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吾·马康托孤

国王臧吾·马康班师回朝之后,怀着报仇雪耻的志愿,整军经武,埋头苦干,继续准备。到太子孔马康年满十二岁,武功有了成就时,他远征的时机已届,人马和武器都准备齐全,于是他与宰相丹东商量,说道,“告诉你吧:我决心要做一桩事情,先征求你的意见。请坦率地答复我吧。”

“陛下决心要做的是桩什么事情?”

诺子赫图·宰曼安慰弟媳之后,果然言行一致,给孔马康母子华丽名贵的衣服穿,指定富丽堂皇的宫殿供他母子居住,预备丰富可口的饮食供他母子吃喝,派奴婢供他母子使唤。对他母子体贴入微,关怀、照顾备至,让他母子过丰衣足食的安逸、舒适生活。继而她把孔马康之母前来诉苦、求援的经过,详细告诉她丈夫侍从武官。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弟媳的诉苦、哀吟,顿时想起她弟弟臧吾·马康和侄子孔马康,心有所感,表示同情、怜悯,亲切地安慰她说:“目前我的处境比你优越,你的情况的确有了改变,这是我清楚明白的。指安拉起誓,我们并非对你漠不关心。其实我们不敢接济你,只怕你多心,以为是我们向你施济。何况今日我们能有这样的地位和享受,都是你丈夫给予的。好罢,我们的屋子就是你的屋子,我们的产业也是你的产业。令后咱们不分彼此,有福同享,同甘苦地过生活吧。”

臧吾·马康吟罢,有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睡熟了。在梦中,有人向他报喜说:“你只管放心,不必忧愁顾虑。令郎继承你的遗志,会秉公正直地管理国家大事,老百姓会俯首帖耳地遵循他的命令和指示。”

国王臧吾·马康跟诺子赫图·宰曼和侍从武官促膝谈心,叙谈国事和家常,把儿子和妻室的未来,全都寄托在她夫妻二人身上。他们姐弟之间,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一谈便是几昼夜。国王臧吾·马康终因积劳成疾,身染疾病,经年卧床不起。他自信大去之日已近,因而当着宰相丹东的面,嘱咐孔马康:“儿啊!我死后,宰相就等于你生身的父亲。不瞒你说,我的气数已尽,即将离开这个幻灭的尘世,前往永恒的来世去生存。我在世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所要做的事情,得心应手,全都达到目的。其间只剩一笔血债还没算清。今后指望你继往开来,禀承祖先遗训,再接再厉,替我消除这桩刻骨的遗恨。”

国王臧吾·马康征得宰相丹东的同意,立刻召集侍从武官和其他文武官员,宣布决议说:“我儿孔马康,武艺高强,同辈中没有能和他匹敌的,已是当今不可多得的骑士。现在我决心让位,由他来做你们的国王,执掌军政大权,处理国家大事,并委托他姑父侍从武官辅佐他,代他摄政。”

国王臧吾·马康当着宰相丹东的面,嘱咐儿子之后,不禁悲从衷来,凄然流泪。他的疾病有增无减,一直卧床不起。侍从武官执掌军政大权,国家大事都由他摄政处理。孔马康热中于骑射、击剑,益求,全神贯注练武艺。古萃叶·斐康也不例外,和孔马康在一起,志气相投,形影不离。每天黎明而出,日落而归,始终随孔马康在外演、锻炼。孔马康每天练归来,都见他母亲坐在父亲床前,侍奉汤,悲哀饮泣。他一方面好言安慰母亲,一方面自告奋勇,代母亲之劳照拂父亲。有时通宵不眠,但次日仍然坚持练武艺。日复一日,月以继年,四年期,不稍间断。在漫长时期,臧吾·马康卧床养病,病势一直没有起。侍从武官摄政处理国家大事,勤勤恳恳,数年如一日,成绩昭著,国泰民安,博得庶民称赞戴。臧吾·马康久卧床蓐,不耐疾病折磨,终日呻吟、喘息,凄然吟道:

我的力量消耗无遗,

显然气数已到最后关头,

只落得终日喘息、呻吟,

惨景为人目睹见。

在往昔光辉灿烂的时代里,

我比谁都显贵、尊严。

在竞赛的场合里,

我一向捷足先登,

轻易达到目的,

同侪望尘莫及。

如今大去之日已近,

眼睁睁只望我儿继承王业,

掌握政权,

代我安邦、治民,

且披坚执锐,

勇往直前,

使用刀剑戟,

刺杀敌人,

替祖先报仇雪恨。

除非安拉慨然满足我最后的心愿,

则今生和来世,

我的结局只能是两手空虚,

一败涂地。

国王臧吾·马康当宰相丹东和臣之面,宣告退位,立太子孔马康为王,接着办理移交,将大批私产也一并交孔马康自己经管。于是他轻松愉快地去见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告诉她立太子为王的经过。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果敢行为,非常钦佩他的雄图壮志,非常欢喜,说道:“孔马康和古萃叶·斐康都是我的子女,我不会厚此薄彼,你只管放心。祈望安拉延长你的寿元,赏你长命百岁,亲眼见到他俩对皇室和社稷的伟大贡献。”

侍从武官听了国王臧吾·马康的托付,受宠若惊,惶恐不安地说:“臣下是皇室一手栽培出来的。为了感戴皇室恩德,凡陛下委托之事,臣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从梦中醒来,满心欢喜快乐。但他终于一病不起,与世长别。噩耗传出后,巴格达居民,无论尊卑贵贱,如丧考妣,为他之死悲哀哭泣。然而事过境迁,时间隔的稍久,人们也就把他忘记,好象世间没有他这个人似的。同样孔马康因他之死而遭冷遇,地位一落千丈。巴格达人,上自官宦,下至庶民,对他本人和他的家庭,逐渐表示冷淡,并白眼看待,致使他和他的家庭处境孤立,与众隔绝。他母亲眼看到自己的卑微、下贱境遇,不胜今昔之感,愤愤不平地叹道:“但求奥妙、明哲的安拉默助!这回我非找侍从武官理论不可了。”于是她不顾一切,来到掌权摄政的侍从武官家中,向他的夫人诺子赫图·宰曼诉苦,说道:“人一倒头,他的情谊就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也就谈不上亲戚朋友。愿安拉满足你们的愿欲,让你们一辈子称心如意。愿你们秉公正直,长期执掌政权,继续统治富豪和庶民。过去我们当权,享受荣华富贵,个中情景,你是耳闻目见的。可是到了今天,时逆运违,我们活该倒霉,弄得惨遭时运抛弃,饱受命运欺凌,得我们无法生存,不得已,我才向你呼吁、求援。我前尊后贱,这是无法避免的遭遇。因为丈夫死了,做妻室儿女的孤苦无告,不得不卑躬屈节,仰人鼻息,一旦变得这般卑微、下贱。”她说罢,痛哭流涕,凄然吟道:

死亡足以使你惊奇、深省,

失去生命的人和我们并不隔绝。

人的一生仅仅是人生旅途上的一段行程,

灾难、祸患都汇集在它的埠头。

失去高尚的伴侣使我无限痛心疾首,

我的身心还被无穷的灾害重重包围。

“父王!您心头到底还有什么遗恨?”

卿须知:我儿孔马康和敝侄女古萃叶·斐康,原是叔伯姐弟,从小生活在一起,彼此情投意合,因此我曾允许他俩将来结成恩夫妻,以期达到亲上加亲的夙愿。我不避辞费之嫌,当列位之面,慎重声明这件事情。”

“我决心趁我还活着,先把王位传给太子孔马康,由他执掌政权,俾我腾出身来,率领人马远征,替先王努尔曼和先兄叔尔康报仇雪耻,以终余年。我这样决定,不知你是否同意?”

“情况既然如此,伏乞陛下按决定行事。臣下唯君命是听。”宰相丹东赞成国王臧吾·马康的决定。

“姐姐啊!我自己的心愿和应该做的事情,都尽力做到了。至于我儿孔马康的未来,我泰然自若,没有什么可牵挂和顾虑的。不过他终归还年轻,他母子二人还要你多多关怀、照顾呢。”

“太子虽然年轻,可以委托侍从武官代他摄政。因为侍从武官既娶朕姐为妻,跟王室水融,同为一体。况且我和他之间,具备着弟兄手足的情谊呢。”

“启奏英明、幸福的吾王陛下,”宰相丹东诚惶诚恐地跪下去吻了地面,“陛下的决定固然尽善尽美,可是揆之实际情况,在执行陛下的决议方面,存在着两重阻力呢。第一,太子孔马康太年轻,还不到登极的法定年龄。第二,按惯说,生前传位者的寿元,往往短期有殒命的危险。这是臣下仅能贡献的一点愚见。”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孔马康毕恭毕敬地领受父亲的教训。

“儿啊!我心头的遗恨是我在世时,还没替你祖父努尔曼和你伯父叔尔康报仇。他俩是被一个叫左图·黛娃仙的老泼妇谋杀而死于非命的。将来你若有些长进,自信能胜券时,千万别忘记替祖先报仇雪耻。对那个诡计多端的老泼妇,你要格外提防,免遭她的毒手。总之事无大小,必须征求宰相丹东的意见,听他的指示。须知他不但是先君的元老,而且还是我朝的柱石呢。”

侍从武官听了妻室的叙述,不胜今昔之感,眼眶里噙满泪水,恳切地嘱咐妻室:“如果你想知道身后世态人情的演变,只消观察别人的结局,便可从中得到借鉴。孔马康之母和我们分属亲戚骨肉,你要多加尊敬,奉承,尽量满足她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