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赝品

小镇漫川,五水环绕,地灵人杰,其中名人,首推王三奇。王三奇原名王子翰,年老退休,赋闲在家,日常无事,画几笔画,赏几件古董,把个小日子过成了隐士。

王三奇的奇,一是绘画。散淡几笔,几兰草,无风自摇。叶间淡淡几点,几瓣兰花如蝶,清新淡雅。画旁题诗“兰生空谷,无人自芳”。

王三奇画画,不卖不送,独自赏玩,自得其乐。

二奇是赏古玩。一日,在古玩摊经过,见一破损瓷器,画一鱼。瓷器已残缺,放在那儿,无人问津。王三奇拿着敲敲,袖中伸出二指,说两千元,卖不?

摊主大喜,想这破瓷,从无人问,两千就两千。

成交之后,王三奇拿着青瓷,回家一洗,倒上一杯陈年老窖,只见清冽的酒,杯中鱼儿须尾皆动,活了一般。

据说,这瓷,竟是当年元代宫廷珍品,第四天,就有人上门来买,给价十万,王三奇捋须一笑,道,万金不卖,遑论十万。

来人无语,悻悻而退。

而最让漫川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第三奇了,那就是倔。老头子的倔,达到了极点,算得上小镇古今无二。

据说他当校长时,一日在教室外经过,听一年轻的生物教师上课,给生物定义道,这么说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生物。

他瞪圆了眼,敲门喊,小伙子你出来,出来!

小伙子不知发生什么事,忙忙跑出。他问,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汽车是生物吗?一句话,让小伙子目瞪口呆。

还有一次炊事员抱些柴进厨房,枝梢向后翘着,他见了说这样稍不注意,枝梢就会伤到学生的眼睛。

炊事员偏不认错,以为没啥。

这让老头子十分生气,为了让炊事员牢记这事,马上命令把柴抱出来,重新按他的要求,截短了再抱回去。

气得炊事员当天饭也不做了,辞职回家。而这炊事员,正是他的妻子,

最倔的,莫过于后来发生的事。在他获得青瓷不久,儿子王小小就官运亨通起来,由教师改行,进入政界,副科长、科长,最后一跳,做了市长办公室主任,别说镇里县里,就是市里,也成了风光人物。

这其中,不说别人啧啧称奇,就连王三奇也连连称叹,说论才吧,儿子才能也并不突出啊;说是后台吧,数遍三服之,自己也没一个台上人啊。

这实在只能归结为这小子命好。王三奇想。

大概在王小小当主任半年后吧,王三奇过生日,市长亲自来祝寿。市长出马,全市官员,谁敢落后?一时车水马龙,兴奋得王三奇老脸发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市长提议看看那青瓷。

王三奇趁着酒兴,进了室,拿出一个绸包,打开,一个檀木盒;再打开,一件青瓷赫然在目。王三奇得意地拿出,倒一杯烈酒,那尾鱼在酒中展翅摆尾,栩栩如生。看罢,马上宝物归盒,抱入室。

再出来时,市长连夸宝物宝物,难怪王老先生十万元不卖了。

王三奇一愣,问不知市长怎么知道?

儿子压低声音说,那是市长派的人。

王三奇一言不发,儿子在旁边扯扯衣袖,说爹,市长今天给你这么大面子,再说没少照顾我,那瓷器——

王三奇抬头,见市长火辣辣的眼睛望着自己笑,就一咬牙,说,好的,既然市长要,老朽礼当献上。

说完,进了室,再出来时,抱着绸包,可人老体衰,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大家忙去拉起,打开木盒时,青瓷已经雪花粉碎。

满堂人长叹,市长更是脸灰白,转过身,一摔袖子走了。

几天后王三奇抱着一个木盒,去了省博物馆,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那个青瓷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