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密斯里和尔孜勒图

阿里·密斯里去到犹太人尔孜勒图的铺前,仔细一看,显见得他是个粗暴、强悍的怪人。他铺中摆着天秤、法码、金子、银子和钳子等物,铺外还拴着一匹骑骡。继而他把金子银子盛在两个钱袋中,再装入鞍袋,然后拿到外面,锁上铺门,把鞍袋搭在骡背上,这才骑着骡子出城。阿里·密斯里暗自跟随着窥探他的举止、行动。只见他从袋中抓出一把沙土,喃喃地念过咒语,随即往空中一撒,霎时间前面使出现一幢无比美丽、壮观的宫殿。他骑着骡子沿台阶走进宫殿,然后下马,并从骡背上取下鞍袋,那匹骡子便悄然不知去向。原来这匹骑骡就是供犹太人役使的一个鬼神。

阿里·密斯里躲在后面,仔细窥探犹太人的行动。只见他拿一根金杖竖了起来,并用一条金链系个金托盘在金杖上,再把一套衣服摆在托盘中,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埃及的骗子、伊拉克的窃贼、波斯的强盗们在哪儿?凡是能用巧计取下这套衣服的,就让他去穿它吧。”他说罢,喃喃地念了咒语,眼前使出现一桌筵席。他开始大嚼起来,直待吃饱之后,筵席便自动撤退。继而他再一次念咒语,酒肴使出现在他面前,于是他自斟自饮起来。

阿里·密斯里被拴在铺子门前,能听人谈话,也理解人们说些什么,只是哑口不会说话。这时候,有个久经恶运折磨的穷小子,因找不到轻便的工作谋生,只得干担水的笨重活路度日。因此他拿老婆的手镯到犹太人铺中变卖,对他说:“老板,你买下这双手镯吧,以便我拿卖手镯的钱去买匹驴用。”

阿里·密斯里虽然变成老熊,但他同样能听人说话,有理解能力,只是哑口不能说话。这时候,有个商人来到尔孜勒图铺中,对他说:“老师傅,请把这个老熊卖给我吧,因为我老婆害病,据说须吃熊肉、抹熊油,疾病才能治愈的缘故。”

阿里·密斯里突然飞腾起来的原因是这样的:当犹太人尔孜勒图把他送给商人牵走,然后关锁铺门,回到家中的时候,他的女儿改麦伦打听阿里·密斯里的去向,他便对女儿叙述个中底细。改麦伦说:“这桩拐骗勾当,到底是阿里·密斯里本人干的呢,或者是别人做的?应该叫个鬼神来,打听清楚。”尔孜勒图念了咒语,唤来一个鬼神,问道:“这是阿里·密斯里搞的拐骗勾当呢,或者是别人干的?”“请主人稍等一会。”鬼神说着摇身飞到商人家中,夺着阿里·密斯里,即时转回宫殿,对尔孜勒图说:“这是阿里·密斯里本人,拐骗勾当是他干的。刚才屠户把他捆绑起来,正磨刀预备宰他,可巧我即时赶到,把他夺回来了。”

阿里·密斯里果然一下子变成了老猴。尔孜勒图拿个铁环套住它的脖子,再用链子把他拴在铁桩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吃喝,直至吃饱喝足,才扔残骨剩饭给老熊吃。

阿里·密斯里暗自嘀咕:“阿里啊!你要把衣服弄到手,除非等他喝醉了酒。”他说着出钢剑,从犹太人后面走了过去,预备杀他。犹太人回头念了咒语,然后指着阿里·密斯里的手说:“握剑的手止住!”随着他的喝令声,阿里·密斯里的右手果然僵硬在空间,动弹不得。他伸左手去拿宝剑,但也象右手那样悬在空间,动弹不得。同时他的右脚也翘了起来,悬在空间,只剩左脚着地,支撑着身体,一下子失却活动能力。过了一会,犹太人才慢慢消除阿里·密斯里身上的法术,恢复他的原状。魔法师拿沙盘占了一卦,从而知道他的名字叫阿里·载依白谷·密斯里,便回头对他说:“过来告诉我吧!你是谁?干吗到这儿来?”

阿里·密斯里听见犹太人跟水夫讲生意卖他的话,气得要死,心里想:“几时水夫把鞍子架在我背上,每天让我驮着皮水囊走一、二十里路,不消多久,我的健康就完蛋了,非活活地被折磨死掉不可。”他想着被水夫牵回家去。女主人拿饲料来喂他,他一头把主人撞得仰卧在地上,并趁势爬在她身上乱压乱踩,直把她压踏得大声呼吁求救。邻居闻声赶来救命,使劲打阿里·密斯里,从女主人身上推开他,才把她救了起来。继而水夫回家时,他老婆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把我给休了吧,要不然你就该把这匹驴退还它的原主去。”

阿里·密斯里听了犹太人说他的命运强过对方的,大为惬意,毅然对他说:“我一定要拿走这套衣服,而且你非改奉伊斯兰不可。”

阿里·密斯里听了尔孜勒图和商人的谈话,暗自叹道:“指安拉起誓,此人是要把我拿去宰吃的,现在只有安拉可以拯救我了。”

阿里·密斯里听了商人父女的谈话,点点头,表示愿意跟她结婚。于是她取碗水来,念过咒语,正预备解救阿里·密斯里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狂叫,吓她一跳,手中的碗也随之落到地上。她回头一看,见是她父亲的女仆在吼叫,并当面质问她:“小姐,你这种做法,算得是守信用吗?这种玩艺是我教会你的。当初你不是同意要做什么事,必须同我商量吗?不是同意跟你结婚的人,也娶我为妾,咱俩每人同他床一夜吗?”

阿里·密斯里中了魔法,一下子变成一匹长耳朵驴,不但具备了蹄子,而且声音也同驴叫差不离。犹太人还对着他比着画了一个圆圈,随即出现一堵围墙,把他圈在里面,才醉眼蒙眬地倒身一觉睡到天明。

犹太人拿个碗,盛满水,喃喃地念了咒语,然后边洒水在阿里·密斯里身上,边说。“你离开人形,变成一匹驴吧!”

没奈何,犹太人只得退款收回阿里·密斯里。待水夫走后,他回头看阿里·密斯里一眼,骂道:“倒霉家伙!你用狡计叫买主把你退回来吗?你既然不甘心做驴,我可是非把你弄成老人小孩们的玩物不可。”他说罢,关锁铺门,骑着阿里·密斯里出城,去到郊外,掏出一把沙土,念过咒语,往空中一撒,宫殿便出现在他眼前。他进入宫殿,取下阿里·密斯里背上的鞍袋,然后打开箱柜,取出摆在金托盘中的衣物,拿它挂在金杖上,并照往常的惯说:“各地方的强盗、窃贼、骗子们哪儿去了?谁能夺取这套衣服呢?”继而他照例念了咒语,唤来筵席,饱餐了一顿,然后再念咒语,唤来酒肴,开怀畅饮,直喝得醉眼蒙眬,才拿一碗水,念过咒语,然后边洒水在阿里·密斯里身上,边对他说:“从这种形象恢复你的原形吧!”随着他的现身说法,阿里·密斯里果然一下子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犹太人一本正经地劝戒阿里·密斯里:“阿里,听我的劝告,你别再惹我了吧。你要同载玉乃白结婚,这是不必要的,兼之骗取我女儿的衣服,对你来说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趁早抛弃贪婪念头,对你只会有益无害,否则,我就把你变成老熊或猴子,或者叫神把你抛到戈府山后。”

水夫一怒之下,果然牵阿里·密斯里到犹太人铺中去退货。犹太人问他:“你牵驴来干吗?”

次日清晨,犹太人尔孜勒图醒来,对变成驴的阿里·密斯里说:“今天我骑你进城去,让骡子休息好了。”于是他把衣服、金托盘、金杖和金链子通通收藏在箱柜中,然后来到阿里·密斯里跟前一念咒语,他便驯顺地跟着犹太人走。犹太人把鞍袋搭在他背上,再念一次咒语,待宫殿隐没起来,这才骑着阿里·密斯里,一直进城来到铺中,把金子银子倒在炉膛中,然后埋头铸造起来。

次日清晨,尔孜勒图把衣物收藏起来,并向阿里·密斯里念过咒语,然后骑着骡子进城,阿里·密斯里驯顺地跟随在后面,沿途却惹得狗追着他狂吠。路过一个旧货铺时,老板出来撵走狗,阿里·密斯里便躺在旧货铺门前不动。尔孜勒图回头不见阿里·密斯里,懒得追究,索扬长而去。后来旧货铺主人关锁铺门回家的时候,阿里·密斯里不声不响地随他去到他家里。他的女儿一见阿里·密斯里,便捂着脸埋怨她父亲:“爹!你干吗带陌生男人到家中来呀?”

次日清晨,尔孜勒图把衣服收藏起来,念过咒语,阿里·密斯里便驯服地随他进城,去到铺中。他把老熊拴起来,然后倒金银在炉膛中,埋头做他的冶炼勾当。

尔孜勒图拿碗水,念过咒语,然后边洒水在阿里·密斯里身上,边对他说。“恢复你的原形吧!”随着他的说法,阿里·密斯里果然即时回复了原形。尔孜勒图的女儿改麦伦见他是个漂亮小伙子,便一见倾心。同样的,阿里·密斯里对改麦伦也一见钟情。

尔孜勒图大为欢喜,心里想:“我把他卖给商人,让他宰掉他,从此我们就平安无事了。”他打定了主意,便对商人说:“你既然需要老熊治病,我索把它送给你好了。”

商人牵着阿里·密斯里往屠户门前路过,对屠户说:“喂!请你带着工具跟我来吧。”屠户果然拿着屠刀,随商人去到他家中,把阿里·密斯里捆绑起来,磨一磨屠刀,正预备动手宰老熊。阿里·密斯里见屠户拿刀来宰他,使劲挣扎,突然腾空飞翔起来,越飞越高,一直飞到尔孜勒图的宫殿里。

商人听了女儿和女仆的谈话,便问女儿:“是谁教她魔法的?”

“阿里,你好象一个胡桃,不敲破它是不能吃的。”他说罢,取来一碗水,念过咒语,然后边向阿里·密斯里身上洒水,边说道:“变成一个老熊吧!”

“那你买我这匹驴去用好了。”犹太人给卖手镯的人出了主意,居然获得对方的同意,于是买下手镯,扣去驴价,才把余款兑给他,让他牵走变成驴的阿里·密斯里。

“这样的事,等你死后再说吧。为了骗取这套衣服,很多人曾生方设法,向我耍过无数谋、手段,都不能拿走它。如果你愿接受我的忠告,便可平安无事。须知他们问你要这套衣服的目的,显然是叫你走死路。要是我不看见你的命运比我的强,那我非砍你的头不可。”

“这是你的意图吗?非这样做不可吗?”

“这是一个形似驴的恶魔。刚才它把我撞倒,爬到我身上来,要是邻居不赶来把它从我身上推开掉,那我一定叫它给污了。”

“要是他愿意跟我结婚,我才解救他。”商人的女儿提出一个条件。

“老师傅,我打算买匹驴去河中驮水,运到城中来卖,好赚几个钱糊口。”

“犹太人干吗施他魔法呢?”商人问女儿。

“是的,我一定要这样做。”阿里表示决心。

“是。”阿里·密斯里点头示意。

“我叫阿里·密斯里,是艾哈默德·戴乃孚的弟子。我曾向戴藜兰的女儿载玉乃白求婚,可她家里的人要我拿令嫒的衣服去做聘礼。如果你要平安无事,那请把衣服给我,而且你本人须改奉伊斯兰教。”

“我下定决心要把衣服弄到手,好送给载玉乃白,当聘礼娶她为妻。”

“我一定要把衣服弄到手,你父亲也非改奉伊斯兰教不可,否则我便杀死他。”

“尔孜勒图,我决心要取下这套衣服,非把它弄到手不可。劝你赶快改奉伊斯兰教的好,否则,我就要你的命。”

“它干丑事侮辱我老婆,我可不能买它。”水夫说明来意。

“如果你能解救他,那现在正是做好事的时候哩。”

“别人向家父耍过种种谋、手段,企图拐骗这套衣服,可始终达不到目的。劝你还是抛弃贪婪念头的好。”

“出什么事了?”水夫莫名其妙地问老婆。

“儿啊!这是一只狗哇。”

“儿啊!”尔孜勒图对改麦伦说,“你看这个倒霉家伙吧,他是自寻死亡的呢。”接着他对阿里·密斯里说:“现在让老子把你变成一只狗吧。”他说罢,拿碗水,念过咒语,然后边洒水在阿里·密斯里身上,边对他说:“你变成一只狗吧!”随着尔孜勒图的说法,阿里·密斯里果然即时变成了狗,他父女这才安心坐下来吃喝。

“倒霉的家伙哟!你存心拐骗我的衣服,致使家父如此对付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改麦伦羞答答地质问阿里·密斯里。

“你要买驴做什么用?”

“你是阿里·密斯里吗?”商人回头问阿里·密斯里。

“为保护他女儿改麦伦的那套衣服不被他拐走。我可以解救他呢。”

“不错,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商人的女儿直言不讳。

“不。这是阿里·密斯里,叫那个犹太人施魔法把他变成狗了。”

“爹,你问她自己吧。”

商人果然转问女仆是从哪儿学来的魔法。女仆说:“老爷,当初我在犹太人家中伺候尔孜勒图的时候,经常窥探他的行止。他念咒语的时候,我侧耳倾听。他去铺中做买卖的时候,我悄悄地翻他的书籍,仔细阅读,慢慢懂得犹太人的神秘哲学。有一天尔孜勒图喝醉酒,要我跟他同床睡觉,我拒绝说:‘我不干这种事,除非你改奉伊斯兰教。’可他坚持不肯改教,我才对他说:‘按法律办事,你卖掉我吧。’结果我被他卖到你手里。我来到你家中,教会小姐魔法,并向她提出两个条件:第一,她要施魔法时,必先和我商量;第二,同她结婚的人,必须娶我为妾,并每人轮流跟丈夫过夜。”她说毕,取碗水,念过咒语,然后边洒水在狗身上,边对它说:“恢复你的原形吧!”

随着女仆的说法,阿里·密斯里果然回复原形,摇身变成了人。商人问候他,并问他中魔法的原因。阿里·密斯里把事件的始末,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商人听了阿里·密斯里的叙述,问道:“同我的女儿和丫头结婚,你该满足了吧?”

“不,我非娶载玉乃白不可。”阿里·密斯里坚持原意。

正当他们谈论之际,突然发现敲门声。女仆问道:“谁敲门呀?”

“是我,尔孜勒图的女儿改麦伦呀。请问阿里·密斯里在你家吗?”犹太人尔孜勒图的女儿改麦伦在门外回答。

“犹太人的女儿哟!如果他在我家,你要对他怎么样呢。”小姐回问一句,随即吩咐女仆:“喂!你去开门,让她进来吧。”

女仆遵命,开门带改麦伦进屋。阿里·密斯里一见她便生气,骂道:“狗养的!你到这儿来干吗?”

“我证实:安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主的使徒。”改麦伦当阿里·密斯里的面朗诵了《箴信言》,表明她皈依伊斯兰教了。接着她问阿里·密斯里:“按伊斯兰教法的规定,结婚时,是男方给女方聘礼呢,还是女方给男方聘礼?”

“应该是男方给女方聘礼。”阿里·密斯里回答。

“现在我亲自来向你求婚,并把我的衣物和我父亲的脑袋给你拿来当聘礼。”改麦伦说罢,把尔孜勒图的头颅扔在阿里·密斯里脚下:“喏!这是我父亲的脑袋,他是你的仇人,也是安拉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