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拼字游戏

第十八章 拼字游戏

眼看圣诞节一天天临近了,可是依然不见下雪。就连一场大风雪也没有。每天清晨,冰冻的地面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霜,但是太一出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劳拉和卡琳每天赶往学校,只有在人行道下面和商店背处才能看到一点尚未融化的白霜。寒风凛冽,她们的鼻子冻得生疼,双手虽然戴着连指手套,可还 是快冻僵了。她们用围巾把脸全包裹起来,也不想开口说话。

寒风发出凄苦的哀号声。光惨淡,天空难寻飞鸟的踪迹。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毫无生机,草全都枯萎了,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学校看起来破旧不堪,显露出单调乏味的灰色,一副无打采的样子。

看起来这冬天似乎永远也不会开始,永远也不会结束。每天除了上学、放学,在学校念书、在家学功课,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明天会和今天一模一样。劳拉觉得,她除了念书、教书,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了。家里没有了玛丽,甚至连圣诞节也没有了真正的节日气氛。

劳拉猜想,那本诗集一定还 藏在的衣橱屉里。每当劳拉走过楼梯尽头,来到的房间,经过那个衣橱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本诗集,以及那篇她尚未读完的诗句:“‘鼓足勇气!’他说着,手指陆地, ‘这滔天巨会很快把我们卷向海岸。’”这种想法在她头脑里反复出现,都感觉有些乏味了,连盼望在圣诞节得到这本书的心情,也变得平淡无奇了。

又到礼拜五的晚上了。劳拉和卡琳像平时一样洗了盘子,像平时一样拿出书本,在灯光下学。爸坐在他的椅子上读着报纸,坐在摇椅上轻轻摇晃着,线针也像平时一样发出咔咔的声音。劳拉也像平时那样翻开她的历史课本。

突然,她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啦!她猛地把椅子往后一推,“啪”的一声合上书本,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爸都给吓住了,惊讶地望着她。

“我受不了啦!”劳拉大叫道,“我不想学了!我不想念书了!我再也不想当老师了,永远都不想啦!”

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她。“劳拉,”她说,“我知道你不会说脏话的,可是乱发脾气,摔打东西,这跟说脏话没什么差别。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劳拉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劳拉?”爸问,“你为什么不想学了?也不想当老师了?”

“唉,我也不知道呀!”劳拉神情沮丧地说,“我对一切都厌烦透了,我想——我希望能发生点别的什么事情。我想到西部去,我只想痛快地玩一场,可是我知道我年龄不小了,不能贪玩了。”她急得都快哭起来了,她以前从没有这样伤心过。

“怎么啦,劳拉?”惊叫起来。

“不要紧,”爸安慰她说,“你只是学得太辛苦了,才会这么烦躁不安。”

“是啊,今晚你就别学了,”说,“上次的那本《青年之友》中,我们还 有一些故事没有读过。你可以给我们读一则故事,劳拉,你愿不愿意?”

“好吧,。”劳拉很无奈地说。她甚至连读一则故事都不愿意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算她知道,她也不可能得到。她拿来《青年之友》,重新把椅子拉到桌边来。“卡琳,选一则你喜欢的故事。”她说。

她耐着子大声读起来,卡琳和格丽丝睁大眼睛认真听着,的摇椅仍然摇晃着,线针依旧在咔咔作响。爸出门到街对面去了,他去福勒的五金店里,围着暖炉和人聊天。

突然门打开了,爸冲进屋里,说:“戴上你们的兜帽,卡洛琳,孩子们!学校要开会啦!”

“究竟出了什么事——”说。

“大家都要去!”爸说,“我们要成立一个文艺联谊会。”

放下手里的线活,说:“劳拉、卡琳,你们穿好外套,裹暖和些。我去给格丽丝加件衣服。”

她们很快就穿戴妥当,爸提着灯笼,大家准备跟着他出发。正要把油灯吹灭,爸却把它拿起来。“最好把它带去,可以把学校照亮一些。”他解释道。

数不清的灯笼汇聚到了主大街,然后晃晃荡荡地进入黑黢黢的第二大街上。爸叫了一声走在前面的克里威特先生,他把学校的钥匙带来了。在摇曳的灯光下,课桌的模样看起来怪怪的。其他人也提着油灯过来了。克里威特先生点亮了讲台上的一盏大油灯。吉拉德‘福勒先生在墙上钉了一颗钉子,挂了一盏带有反光铁皮片的油灯。他为了开会都关门停业了。所有的店主也都停下生意,前来开会。镇里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爸带来的油灯加上众多的灯笼,把教室里照得亮堂堂的。

教室里的座位坐满了人,还 有很多人站在后面。克里威特先生请大家安静下来。他宣布说,这次会议的目的是准备成立一个文艺联谊会组织。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他说,“就是确立会员名单,然后由会员选举任命一个临时主席,这个临时主席将主持会议,接下来我们开始提名常务负责人,负责人通过投票选举产生。”

这时候大家都有点退缩,兴致没有刚才那么高了。不过,究竟谁将会当选这个主席,大家却很感兴趣。这时爸站起来说:“克里威特先生,以及在座的各位,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来做,让大家高兴高兴,似乎没有必要弄一个组织吧。”

“在我看来,”爸继续说,“成立一个组织的麻烦在于,大家很快就会对这个组织本身感兴趣,而忽略掉成立这个组织的目的。我认为,对于我们到底需要什么这个问题,大家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可要是一开始就成立组织,搞选举,很可能我们在谁当选主席这个问题上便产生了分歧。所以我建议,让我们直奔主题,开始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这根本不需要什么负责人。一切就给学校老师克里威特先生来主持吧。每一次开会,就由他来确定下一次联谊会的主题。任何人都可以提出好点子,无论是谁,只要得到通知,就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让大家玩得开心就行。”

“说得棒极了,英格斯 !”当爸坐下时,克南斯 先生大声叫好,很多人也拍手称快。克里威特先生说:“赞成的就说声‘好’!”大家齐声高呼“好!”一致同意这种办法。

可是接下来的好一会儿,没有人知道该干什么。克里威特先生说:“这次会议我们还 没有活动内容呢。”有人回答说:“说什么呢,我们现在可不想回家啊j”理发匠建议大家唱歌,有人说:“克里威特,你的学生中有没有会朗诵诗歌的?来一个节目怎么样?”又有一个声音说道:“来玩个拼字游戏怎么样?”好几个人插嘴道:“好主意!”“对啊,我们就玩拼字游戏!”

克里威特先生指定爸和吉拉德·福勒先生担任两个队的队长。他俩站到教室前面的两个角落里,开始大声叫喊名字,挑选出本队队员。下面的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教室里热闹非凡。

劳拉焦急地等待着。可他们理所当然会先挑选大人。大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去,站成两排。队伍越来越长,劳拉也越来越担心,她害怕福勒先生抢在爸的前面选中她。她可不想在拼字比赛中同爸一决高低。紧张时刻终于来到了。现在轮到爸选人了,虽然他讲了一个笑话,把大伙都逗乐了,可劳拉看得出爸有些犹豫。最后他下定决心,叫道:“劳拉·英格斯 。”

劳拉赶紧跑到爸那一个队列的尾巴上去站着。已经在这个队列中了,站在她的前面。吉拉德·福勒接着叫“福斯 特!”福斯 特是最后一个被选出来的大人,他就站在劳拉的对面。也许爸刚才应该选他,因为他是个大人。不过爸还 是选择了劳拉。劳拉心想,福斯 特先生肯定不怎么会玩拼字游戏。他是一个赶牛车的拓荒者。去年冬天,就是他傻愣愣地从阿曼乐·怀德的母马“贵妃”背上跳下来,在射程之外朝羚羊开槍,把“贵妃”吓得仓皇逃跑。

现在,学校的学生也被挑选出来,连最小的孩子也参与其中。两排队列从老师的讲台顺着墙排下去,一直排到门口。然后,克里威特先生打开了拼字课本。

首先,他念的是初级课本里的单词。“foe(敌寇)、low(低矮)、woe(悲哀)、roe(鱼)、row(排列)、hero(英雄)——”他突然点到,“巴克莱先生!”巴克莱先生有些蒙了,惊皇失措地拼着:“Hero:h-e,r-o-e,hero.”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跟着尴尬地笑笑,出列回到座位上,成为第一个被淘汰的人。

单词变得越来越长,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最初是吉拉德·福勒那一边的队列变短了,然后是爸这一队列变短,接着又是吉拉德·福勒那边的人数被淘汰得越来越多。教室里欢声笑语一片,大家的兴致高涨,身上迅速暖和起来。拼字正是劳拉的强项,她最喜欢玩拼字游戏。她站在有裂缝的地板上,双手背在身后,轮到她拼字,她一个也没拼错。对方又有四个人败下阵来,而爸这边也被淘汰了三个。现在又轮到劳拉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流畅地拼了出来:“Differentiation: d-i-f, f-e-r, e-n-t, i, a-t. i-o-n, differentiation (:差别)!”

慢慢地,座位上坐满了被淘汰下来的人,他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吉拉德·福勒那边还 剩下六个,而爸这边只剩下五个人了——爸、、弗罗伦斯 ·格兰、班恩·乌渥兹和劳拉。

“Repetitious(重复的).”克里威特先生念出一个单词。对方没有拼出来,被淘汰了一个人,现在双方又打成了平手。轻柔地拼了出来:“Repetitious:r-e,p-e-t,i,t-i-o-u-s,repetitious(重复的).”

“Mimosaceous(含羞草).”克里威特先生又念了一个。吉拉德·福勒拼道:“Mimosaceous:m-i-m,o-s-a,t-i-”他看了看克里威特先生,“不对,s-i——”他重新拼起来。“我认输啦!”他说完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Mimosaceous,”弗罗伦斯 ·格兰拼起来,“m-i-m,o-s-a,t—e——”她也拼错了。要知道她以前还 当过老师呢!

吉拉德·福勒那边另一个队员也没有拼出来,轮到爸这边,班恩·乌渥兹摇摇头,连尝试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干脆直接认输。劳拉站得笔直,等待着她拼字的机会。现在,福斯 特站到对方队列第一个的位置上,轮到他来拼字了。“Mimosaceous:m—i,m—o,s-a,c-e-o-u-s,mlmosaceous(含羞草).”

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还 有人大声叫道:“好样的,福斯 特!”福斯 特脱掉他的外套,穿着格子衬衫站在那里,腼腆地笑起来,眼睛里发出明亮的光芒来。没有谁会想到他居然是一个拼字高手。

克里威特先生嘴里的单词像雨点一样密集地砸下来,他念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难。这些棘手的单词都是从拼字课本的最后几页里找出来的。现在对方只剩下福斯 特先生在孤军奋战。也被淘汰下去了,只剩下爸和劳拉两人去对付福斯 特先生。

接下来,他们三人都没有拼错一个词。教室里鸦雀无声,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爸拼字,福斯 特拼字,劳拉拼字,然后又轮着福斯 特拼字。他以一敌二,更占上风。

这时候,克里威特先生说:“Xanthophyll(叶黄素).”轮到劳拉拼了。

“Xanthophyll——”她念道。她突然感到头脑一片混乱,这让她非常惊讶。她闭上眼睛,她感觉几乎都能看到拼字课本最后一页上的这个单词了,可是她还 是想不起来。在一片死寂中,满教室的眼睛都注视着她,她似乎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Xanthophyll,”她绝望地又念了一遍,开始迅速拼起来,“x-a-n,t-h-o,p-h-”她拼命地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匆匆结束,“Xanthophyl.”克里威特先生摇了摇头。

劳拉哆哆嗦嗦地坐下来。现在,只剩下爸一个人了。

福斯 特先生清了清嗓子。“Xanthophyll,”他说,“x-a-n,t-h-o,p-h-y——”劳拉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l……”福斯 特先生说。

克里威特先生等着他拼完。福斯 特先生也在冥思苦想。这样的等待似乎永无终结。最后,福斯 特先生说:“哎呀,算啦,我认输啦!”他坐了下来。大家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因为他坚持到了最后。他在这天晚上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Xanthophyll,”爸开始拼字了。现在似乎没有人能拼出这个令人生畏的单词,只有劳拉心里在想,爸能够拼出来,他必须要拼出来,他一定要拼出来!

“X-a-n,”爸说,“t-h-o,p-h-y-”他似乎放慢了速度,也许是他故意的,“两个‘l’。”他说。

克里威特先生“啪”的一声合上拼字课本,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在拼字比赛中打败了全镇的人!

接着,热情高涨的人们纷纷穿上外套,围上围巾。

“我从来没有玩得像今天晚上这么开心过!”布莱德利太太对说。

“最让人高兴的是,下礼拜五我们还 将再次参加这样的联谊会。”格兰太太说。

大家一边说,一边拥到屋外,所有的灯笼都忽上忽下地朝着主大街移动。

“好啦,劳拉,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爸问.劳拉回答说:“噢,是呀!哇,我们玩得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