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曾巩传》翻译

原文

曾巩,字子固,建昌南丰人。生而警敏,读书数百言,脱口辄诵。(天资聪颖)年十二,试作《六论》,援笔而成,辞甚伟。甫冠,名闻四方。欧阳修见其文,奇之。

点评:南丰曾氏为耕读世家。自曾巩祖父致尧于太平兴国八年(983)举进士起,77年间曾家出了进士19位。曾巩自小便生活在这样一个世代书宦之家,对他走上文学道路、形成文学风格均有影响。

中嘉祐二年进士第。(当时科举考试一味崇尚“雕章丽句”,曾巩擅长写作具有汉唐风骨的散文,未能专攻辞赋,故而次次名落孙山。年近四十方才及第)出通判越州(为控制地方势力,宋朝特设通判一职,为州官行政助理,有实权),岁饥,度常平①不足赡,而田野之民,不能皆至城邑。谕告属县,讽富人自实粟,总十五万石,视常平价稍增以予民。民得从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馀(不损富户利益,同时救济灾民)。又贷之种粮,使随秋赋以偿,农事不乏。

点评:救灾措施有力,使灾民能够生产自救,赖以生存。

知齐州,其治以疾奸急盗为本。曲堤周氏子高横纵(周家“衣冠族也,以资雄里中”,背景强硬),贼良民,力能动权豪,州县吏莫敢诘,巩取置于法。(州县吏的“莫敢诘”,与曾巩的“置于法”形成鲜明对比)章丘民聚党村落间,号“霸王社”,椎剽夺囚,无不如志。巩配三十一人,又属民为保伍(开创“保伍”之法),使几察其出入,有盗则鸣鼓相援,每发辄得盗。有葛友者,名在捕中,一日,自出首。巩饮食冠裳之,假以骑从,辇所购金帛随之,夸徇四境。(厚抚招安)盗闻,多出自首。巩外视章显,实欲携贰其徒,使之不能复合也。(分化瓦解)自是外户不闭。(由治安案件多发之州变成了平安之州,风气为之一清)

点评:“齐俗悍强,喜攻劫”,自古以来,齐鲁便以民风强悍著称,即所谓:“齐鲁多勇猛响马之帮”。当时的齐州“野有群行之盗,里多武断之家”,是个有名的难治之乡,豪强地霸比比皆是。曾巩在此任职,断非美差,但他却言:“为人害者不去,则我心不得安宁”。于是以铁拳严打,树立威信,最终“寇攘屏迹,州部肃清,无袍鼓之警,民外户不闭,道不拾遗”。

徙洪州(曾巩时年五十八岁,执掌洪州政事及江西军事)。会江西岁大疫,巩命县镇亭传,悉储药待求,军民不能自养者,来食息官舍,(将官舍改为临时收容所)资其食饮衣衾之具,分医视诊,书其全失、多寡为殿最。(果断采取应急措施,迅速扑灭瘟疫)师征安南,所过州为万人备。他吏暴诛亟敛,民不堪。(“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巩先期区处猝集,师去,市里不知(拥军不扰民)。加直龙图阁、知福州。南剑将乐盗廖恩既赦罪出降,余众溃复合,阴相结附,旁连数州,尤桀者呼之不至,居人慑恐。巩以计罗致之,继自归者二百辈。福多佛寺,僧利其富饶,争欲为主守,赇②请公行。(北宋崇尚佛道,寺院占田,免交粮税。大僧侣出租田地剥削佃客,逐步形成一个不劳而获的特殊阶层。福州有僧徒近万人,出现“城里三山千簇寺,路上行人半是僧”的怪象)巩俾其徒相推择,识诸籍,以次补之。授帖于府庭,却其私谢,以绝左右徼求之弊。福州无职田,岁鬻园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万。巩曰:“太守与民争利,可乎?”罢之。(官不与民争利)后至者亦不复取也。

点评:曾巩为政廉洁奉公,勤于政事,关心民生疾苦。作为既得利益者,在其他官员都默认旧俗的情况下,曾巩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同流合污”。但他拒绝贿赂,堵后门,打腐败;损自身收益,保菜农利益……曾巩的廉洁自律,是“以天下为己任”的最好诠释。

徙明、亳、沧三州。巩负才名,欠外徙,世颇谓偃蹇不偶。一时后生辈锋出,巩视之泊如也。过阙,神宗召见,劳问甚宠,遂留判三班院。上疏议经费,帝曰:“巩以节用为理财之要,世之言理财者,未有及此。”拜中书舍人。甫数月,丁母艰去。又数月而卒,年六十五。

点评:曾巩少言多做,为政实干也巧干。他一生辗转七八个州,十余年漂泊不定,任各地地方官均有政绩,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好事。

巩为文章,上下驰骋,愈出而愈工,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一时工作文词者,鲜能过也。

点评:曾肇评,“是时宋兴八十余年,海内无事,异材间出。欧阳文忠公赫然特起,为学者宗师。公稍后出,遂与文忠公齐名。自朝廷至闾巷海隅障塞,妇人孺子皆能道公姓字。其所为文,落纸辄为人传去,不旬月而周天下。学士大夫手抄口诵,唯恐得之晚也。……世谓其辞于汉唐可方司马迁、韩愈,而要其归,必止于仁义,言近指远,虽《诗》、《书》之作者未能远过也”。

(节选自《宋史·曾巩传》)

参考译文

曾巩,字子固,建昌南丰人。他从小就机智敏锐,数百字的文章,他读完就能脱口成诵。十二岁时,曾尝试写作《六论》,提笔立成,文辞很有气魄。到了二十岁,名声已传播到四方。欧阳修看到他的文章,对他的才能表示十分惊异。

嘉祐二年曾巩考中了进士。出任越州通判,这一年发生了饥荒,他估计常平仓储存的粮食不足以用来救济,而乡间的百姓,又不能都到城里来(购粮)。(于是他)晓谕所属的各县,劝说富人如实自报储存的粮食,共有十五万石,让他们将这些粮食比照常平仓的价格稍稍提高一点后卖给百姓。百姓得以就近方便地买到粮食,又不出家乡,而且粮食有余。曾巩又让官府借给农民种子,让他们随秋季的赋税一起偿还,使得农事没有耽误。

任齐州知州,他的管理以根治邪恶、迅速严厉地打击盗贼作为根本。曲堤有个周姓人家的儿子周高横行骄纵,残害良民,他的势力能够影响当地的权贵和豪绅,州县的官吏都没有人敢去追究,曾巩逮捕了他并处以刑罚。章邱有百姓在乡村里聚众结伙,号称“霸王社”,杀人劫财、劫夺囚徒,没有一件不能如愿的。曾巩调配了三十一个人,又让百姓组成保伍,让他们侦察盗贼的行踪,有盗贼就击鼓传递消息、相互援助,每次(出动)都能将盗贼擒获。有一个名叫葛友的人,名列被追捕者之中,有一天,他到官府自首。曾巩请他吃饭并让他穿戴齐整,借给他马匹和随从,用车运载奖赏的金银和丝织品跟随着他,让他四处夸耀。盗贼听说了这件事,大多出来自首。曾巩表面上看来是将此事到处张扬,实际上是想要离间分化那些盗贼,让他们不能再纠合在一起。从此,齐州的人们连院门都不用关闭就可以安睡了。

调任洪州。适逢江西当年瘟疫大流行,曾巩命令各县镇、驿站,都储存药物以备需求,士兵和百姓生活困难不能养活自己的,就招来住在官舍,供应给他们饮食衣被等用品,分派医生给他们治病,把他们医治的全部失误记载下来,以数量多少分出成绩的优劣。朝廷的军队征讨安南,所经过的州要准备上万人所需的物资。其他地方的官吏借此机会横征暴敛,百姓难以忍受。曾巩事先分别处理好了大军突然集结时的吃住问题,(因此)军队离开后,城乡的百姓都不知道。(曾巩)加封直龙图阁、任福州知州。南剑州将乐地方的盗匪廖恩被赦免向官府投降,余下的部属溃散以后又纠合在一起,暗地里结成团伙,遍及各个州,(一个)尤其凶残暴虐的盗匪(根本)不听招降,当地百姓非常恐惧。曾巩设计谋抓住了他,接着相继出来自首的有二百多人。福州佛寺很多,僧侣认为佛寺的富饶有利可图,争着想做寺院主持,行贿干请之事公然进行。曾巩让僧徒们共同推选主持,将推选的人记录在册,按次序补缺。在官府公开张贴文告,拒绝私下赠谢,来杜绝身边人窃取贿赂的弊端。福州没有职田,(官府)每年用卖园圃的蔬菜来增加薪俸,太守自己收入常常三四十万。曾巩说:“太守与民争利,合适吗?”就停止了这种做法,后来的官员也不再这样获取收入了。

调任明州、亳州、沧州三州的知州。曾巩负有才名,长期任地方官,世人认为他命运不济、时运不佳。这一时期的(朝廷的一批)后辈晚生大量涌现,曾巩对此看得很淡泊。(他)经过京城,神宗召见他,(对他)犒劳慰问、十分宠幸,于是留下他在三班院当判官。他上疏议论经费问题,神宗说:“曾巩把节约资财作为理财的关键,世上谈论理财的人,没有说到这点的。”(他)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几个月以后,因母丧离职。又过了几个月,曾巩也去世了,终年六十五岁。

曾巩写文章,引古论今、纵横捭阖,写到后面更加精妙,(他的写作)以《六经》为本,借鉴司马迁、韩愈(的文法),当时善于写文章的人,很少能超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