捧出一只破旧瓦罐,里面的粮食渣子已经半化成水,如琼浆花露一般异香扑鼻。

3.取义舍利

朱得时说:“现在事情你都清楚了,是拿去给你的将来铺路,还是还这一笔心债,你看着办吧!”朱俊杰没料到父亲居然让他来做这个决定,一下愣住了。

陆勇打电话问他事情的进展时,朱俊杰的内心经过苦苦挣扎,推说主家拒绝了。陆勇一听急了,说:“是不是钱不够?我可以再加五万!”

“陆总,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朱俊杰索性将实情一股脑儿倒出来,“我也想把顶棺酒给你,可是我不能为了自己,让父亲背一辈子良心债!”

陆勇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问:“阿杰,我知道你在自修,如果我把公司主管的位子也加上,你还坚持自己的选择吗?”朱俊杰纠结得心都绞痛了,这对他是多么致命的诱惑啊!“是的,我坚持自己的选择!”朱俊杰的回答,令朱得时倍感欣慰。

朱得时约定温州商人次日来取货,第二天,陆勇居然陪着老人来了。朱俊杰瞠目结舌,父亲口中的温州商人居然是陆勇的爸爸。“为了尽快找到顶棺酒,我和爸爸一直在分头寻找。昨天和你通电话时,爸爸刚好在旁边,我们这才知道所托的居然是同一家人。”陆勇道出原委,朱俊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朱得时惭愧地嗫嚅:“陆先生,当年我……这罐顶棺酒,算是我赎罪吧!”

“你也是为了救孩子,何况你早就凭自己的力气还了那笔钱,何来赎罪之说?”陆老先生早就洞悉真相,攥住他的手,由衷地说,“你肯开棺取酒帮我们,我该谢你才是啊!”“兄弟,好样的!”陆勇拍拍朱俊杰的肩膀说,“如果你见利忘义答应我,我还真的不敢用你。现在来吧,公司正在扩大规模,有你施展的天地!”

朱俊杰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胸腔里涌动着,涌动着,终于漫上眼睛,化为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