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贺直哉《在城崎》原文+读后感

【原文作者】:志贺直哉

【原文作者简介】:

志贺直哉(1883-1971),日本“白桦派”中对后代作家影响最大的一位。1883年2月20日生于宫城县石卷町。1908年写成《某天早晨》、《到网走去》等小说。1910年退出东京帝国大学成为《白桦》杂志同人,在该刊上发表《到网走去》后一举成名。他被公认为“私小说”作家的典型代表。描写父子冲突等故事的“私小说”主要有中篇三部曲《大津顺吉》(1912)、《和解》(1917)和《一个男人与他姐姐的死》(1920)。1917年,他又把“私小说”发展为“心境小说”,主要代表作是《在城崎》(1917)和《护城河畔的家》(1925)。被誉为日本长篇“心境小说”典型的《暗夜行路》(1921-1937)是其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他还以虚构手法写了不少短篇,1949年获文化勋章,1971年10月21日逝世。

【原文】:

我被山手线电车撞倒受伤以后,孤身来到但马的城崎温泉疗养(1)。听大夫说,后脊梁上的伤要是转为脊椎骨疡可就要命了,但不至于出现这种事的。还说,只要二、三年不出这种症状,以后就不用耽心了,不过最要紧的还是要注意身体。所以决定来休养,心想至少呆上它三个星期,倘若安得下心,住上五个星期也无妨。

头脑还不怎么清醒,记忆力受到严重损害。唯有情绪稳定,却是近年来所少有。因为已经到了割稻季节,气候也特别的凉爽宜人。

孑然一人,无人可以攀谈,终日不是读书、练字,就是呆呆地坐在房前的椅子上,望望高山,看看大路。要不,就是靠散散步打发日子。散步也有好地方,沿着流过镇子附近的小河上山,走不多久,再绕过山脚,就会有个小潭顿时浮现眼前。潭里有无数小鳟鱼聚在一起。而且仔细看时,曾经发现过上长着的大河蟹伏于水底,一动不动,仿佛石头一般。晚饭前我常常来这里遛达。在这秋天冷飕飕的傍晚,沿着清澈见底的小溪流,独自在幽静的山峡里信步而行时,所思所想,还都是那些令人郁悒的往事,越想越感到孤独。然而在这孤独之中又有安静的乐趣。我常常想起这次受伤的事,心想:“差一点儿,现在就躺在青山脚下的祖坟里长眠了(2),脸铁青、死板、脸上,脊背上还带着伤。旁边躺着祖父和母亲的体,但我们一句话都不能交谈。”当时想的就是这样的事。这样想,虽然寂寞,但并不使我感到怎样的恐怖。反正会有这一天的。这一天何时到来?——以前也曾想过这件事,不过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不知不觉之间,以为这“何时”是遥远的将来的事。而今天确实感觉到这“何时”是不可知的。我又想起中学时代学过的《罗伯特·克莱武》(3)来,那书里有段故事说:“我在即将被杀的垂危之际得救,是因为自己尚有未竟工作!”这个想法强烈地激励着克莱武。其实,我也曾想体会一下死里逃生的滋味。这样想着想着,心情却是异样地平静。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对死亡怀有一种亲近感。

我的房间在二楼,没有邻居,是个很安静的住处。每当读书、写字十分疲倦的时候,总是把椅子搬到走廊上坐着。旁边是门厅屋顶,中间用木板壁和正房隔开。板壁上似乎筑有蜂窝,只要天气晴朗,肥大的虎斑蜂每天从早到晚地劳动着,显得非常忙碌。蜂一飞出板壁缝,就先落到门厅屋顶上,在那里用前爪仔仔细细地梳理触角和翅膀,随即使劲地张开细长的翅膀,嗡嗡地飞走了。不过也有的在板壁上转几圈才飞走。一起飞,就倏地加快速度,消失了。庭前树丛里开着八角金盘花,吸引了成的蜜蜂。我在觉得无聊时,总喜欢透过栏杆,眺望蜂出入花蕊。

一天早晨,我在门厅顶上发现一只死蜂,脚被紧紧地压在肚皮底下,触角无力地垂在脸上。其余的蜂还在蜂房口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对死去的伙伴无动于衷,从旁边爬过也毫不介意。使人感到,正在忙碌的蜂多有生气。而在清晨、中午和黄昏,每当看到始终在一个地方静静地伏着的死蜂时,又感到它是多么死气沉沉。死蜂在那里足足躺了三天,看到它,的确给人以安静又寂寞的感觉。傍晚见到活蜂都已飞进了巢,冷清清的瓦上只有一只死蜂的遗骸,感到寂寞透了,然而又是多么安静!

夜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早晨天气放晴,树叶、地面和屋顶都冲洗得一干二净,死蜂也无影无踪。窝里的蜂还在朝气蓬勃地劳动着。死蜂大概已沿着雨水管,被冲到地面上了吧。兴许它的脚还是那样紧缩着,触角垂到脸上,浑身是泥地被冲到一个地方,再也动弹不得。它将一直留在那儿,直到下一次在外力推动下发生变化为止。也有可能被蚂蚁拖走。那样也好,那该有多安静!忙忙碌碌地干了一生的蜜蜂,再也动不了啦,所以是安静的。我对这种安静感到亲切。我在受伤前不久写成的短篇小说《范某的犯罪》(4)中,讲一个姓范的中国人,由于早已过去的一件事,即妻子和他结婚前,曾经和他的一个朋友发生过关系,出于嫉妒,加上他在生理上受到压抑,促使他杀死了妻子。主要以范某的心情为主线写成。然而现在,我很想以范某妻子的心情为主线,写她终于被杀,埋在坟里的安静状态。

很想写《范某的被杀的妻子》,但始终未能写成。自己确实曾经产生过这样的愿望,只是由于心境和这之前动笔的长篇小说的主人公的思想迥然不同,难以下笔(5)。

死蜂被冲走,从我的眼前消失不久,我又遇到一件事。一天上午,我离开寓所,准备去东山公园。因为从那儿可以欣赏到圆山河及其河水注入日本海等情景。从“一之汤”澡堂起,有条小河流过街心,缓缓流进圆山河。我走不多久,就看到岸上,桥上净是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里的什么东西,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原来他们在看一只被掷到河里的大老鼠。它正在拼命地游着,想竭力逃走。一根长约七寸上下的鱼签子,从老鼠的头部穿过,在头上方和咽喉下都露出三寸多长。老鼠是想爬上石堤。有二、三个孩子和一个四十来岁的车夫正向它掷石头,但怎么也打不中。石头打在围堤上,咯当咯当地弹出老远。看热闹的人大声笑着。老鼠前肢好不容易攀住石堤缝,可是正要往里爬的时候,鱼签子一卡,又掉进水里,然而还想挣扎着逃命。人类是理解不了它的脸部表情的,但从动作可以清楚地看出它在拼命挣扎。老鼠带着贯穿头部的鱼签子向河心游去,似乎知道只要逃到别处就能活命。孩子们和车夫更是兴致勃勃地掷石头。在附近洗涤场寻食的二三只鸭子,被飞来之石吓得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石头掷进水,扑通扑通地响着。鸭子失魂落魄地伸长脖子叫着,两慌里慌张地划水,向上游游去。我不想看到老鼠临终。尽管老鼠必死无疑,这是命运注定了的,但还是不想被杀而奋力逃跑。这情景格外清楚地印在我的头脑里,既感到寂寞,又觉得讨厌,这是真的。在我们所希望的安静出现之前,会有那样痛苦的事,是很恐怖的。尽管我对死后的寂寞怀有亲近感,然而到死会有如此挣扎,那是多么可怕啊!动物是不知道自杀的,死到临头必然会这样挣扎。要是这只老鼠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将如何对待?会不会也象老鼠那样竭力挣扎?我不能不想起自己受伤时,拼命程度和它很相似,也是想尽办法的。我自己决定哪家医院,连怎样去都是亲自决定好了的。由于耽心只有年轻医生值班,没有作好准备,以至到达医院后不能立即动手术,所以还特地托人先打电话询问等等。在神态不清的状况下尚能出心着最要紧的事,以至事后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次受的伤是否是致命的,也曾是我的一个疑问。虽然想到是否是致命的这个问题,却一点也不感到死的恐怖,这也使我觉得不可思议。我问身边的朋友:“是不是致命伤?医生说了什么?”对方回答:“据说不是致命的。”听到这话,自己的神马上就振足起来。由于兴奋,我变得非常快活。要是听说是致命伤,自己又将如何呢?这个问题自己一时都难以想象,也许我会灰心丧气起来的吧。然而我还是觉得自己对于死,大概不会如平时想的那样恐怖。而且还感到即使人家那样说了,我还是觉得自己会有救的,会作某种努力的,这和老鼠的作为没有多少区别。又转念想,要是今天受重伤,又该怎样对待?想到自己仍不会有多大变化,就采取“顺其自然”(6)的态度,因为心里所希望的,肯定不会立即影响到实际状况,而且这两方面互相影响不影响,都是无所谓的(7)。我这样想,因为这是无能为力的事。

这事发生以后没有过几天,一个傍晚,我独自出了镇,沿着小河,拾阶而上。在山铁路的隧道前一越过路基,路面就变得更加狭窄、更加陡峻,水流也跟着变急,四周杳无人烟。有好几次想该回去了,但总想到达前边所能看到的新目标,拐了一个又一个弯,一直朝前走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暮茫茫,皮肤感到空气都冰凉冰凉的。万籁无声,使我情不自禁地不安起来。只见路边有棵大桑树,伸向路对面的树枝上有一片桑叶,以相同的节奏,呼啦哈啦地响着。没有风,除了流水,万籁俱寂,只有这一片叶子呼啦呼啦地迅速翻动着。我疑惑不解地思索起来。我既害怕,然而多少又有些好奇心,便走到树底下,仰起头来,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感到有一股风徐徐吹来。这时,刚才还在动的树叶却不再动了。我知道其中奥妙,记得自己由于某种原因,早就知道这种现象。

越来越昏暗。走着走着,随时都能看到前面还有转弯处。正要返回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旁边的水流,发现对河斜靠着岸,露出水面约半张草荐大小的一块石头上,有个小黑点。原来是只蝾螈,身上还湿漉漉的,倒还算不错。头朝下,从倾斜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流水。蝾螈身上滴下的水直往黑的乾石上淌。小水流已有一寸左右长。我漫不经心地蹲下子,观察起蝾螈来。从方才起,我也不再腻烦蝾螈了。对蜥蜴还有些好感。昆虫中我最讨厌壁虎。对蝾螈,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大约十年前,我在芦湖(8)看到蝾螈聚集在旅店的污水出口处时,总觉得自己要是蝾螈的话,可受不了。还想,倘若自己来世转生为蝾螈,又不知如何是好。那时,一看到蝾螈就想起这些来,所以讨厌碰见蝾螈。然而已许久不想这些事了。我想把蝾螈吓回水里。想象着它笨拙地摇摆着身子爬行的样子,依然蹲着身子,顺手从旁边栋起小皮球大小的一块石头,朝它扔了过去。我也没有要打中它的意思,自知投扔不准,即使怎么描准,也白费劲,所以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打中了它。石头先发出咯当一声,然后掉进水里。在石头发出响声的瞬间,蝾螈似乎向一边跳了四寸左右,尾巴反卷着,高高地树立起来。我心想究竟发生什么事啦?便继续观察着,因为起初我不认为石头已打中了它。蝾螈反卷着的尾巴,自然而然地静静地降落下来。接着又张双肘,竭力防止滑下斜坡。当前伸的双爪指头向里一卷时,蝾螈就筋疲力竭地向前倾倒了。整条尾巴紧贴在石头上,已经动弹不得,蝾螈死了。我想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我也经常杀死虫子什么的,可是这回我根本无意杀死蝾螈呀。所以心里感到特别难过。本来这事是我自己所为,但事情的确是出于偶然。对蝾螈来说,也完全是飞来的横祸。我蹲在那里好久没有起来。我感到世上只剩下蝾螈和我了,我体会到了自己成为蝾螈以后的心情了。我感到它死得实在可怜极了,同时也感到了活着的寂寞。我由于偶然没有死,蝾螈却由于偶然而死。我怀着寂寞的心情,勉强踏着昏暗的小路,回温泉旅馆。遥望镇边灯火,心里想着死蜂怎样了呢?那以后又被雨水埋到土里了吧。那只老鼠又怎样了呢?可能被冲进大海后,眼下它那湿漉漉的身体又和垃圾一起被潮水推上海岸了吧。而我却没有死,至今还能这样走着。这样一想,我觉得对此应该感谢。但是实际上,我心里一点也没有喜悦的感觉。我觉得生与死并不是两个极端,并无多大差距。天已经很黑,视觉只能感觉到远处的灯火。脚踏地的感觉已离开了视觉的指引,真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唯有头脑还能清醒地活动着,这就越发促使自己产生这种心情。

三个星期以后,我离开此地。其后又过了三年多。幸运的是自己没有害脊椎骨疡病。

(此篇为未发表过的新译之作)

【鉴赏】:

《在城崎》原载于1917年5月号《白桦》杂志,是日本“白桦派”代表作家志贺直哉(1883-1971),由前期的“私小说”(又称自我小说)到中后期的“心境小说”的标志。日本著名评论家伊藤整认为它兼有“小说的感人力量、传纪的趣味和思想的深刻”。凡是论述日本独特的“私小说”、“心境小说”的专著、论文无不以它为例,把它目为“心境小说”的代表作。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这几乎是个常识问题。

日本“心境小说”与我们平常理解的西欧和我国小说有很大区别。早在二十年代,评论家中村武罗夫就下了定义,说“心境小说”作者亲自出现在作品里“直接说话”,“一味地叙述作者心情”。另一个评论家久米正雄也说,“心境小说”是“要把自己那种说得通俗一些是当时的心情,说得深奥一些就是作者观察对象时的人生观、感想也表现出来的小说”。因此,概括地说,“心境小说”的显著特征就是作品的主人公就等于是作者、写的都是作者本人的喜怒哀乐等思想感情。它要求把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高度统一起来,表现作者的人生态度,而不太重视对人物的外貌特征、社会背景及经济地位等的叙述。由此也就造成了它的弱点,读者如果不太了解作品的写作背景、作者的出身经历等情况,就很难深刻理解作品。所以要求读者具有相当的文化修养,这就是日本评论家称这类作品是“文坛小说”、“纯文学”的主要原因。

《在城崎》篇幅不长、文字也不生僻,初读之下,感觉平淡、无味。但掩卷细嚼,有许多地方值得回味,接着又产生不少疑问,而且是些非三言两语所能回答的疑问。例如主人公散步时所思所想为什么无非是令人郁悒的往事?往事指哪些?既然无风,桑叶为什么能动?等等。如果联系作者的出身、经历和文学主张便可以体会到作品深刻的思想意义。志贺直哉出身于明治维新后封建意识相当严重的资产阶级实业家家庭,青年时代又接受了西方自由、平等、博等新思想,向往个解放,追求自由恋,结果在择偶结婚、立志当作家的理想和行动等方面,与父亲为代表的家庭发生尖锐对立,甚至被离开家,过起颠沛流离的生活,就在这个时候,又遭遇车祸,险些丧命。另一方面,在他登上文坛不久,发生了无政府主义者和进步知识分子都遭到残酷镇压的政治事件,使他感到“坐立不安”,他想以工作即写作来忘掉不安,但又不知“怎样做才好”,又“很想终身去寻找自己热的美丽的伟大地方”。可见在家庭和社会的双重压迫下,当时志贺直哉的思想是相当矛盾的,他既想通过作品反映悲愤心情,又想寻找世外桃源,以避开俗世。所以在这篇小说中,他既以同情、歌颂的笔调描绘小动物顽强挣扎、竭力求生存的举动,却又贯穿着忧郁的,向往死后的安静的心境。

总的来说《在城崎》的主流是积极的、健康的、向上的。早在1913年,志贺直哉就提出:“真正的艺术,必须在某种意义上能够暗示人类的进步或命运。”《在城崎》里作者心描绘小动物的死亡、挣扎状况,意在暗示人类对生死命运应取的态度。人总有一死,但应象蜜蜂那样终生忙碌,死而后已。作者把自己伤后的言行和老鼠垂死挣扎以求生存联系起来,暗示人们即使身处逆境也应不断奋斗、决不气馁的道理。他讨厌车夫和孩子向老鼠投石头取乐,又因误杀蝾螈感到疚,实际上则是对统治者滥施暴力的否定,是志贺直哉人道主义思想的反映。

在日本,志贺直哉被公认为短篇小说之神。《在城崎》也显示了他卓越的写作技巧。首先是他善于把环境的客观描写与主观心境有机地结合起来,完美地达到了别林斯基提出的现实主义的两个基本条件:真实的外界描写和心世界忠实的表达。只要读到老鼠拼命挣扎、有人不断掷石头,鸭子被吓得失魂落魄地逃跑一段,谁都会产生身临其境,耳闻目睹的感觉。作者面对这个现实,心情是沉重的,便悄然离去,一个洁身自好、心事重重的知识分子形象就跃然纸上。志贺直哉在《创作余谈》中提到这篇虽然算是“心境小说”,但写的并不是心情舒畅时的心境。这段自述和作品中的情调也完全一致。

含蓄炼,结构严谨,剪裁恰到好处,是第二个特。日本唯美派作家谷崎润一郎在《文章读本》中特别推崇有关蜜蜂的一段描写,称之为“日本简洁文体的一个典型”。作者把在城崎的三周疗养生活,压缩在不到五千字的短篇中,把疗养的原因、时间、地点、结果及环境、见闻,有条不紊地交待得一清二楚。全篇可分七小段:一、到城崎前的情况;二、初写在城崎的生活和心境;三、蜜蜂的死;四、老鼠的挣扎;五、砸死蝾螈;六、上山归时的心境;七、以三年后的情况作结束。每段联系自然紧密,宛如信手拈来,天成自得,实际上是心推敲,反复筛选的结果。例如在这篇作品的初稿《生命》中,作者写到桑叶的动因:在风小得人都感觉不出来的情况下,由于风向和叶梗粗细的关系,只有这片叶子能有反应。因为叶梗细如秒针,能如钟摆一样地摆动。后来作者觉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便把这一段删掉了。可见,坚持宁简勿滥的原则,是这篇作品做到炼的主要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