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困惑

马可离开之前,一辆保安车来接我,我在旧苏联基地的一间空屋里被扣留了三天。与此同时,数不清的人带着录音机前来探寻我所不知道的汤姆和盖的情况。最后有一天,戈特加人了他们之列。

“霍迪安先生,听说你哥哥邀请你、尼克和凯莉与他一起去碰运气。当你说不时,他说你是个孬种,记得吗?”他那猫眼似乎在审视着我,“你得解释他想要干什么。”

但我无法解释汤姆的活动,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太空蛇在那个特殊的夜晚来烦扰天门,我不能告诉戈特总部保险箱是怎样被打开的或者汤姆和盖是怎样带着那四面体离开的。

“最好谈谈,”戈特警告我,“在我们不得不使用生化自白仪之前。”次日早上,戈特的人把我带到总部大楼,我对新的一次折磨感到厌倦。梭森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等着我,脸色惨白,一副脆弱而隐约有些歉意的样子。

“霍迪安,我们绝望了,”他把自己颤抖的手伸向我,“你不知道那奇特的雾已开始在墨西哥西海岸上游移。它夜间卷回,太阳升空时它又游移回岸上,它覆盖了两三个钓鱼处。它出没时,城镇总是空荡荡的,人和动物甚至鱼饵都不见了,无人知晓雾里有哪些东西。”

他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并向我点头示意:“我们相信它们是入侵者,从另一宇宙生物体系来的入侵者,来自金星或更可能是水星。我们有证据证明它们与那些太空蛇联盟。我们还怀疑你哥哥与它们有联系并且是用月球砂粒装备来联系,这就是我们向你发问的原因。”

窝坐在办公桌后的梭森暂停下来,仿佛要养精蓄锐,以补充他的精力。

“你是我们最好的线索,霍迪安,你是胡德的弟弟也是盖的精神上的朋友。”他抖动着手臂做了个无助的姿势,“我希望你会尽可能给我们帮助。”

当我再次说我爱莫能助时,他只是耸耸肩,望着我,表示有更多的威胁。我坐着,想起了苏丝。梭森不在的年头里她一直呆在天门,一直在托儿所或实验室里忙碌地工作着,偶尔参加一次我们的小型社交活动并且坚决谢绝男人的约会,使男人们对她由公开的倾慕变成单纯的友谊。她现在回到梭森身边了,欢愉而且耐心地对待他虚弱的新生,忠实地照顾他好像他是另一个月球孩子。

梭森让我走时,我回到托儿所。凯莉从她生命最长的一次沉睡中醒了过来。我和她坐在厨房里,她无趣地拾起一个餐盘。她看起那么糟,那么苍白而乏力。

“金叔叔,我做了一个梦。”

她把食物推开。

“我做梦不多,但这个很可怕。是有关尼克和盖,有关四面体和终端站的,”她发抖了,“这个梦太糟了,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那就是她愿意说的一切。后来,我和她一道去找了尼克。我们不得不先得到戈特的允许。最后,一辆保安车带我们到了附近一座无人建筑,在航空飞机停机库以外的地方。这个建筑曾是宇航员返回时的隔离检疫站,现在是尼克的办事处。

在让我们进入之前,门卫打了电话给戈特。我们看见尼克和迈卡贝尔及其两三个太空工程师在一个宽敞无窗的房间里的草案桌周围。

尼克吻了凯莉并严肃地与我握手,“我们应该设计出我所谓的啤酒罐发动机,”他说,“可我们有个问题。”

长长的一壁满是迈卡贝尔从航空飞机停机库征用的电脑式金属机器、长凳、零部件及半成品模子。

大家对这些比对尼克的第一个飞行板有多得多的关注。

他说的大问题就是集合和控制。尼克集台并调整出了一个部件,它把任何形式的辐射都转化成了动能,并吸尽热量,还一边退去一边发出尖锐的啸声。

“那个,我不感兴趣,”迈卡贝尔与尼克演示了两次,“它会震动牛顿的。它的行动没有得到反应,它打破了热力学第二定律,它还吃力地进行能量耗用,”迈卡贝尔疲惫的双眼望着尼克,”你能解释那个吗?”

“牛顿并不了解整个宇宙,”

尼克坐在桌上,孩子气十足,但他脸上的严肃劲活像爱因斯坦第二,“也不了解他的定律在太空中的适用性。在太空中,能量的确是艰难地消耗着,否则我们的宇宙不会存在。”

迈卡贝尔再次弯腰看着草图,问了些尼克似乎无力解释的向题。

我看了几分钟也没看懂,便去找凯莉。我在尼克的新办公室发现她蜷在一个角落的地板上,静静地哭泣。

“它很可……可……怖,金叔叔。”

她不要一张纸巾、一杯水或任何东西,她甚至不愿意哭出声来。

“我们应在我的时间花完以前建好那个终端站,我认为四面体可以给我指出一条路,但是无法相信亲爱的可怜的盖会愿意。可是,现在,“她颤抖的声音几乎在大嚎,“我就是不知道。”

当梭森来侦查雾这个项目时,尼克求他放弃它。

“求求你,将军,也许雾里的什么东西不喜欢人类,可我们无需武器来对付太空蛇,它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它们造成飞机坠毁。”

“可那不是故意的,”尼克反对道,“它们甚至不知道它们在伤害人,我想分用能量是它们打招呼的方式,它的羽毛状的烟云表明它们吸尽了热量。也许它们正想要点什么?”

“荒谬!”梭森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它们想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我们决定杀死太空蛇。”他激动地望着我,”过来,霍迪安。我想要你为我写一个新闻,粗略地提及雾和太空蛇,强调我们现在做的事。”

我等着了解那是什么事。

“我们正在协调与邻近宇宙生物的接触,正分析来自太空的所有资料并规划平衡的能量行为计划,我们的意图是保持优势,根本没有理由引起公众恐慌。”

他使我在接下来的几周很忙碌。我打算多写好消息以使未来不那么可怕。太空蛇使一批核导弹失效了,这批导弹当时正朝游向金门的一团云开火:两艘巡洋潜水艇出巡已久,有人推测它们失踪在大西洋区域下面;有报道说太空蛇在某个高峰栖息。

一有可能我就回去看尼克和凯莉。令我惊奇的是,他们很忙。凯莉学会了操作电脑安慰器,它控制的机器为尼克的私人工程师磨出精细的金块或塑料块。

我观看尼克发射了两三个飞行倥。其中一个不及铅笔长,内有石盐晶体核。每一个都从他的手指间出来,并在远处消失,在空气中留下一丝凉风,在我的嘴里留下一股蜡味。但这些仍旧不能被翻译成工程师们能理解、并模仿的任何形式。

尼克和凯莉回到了托儿所休息,卡罗琳娜让马可去照看他们。

上发我去探望时,两个保安在门口阻止了我,并叫马可出来。马可说他们睡着了。

迈卡贝尔在我离开时取代了我在停车场的职位,他想要我陪他在天门哈德森喝几杯,吃块牛排,他需要谈谈。与尼克、凯莉相处并非易事,他的工程师同事们一个个地放弃了,走了。他感到结局会和他们差不多。

“金,我感到心神不定,”他抓住我的手臂紧紧依偎着我,好像在寻求人类的温暖,“也不只是因为你们的双重对话压力。“他愁苦的面部抽动着,竭力想露出笑容但失败了。

“那些是什么东西?”他不时地回望那多角形建筑,它被血色的夕阳映衬得突出了。

“能够发出声响,”他迷惘地拍着自己的衣袋,”偷小钥匙、硬币和钢笔的东西。观察着在明处的你,并在你开灯之前仓皇逃走的东西。”

“可能是老鼠,”我试图使他高兴起来,“这个沙漠里到处都是。这座建筑空出已有数年。它们可能偷走几乎是任何东西。”

“老鼠?”他摇着头,“我不认为是老鼠。”

那夜我俩喝得过多,谈论的话题是跨银河系文化,雾和太空蛇,汤姆、盖及那个四面体的变成了什么,还有尼克那不可能实现的啤酒罐发动机等。关于老鼠或隔离大楼里的东西,我们的烦恼很难消除。

我们走出了餐厅。

灯在一阵微弱的闪动之后,就完全熄了,我等待着另一太空蛇飞过,发出声音并吮吸尽我们的力量,可是没有声音传来。我又多喝了几杯并记得一位门童举着蜡烛把我带到床上。

次日早上,迈卡贝尔把我摇醒了。我头脑发涨,口腔恶臭,不想听他说的话。

“你朋友戈特来电话了,他说把你逮回高台地。他想知道为什么停电,隔离大楼变成了什么样,尼克和凯莉在哪儿。”

迈卡贝尔开车送我回去了。我们发现前方的大门外交通堵塞,好像没人知道原因,有人正使大多数的工人转回去,他们双唇紧闭、神色严肃,搜查了我们的车并在让我们进入之前给总部打了电话。

进入后,我们发现有坦克在主要路口上。在总部,军队正排成行。

戈特下来之前,一位矮个结实的保安扣留着我们。戈特看起来和我预感的一样,面色土黄。他还抽筋,睡眼肿胀,焦躁的声音冷漠地埋怨着我们的所做所为。

我试图问有什么不对。

“进来,”他在车旁挥手示意,“我们看看。”

司机开动了车,戈特紧张地坐在司机身旁,细看每一个十字街口,仿佛期望看见一个异种入侵者。总部有军车。

“外边儿有东西,”戈特陡然地说,“昨晚它切断了电源,它推倒了隔离大楼,它还在那儿。尼克和凯莉!他们在哪儿?”

“昨晚我们安全地躲在里面,”他咕哝着,“告诉他,哈里,告诉他们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徽章上的名字是哈里。

用英语和着西班牙语,他说着他和同事马拉夫罗尔斯夜里出来与两个在隔离大楼值班的人换班时发生的事情。他无法说出时间,因为所有的钟、电动表都停了。当他们进入停车场时,外面到处是灯,天还没亮。

在车灯灯光扫过时,他看见隔离大楼塌了,被夷为了平地,像坦克压过后的一个纸盒。

他和同事让车灯亮着,下车去调查。那些建筑几乎完全是钢制的。在废墟里,哈里警士观察了路上的每一处杂物。什么东西涌进了那垮掉的建筑里,老鼠,可能吧。

绝妙的圈套。他不能肯定是老鼠,因为那些家伙很狡猾。他和马拉夫罗尔斯能看见它们在金属上面动,它们发出嗡嗡呜呜的声音,像小型机器那样,他试图模仿出那种声音。

“该死!”他用了这个英语诅咒语,在他们观察时,他们身边的车灯熄了。他和马拉夫罗尔斯跑回了临时机场,没有东西追他们。天亮了,他们冒险回去看他们曾目睹过的场景。

光线不好,但那看起来像金属蚂蚁的东西带走了车上的部件——铁、玻璃,很快就只剩下光光的架子了。太阳升起之前,最后一片雾飘走了。

他想要马拉夫罗尔斯报道这些生物,他则留下来观察它在干什么,可马拉夫罗尔斯担心戈特不相信他,便直奔回保安中心了。“霍迪安,你怎么看?”迈卡贝尔转回头看我。我看着迈卡贝尔,没多说什么。

“关于建筑里的东西,我昨夜对霍迪安先生说了,我其实没看见什么东西。有东西在我背后窜来窜去还偷金属物品。霍迪安先生说它是一只老鼠。”

“一只老鼠?一只老鼠?”戈特喘息着,最后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笑。哈里迟疑地开动了车。“霍迪安说它不过是只老鼠,”他像被卡住了喉咙似的,睁大眼睛,“我祈求上帝,但愿它只是只老鼠。”

哈里陡然地踩了刹车,车胎吱咔作响,车突然停住了,哈里斜伸出手指着说:“有怪物!”。“上帝!”戈特吸着气,看着那在飞的东西。它从天空掉下来。落在我们前方。一只奇特的昆虫带着一根绳子在飞,它击中人行道电缆时看起来更大。那绳子是对它来说太重了。有几钞种它安静地躺着。蚂蚁的形状,有三部分,头部是银色金属,发亮的六角形,较薄的中部是翅膀和肢体,尾部是一个有光泽的圆球。一只工蚁在动。它起身转动它的金属脑袋像是在观察我们,一根触须在它中部。过了一会儿,它冲回电缆,簇拥着抓住它,把它拖下公路。当它消失在废物堆时,尾部变成了白色。

“你看见了,”迈卡贝尔再度看着我,“它移动的方式,那白色闪光。”

“我看见它了,”戈特突然中断,“那又怎么样?”“它不跑,”迈卡贝尔说,“它飞,甚至在地面上。那些肢节不是腿,它们是操作器。翅膀不拍击,它们很可能只是为了控制。”

“那又怎么样?”戈特重复道。”你看见它尾巴上的霜了吗?”迈卡贝尔问道,“我认为它与那太空蛇有紧密关系。我认为它利用尼克的啤酒罐发动机那样的东西飞行。”“我不想把它怎么飞行的告诉一个饭桶,”戈特有着厚眼袋的双眼责备地看着我,仿佛他认为我邀请的那些人没有用,“霍迪安,那些东西是什么?他们来这儿干嘛?”

“我……”我干涩的喉咙哽咽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少校,有关那危险的雾和入侵的太空蛇的报道够烦人的了,可它们仍旧很遥远。这个蚁形家伙在这儿,它们那么奇怪,很可能仍然在监视着我们。”一种恐惧使我麻木。

“开车!”戈特那个哈里说,“尼克和凯莉正在大楼里。”

回忆像电一样击中了我。“尤里和卡罗琳娜也在,他们怎么样了?”

“死了,”哈里·活斯沉重地说道,“房子倒时死的。”

“也许他们事先离开了,”迈卡贝尔说道,“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十分凶残。”

哈里·活斯对此表示怀疑,他让马拉夫罗尔斯乘另一辆小车回去了,留下我们侦察周边情况。我们乘飞机飞完了整个地区,并拍了照。沙漠折技,钢蚁丘陵。“上帝,我希望尼克他们死了!”戈特突然恼怒道,“如果他们活着就意味着他们曾遇到过那些奇怪的东西。”

“啊!”迈卡贝尔朝他皱眉,“你怎么知道?”

“首先,尼克和凯莉不完全是人,”戈特口气强硬地说,“将军说他除了与太空金属蚂蚁联系外,从不关心任何事。霍迪安的哥哥向他们展示了如何使用四面体信号仪,他们想向谁发信号呢?”

他肿胀的双眼瞪着我:“也许是那些工蚁,如果你这样称呼它们的话!”

哈里·活斯停了下车。

“别指望我们,”戈特冲我咆哮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是你自讨苦吃。”

我不太情愿地跟着迈卡贝尔爬了出去,迈卡贝尔没回头看一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走。人行道上空无一人,我们的脚踩在上面似乎太响了。我们越过一丛水草,它们是在路边的沟里被雨淋而长高的。当什么东西使它们发出声响时,我跳了起来,停住了脚步。可迈卡贝尔说那不过是风,也许只是只老鼠。我感到汗从我肋骨上流下来,尽管我并不热。

我看见了一个土墩。如果马可先生和其他人活着,这儿有足够的空间。我随迈卡贝尔上了那平滑的黄土坡来到一个光亮的平顶。他勘测了一下,边缘有6个圆孔门道用金属栓封着,他用小折刀撬那金属物,并跪下身来用耳朵紧贴它。

“听!”感觉着那金属上热硫磺般滑溜溜的温热,我用耳朵贴住它,听到沙沙的响声,比蜜蜂的声音微弱些、尖细些。迈卡贝尔用刀撬其中一个栓时,那烦人的声音停了几秒种。它渐渐回复,当他再次测量时那响声就没有再停止了。

“尼克知晓每一种密码,”迈卡贝尔说,“如果他还活着,我们应该得到一个答案。”

他用他的刀敲打着那金属并满怀希望地听着,可我们听到的全是那微弱而刺耳的嗡嗡声,直到戈特开始不耐烦地叫我们。一架军用直升机在我们头上作响,迈卡贝尔不得不离开了。

“赶快!”我们走近车时,戈特朝我们吼道,“将军来电话了,他要在金属蚁山上进行一次爆破突袭,他想要我们离开这个地域。”

“爆破突袭?”迈卡贝尔反问道,“有那个必要吗?上车!”戈特厉声说,“快!”

在他不耐烦地点头示意下,哈里在我们关好车门之前就开动了车。

“我们不等等吗?”我问道,“如果我们的朋友活着,也许在那里成了俘虏。”

“如果他们有那么倒霉的话。”戈特咆哮道,“将军怕等!”

我跟随戈特穿过那铁丝网进人总部大楼。梭森的出现震惊了我们。

“退后!”我模糊地听见了戈特的小声喝斥,“靠后站!你这蠢驴。”

我跌跌撞撞地退后,看见了持枪的人。

“全体注意!”戈特命令,“要击中头部。开火!”

阳光黯淡了,太阳失去了它的热度。一股刺骨的寒风浸透进我的身体,凉意袭人,我痛苦无语,被吓倒了,哆嗦不停。我等待着枪声,可我听到的只是一阵空洞的上膛声、扣扳机声和子弹虚发的声音。

“瞧它的尾部,”迈卡贝尔在远处喊道,”能量已耗尽,难怪我们感觉这么寒冷,难道子弹虚发了。”

金属蚂蚁橘子大小的尾部已不再是黑色,它变成了闪亮的微红色,它正朝向望远镜,它发亮的蛇体裹紧了他们。它升高时,嘹亮的叫声愈来愈大,它那气味令我作呕、窒息。

我离它最近。我极不情愿地又向它迈了半步。迈卡贝尔试着靠近它,金属蚂蚁被击中了。

那金属蚁与望远镜在高台地上方,“粉身碎骨”了。

一只麻雀从我头上振翅而过,我作了次深呼吸。戈特正在给枪重新上膛,而后又端起了它。他试发的子弹打破了那短暂的宁静,震动了那只麻雀。

我听见了歇斯底里的声音。梭森跛脚走进了升降机—一由人搀扶着。迈卡贝尔在他摔倒的地方呻吟着,挪动着。我扶他站了起来,他一拐一瘸,步伐沉重地走开了,还搓着双手,如履薄冰。

“霍迪安,”戈特在我们等升降机时说,“我们有个紧急任务给你。将军想要发布有关那金属蚂蚁的一则新闻,把它们说成有害的,特别说明那些金属蚂蚁近来有伤人的记录。少提我们在试图消灭它们时的失败,别把它们同月球孩子,太空蛇或是那雾联系起来。我们正采取足够的行动与其联络。将军说它们已在控制之下。”

那个下午,正当我坐在桌旁,汗流浃背。焦头烂额地写着那条新闻时,苏丝·梭森敲门后,轻手轻脚,畏畏缩缩地走进了我的房间。

“霍迪安先生,我能跟您谈谈吗?”

尽管她总是有意识地跟我保持距离,我仍旧对她迷人的魅力及其对生活的乐观态度表示欣赏,甚至包括她对梭森的感情。

她现在正想谈梭森。

“埃里克病了,金。可我不知道怎么办,”她很焦心,眼圈黑黑的,“医生认为他的血液里含有某种未知的外星病毒,他寝食难安并且头疼得厉害。我认为他没疯,他应该进医院,可他不愿放弃工作。”

我说不出什么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梭森的病情在我看来已很明显,可他不会听取我的建议。我能做的也就是请苏丝到托儿所去喝了杯咖啡。

军用飞机轰隆隆地碾过长空。

男人们穿着军装,正在往卡车上装从外星生物实验室搬出来的文件、盒子之类的东西。门口的两个士兵佩戴着我们的徽章。

厨房静悄悄的。孩子们走后,它变得过于安静。苏丝煮了咖啡,我们坐在餐桌旁,很长时间地谈论了她的和我自己的问题。

孩子们成了我们生活的中心,为了帮他们找回自我,我们已达到了忘我的地步。我们陷人凯莉和尼克与盖的纠纷中,被他们跨银河系终端站的美梦震惊。现在没有了孩子们,没有了马可和卡罗琳娜,我俩都感到了失落。

我们彼此需要,我们谈的都是平常的事。我记不清很多的内容了,可她令人宽慰的微笑,她动听的的声音及她高兴地告诉我她喜欢我这个人的事,都依旧在我的记忆里。

我俩没有多谈金属蚂蚁的事,它们的来临犹如一记猛击。为尽量避免想这个,我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厨房的三扇门朝里虚掩着。

“举起手来,霍迪安先生!”

一些男人冲了进来,用枪指着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太空军事部队的人,他们的头是戈特的手下。那个人满头大汗,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

“你被捕了,先生,这是梭森将军的命令,无特殊指控。我们将把你带到保安中心。你不得与外界联络。”

苏丝求他们等等。她打了电话给他丈夫,可他们在她通话时把我押了出去。到了保安中心,他们把我带到戈特跟前。他在办公室里忙得一团糟,把抽屉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往桌上倒。

“好吧,霍迪安,”他深陷的双眼瞟着我一下,“情况是这样的,梭森发出了一道核攻击的命令,我们正在导弹发出前清理天门。我要把你带到另一个岗证上,我护送你。我们的飞机应该准备好了。看守将不让你跟任何人谈话。”

“你们认为我做过什么?”

“我不知道,霍迪安。”他野人般的双眼朝我回首一望,“无论你干过什么,我都有意图把它查出来,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作任可正式指控。你是汤姆·胡德的弟弟,你已被牵涉到太空研究中。你跟那三个孩子都很亲近,是我们搞清楚那些金属蚂蚁的最佳线索。”

“相信我,先生。我对此一无所知。”

他背向我,继续倒出另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我们的飞机在半小时后起飞了,它是一架大型军用飞机,装载着总部和实验室里的记录。其他的乘客包括迈卡贝尔、戈特及其十几个下属。

迈卡贝尔坐在我旁边靠窗的位置,依然处于被金属蚂蚁惊吓后的神情恍惚状态。飞机升高时,我往下看了一眼高台地上未被触及的金属蚁山顶,它在阳光照射下活像一块金币,山顶周围到处是黑色火山口,还有一圈坦克。那地带就是这么个样子。

“梭森动用核武器了,”迈卡贝尔脸色阴沉,“他也许还会投下凝固汽油来灭火,他的导弹对那些金属蚂蚁来说是面包、黄油。”

没人公布我们的目的地。飞机转向以避免遭遇太空蛇。我们提心吊胆地低空飞行。飞过山脉,穿过方块形的棕红色的平原,气流开始撞击我们,现在我看见了地平线上的黑色云塔。

气流增强,云团流过。我们陷入一场暴风雨。飞机颠簸起来,雨水在窗户上留下纹路。我们转向,升高,终于挣脱出来。天空是一片暗蓝色。

“天啦!“迈卡贝尔眉宇紧锁,“我们飞得太高了。”

不一会儿,天色变暗,云端不再炫目。我感到阵阵凉意,我的舌头尝到一股苦味。听见发动机熄火后,我顿时明白一条太空蛇在我们飞机上。

我体温下降,身体麻木颤抖,如同这死了—般的飞机。由于受到惊吓,我已意识不到猛烈的狂风、戈特的诅咒或是迈卡贝尔的触肘提醒。我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皮肤已如冰封般僵硬。

我看见了太空蛇。

一条长长的蛇影,如黑色磨砂玻璃般透明。它的心脏是一个晶体,里边像一颗没打磨过的钻石,两条蓝色光柱从晶体里发散出来。

吸取了我们热量的它飞快地穿行着。

它那蓝色的放射状光影有着明显的脉搏跳动,也许那家伙正在发送某种友好的或警告性的讯号,也许它感到可以与我们相依为伴,或许它仅仅是需要我们的热量。它奇异的姿态犹如我口中的苦涩,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

飞机直冲下去,太空蛇不见了。云又开始让人昏厥,我被哽住了呼吸。戈特发号施令,可发动机已无法点燃。

我们冲过了暴风雨,穿过炙热的云和呼啸的风,穿过黑暗、雷鸣和闪电,穿过大雨和冰雹,终于紧急着陆了。

我记得一些最初的情形:一排遭风鞭笞的树;一阵闪电划过天空,仿佛一辆玩具火车开向某个目的地:冰雹蹂躏着稻田。这是一次令人头晕的重创。

那次坠落仍如噩梦般萦绕着我。

飞机没有燃烧,也许是因为太空蛇已吸走了我们太多的热能。我相信迈卡贝尔和戈特都幸存下来了。我记忆如梦一般模糊不清,可我认为他们一起到医院看过我,戈特拄着拐杖,迈卡贝尔的手臂裹着石膏。

我努力回想,发现我的幸存是出人意料的。我相信我遭了脑震荡。我长时间地卧床不起,双腿骨折了,最遭糕的是我严重感染了伽玛形态病毒。但也许正是这病毒救了我的命。

拉姆医生在照料我。初与他相识时,他那干脆的外语引起了我的注意。在睁眼见到他的脸之前,他为我缝了针。可能戈特已告诉他我是个值得救活的人,而他的热情是针对太空疾病的,我血液里无声无息的伽玛形态病毒把我变成了一个实验室标本。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都在乎我住在哪儿或是地球上发生了什么。我一定听到过有人谈论星球大战的事,可它带来的灾难远不如我所知道的让我魂牵梦萦的月球孩子和金属蚁那么真实。

一位名叫安迪·依欧维因的性格内向的老人给我的房间作扫除。他曾作为一名工程师乘导航船去过月球。他妻子因感染太空病而亡故了,他的儿子打仗去了。他独自生活在个白色小房子里——从我的窗口就可以看见。他有自己的后院,可种植玫瑰。

他的话题是玫瑰和城镇。

皮特曼是个繁华的农业中心,现在它附近有了个军营、距离群山很远处是太空蛇最初的巢穴,而离海很远处则是那雾不断扩散的地方。他认为这个地方很安全。

甚至是金属蚁也从未到过皮特曼,安迪说,它们的愿望是找到金属和能量。它们仿佛被核弹炸得粉身碎骨,分散在几个区域。后来它们出人意料蜂拥至较大的城市,利用所有的东西来建筑它们的巢穴,现在它们正离开城市去开垦土地。

没有诸如此类东西的皮特曼是安全的。

一年半后我开始在意日历了。

我开始提问题——关于月球孩子的。安迪记得他看到过盖盗劫月球砂粒的消息,他认为尼克和凯莉因天门的爆炸(在对付金属蚁时发生的)身亡了,那就是他知道的全部。

没人听说过什么跨银河系终端站。我开始觉得在月球上“待”了六千万年的信息导弹根本是毫无价值的,月球孩子的出生也无特殊意义,我们已经在阻止宇宙间冲突的竞赛中败下阵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想恢复健康了。

安迪不愿意谈及战争的事。拉姆医生太虚弱,太“自我陶醉”而变得无话可说,他感染伽玛形态病毒,很可能是因为我的原因。他正孤注一掷地使自已对我的血液产生免疫能力。

我真正获得战争的消息是从别的病人那儿,那是在我恢复到无需隔离的程度以后。卡特刚来病房时是个浑身烧伤的鬼一般的家伙,他的虚弱是曝晒和艰苦的工作引起的,而不是任何太空疾病,他初来乍到时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他那难以置信的故事重新激起了我对世界的兴趣。

他是个太空部队的退役飞行员,他告诉我军部的机械师是如何制造出美国最后一架航空飞机的——他这样认为。飞机造好后,他进行了试飞,变换速度以避开太空蛇。他还带回了关于金属蚁在天门地带活动的情况报告。

在太空飞船下降时,卡特瞧见了至今让他的胡思乱想的事。即使是现在,他也无法完全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那天,他坐在床上,像个长着黑胡子的骷髅,我记得他那副犹疑不定的模样。他是新墨西哥本土的人。

“军队不相信我见到的东西存在,”他怒火中烧的双眼不安地望着我, “天门所在处,高台地上的一个塔。他们说我是骗子,说我在瞎说。”

“它是白色的?”我小声问,“它是不是有七根柱子在一起?是否呈螺旋上升状?中心的那根柱子上是不是有一个有尖的发光的顶?”

“你……”他听得目瞪口呆,舔了舔嘴唇,“先生,你去过那儿?”

“那是跨银河系终端站!”我的声音跟他一样的粗。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月球孩子之所以降生就是为了修建终端站,这样超光速粒子船就能从其它星球飞来。”

“你确定它真在那儿吗?”我第一次想在床上坐起来。

“它在那儿,真的。”他的声音流露出畏惧。

“超过了我敢飞行的高度,形状跟你所说的一模一样。除了……”他歇了口气,皱了皱眉,“除了那个顶,它不是光亮的,它像午夜一般黑。”

“它真在那儿!”我想爬出床外,“那么,超光速粒子船将会到来。”

他听着,靠回枕头上。

我不得不停一会儿,因为他的护士在挪动他严重受伤的双脚,可他却继续讲他的故事。

“我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飞机直线坠落,幸好我在飞机坠毁前被弹出了机舱。我只是脚踝错位,另有几处骨折,想起来还不算糟。

“我在残骸里找到我的救生衣。沙漠炎热,我脚踝受伤,我真是幸运啊。当我爬出那地方后,我看到了那个塔,在云层上面!

“我等至日落西山,猜它也许是海市蜃楼。可它在原地不动。沙漠上天色已暗,太阳光还照射着它。先生,它是个了不起的东西,高高地挂在天上,太阳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夜色中,红色和紫色也缓缓在它身上形成色块,我从未想像出这般美丽绝伦的无堂之塔。

“我做了个拐杖。黎明来临时,我开始朝塔走去。塔在日出前已是光芒四射,在死黑色的顶下呈金玫瑰色。

“我出发的地点与它相距一英里。我一瘸一拐直走到日落,可它仍似在一英里外。那时我已口干舌燥,脚疼得要命。那塔看起来不再那么美了。”

卡特伤一好便又穿上了军装,他想带领一队骑兵西行,他认为不管是太空蛇还是金属蚁都不会妨碍马的。他希望能拍到几张终端站的照片,也许还能与金属蚂蚁沟通。

但我以后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另一个人在治疗后蒙头睡了三天。

“他叫巴罗,”伊欧维因告诉我,“他有许多朋友。他们用辆马车把他拉到医院,并威胁说如果那拉斯马恰医生不让他在众人之前先入院的话就会烧了医院。”

“他是怎么受的伤?”

“他被一些妇女砍成了重伤,内脏也受掼了,腹膜已经开始发炎,要不是手术做得好的话早已死了。”

巴罗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

他是个瘦骨嶙岣而易怒的人,头发浓密,说话时鼻音很重,喜欢抱怨。医生为他拆脸上的绷带不小心碰到他的脸时,他大为光火。拆完之后,他要了一面镜子。

“看看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他指着脸上叉状的蓝色刀疤说,“我曾是个帅气十足的男子,人们都说我像明星,现在看看你把我弄得多吓人。”

他把镜子重重地扔向了医生:“你这个该死的笨拙的庸医!”

那拉斯马恰弯身躲,镜子啪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他那恶劣的态度激怒了医生,医生黑色的脸上呈现出令人窒息的愤怒,他紧握的双手不停抖动着,一言不发,大步走了出去。

“叫他回来,”巴罗对着护士咆哮着,“我是不容冒犯的。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是费尔发克司巴罗家庭成员,我猜你们应该听说过。”

“听说过很多次。”

护士急速走了出去。他转过身来怒视着我。

“我是司柏克·巴罗,”他没有伤疤的那半边脸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丝笑容,“在费尔发克司我可是个人物,在那里没人敢冒犯我,不敢有第二次!”

我正要做自我介绍,但他却突然变得可怜起来,悲伤地说:“这太难以让我接受了。我的父亲是费尔发克司国家银行的主席又是费尔勃工厂的董事长,他拥有整个城镇的最好的地盘。我结婚的时候,他给我举行了总统般的婚礼,但现在看看我这个样子吧。”

他抽噎善指着脸上伤疤。

“我的妻子是比利夫兰,全镇最美最性感的女人。我有四英亩土地,一个有8间房的居室。

我开氢气作燃料的凯迪拉克,并且一年只需要做两次生意。我以为我拥有了一切,直到月球国王的到来……”

“月球国王?”我本已对巴罗感到十分厌烦了,但听他那么一说,我一振,“谁是月球国王?”

“你还记得月球小孩吧?两个狡猾的小东西和一个长满毛的狗熊一样的家伙?”

我说我还记得月球孩子。

“在他们长大的过程中,好像人们对他们越来越讨厌了,我猜是因为进入另一个生物宇宙对人们来说不再好玩儿了。不管怎样,八年前那野兽一样的东西带着他所称之为月球砂粒的东西来到了我们那里……”

“你见过它吗,”我打断他的话问道,“一个发光的金字塔一样的东西……”

“比利夫兰见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憎恨,“费尔发克司大部分的女人都见过。但他从未给我看过。他不给男人看……”

“那么盖……”我赶忙收住话,”现在砂粒还在费尔发克司吗?”

“当然在,”巴罗痛苦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他把它藏在了我父亲银行的储藏室里。比利夫兰说它能让宇宙生物——杀人雾、飞行的太空蛇、食铁金属蚁——远离费尔发克司,她还认为它能治疗宇宙疾病。”

“那么这个月亮球孩子真的存在喽?”

“他不是孩子,有一头大灰熊那么大。几年前他带着砂粒来到费尔发克司,那时世界便开始分裂了。那时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他,而比利夫兰却认识,她可是我的妻子……”

巴罗咬紧了牙。

“那就是她对我开始冷淡的时候。如果你能想像的话……”他因愤怒而咳嗽得有些窒息,好像他无法想像一样,“他们太奸诈了。我的老婆,还有那长满毛的野兽!他们都该被活活烧死。”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盯着门口一位聆听的护士。护士害怕地跑开了,他又躺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

“他就像一头马戏团的会说话的西伯利亚熊一样。听说一天晚上一位教授问了一些令他不快的问题,于是他便把教授的脑袋砸烂逃跑了,那是在另一个镇上发生的事。

“他通过树林偷偷地溜进了费尔发克司,戴着一顶破帽子,披着一件旧雨篷,就像个流浪汉沿街要饭。那天我一定是到多村俱乐部喝杜松子酒去了,比利夫兰—个人在家。”

愤怒在他身体里沸腾。

“我猜她先让他进了厨房。她用本来为我做的肉填饱了他,最后把他藏在车库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是她死去的母亲住过的。她竟然把他藏在那儿,你能想像吗?”

“她怎么能这样呢?”他对我眨了眨眼,愤怒中带着迷惑,“像比利夫兰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在唱诗班里唱歌,在儿童周末学校里教书,每当看到我衬衣上的唇膏印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的女孩怎会变成这样呢?怎么会有女孩子会喜欢那头大笨熊呢?”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让他在那儿待了大半年,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但她并不是他惟一的女人,”他的语速慢了下来,似乎有些惊奇,“我猜最初是处女,然后是已婚的女人。”

他带着几分痛苦狞笑着,同时又有几分自鸣得意。“我不是惟一的受害者。”

我忍不住问他是如何发现他的。

“比利太他妈的高兴了,”他紧皱着眉头说,“太他蚂的健康了,太他妈的漂亮了,就像是到了生命之泉一样。她不停地哼着小调,对我却置之不理。她做我喜欢吃的东西,用省下来的钱为我买了一个我生日时想要的防震测时器,在我回来晚了时她也不唠叨了。这样的事令我疑惑。直到一天一个陌生人让我知道了真相。

“那是一个肥胖的有着鹰钧鼻的小个子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怪味儿。当第一次看到他从树中走出来时,我以为他是联邦警察。但他似乎并不在乎我们对员工的暴力,他是一个私人侦探,受雇来找月球砂粒的。

“哦?”我开始想我那失踪的哥哥是如何被卷了进去的,“他叫汤姆·胡德吗?”

“他说他叫托德亨特·霍克,”巴罗狠狠地盯了我一眼,“他知道所有关于那只受过教育的西伯利亚狗熊的事,并且了解到了那个头被击碎的教授。他四处窥探着,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个月球怪物和他的贱女人们。

“当他给我讲了比利夫兰的事后我简直是气疯了。我想揍他,但他跑掉了,只扔给我了一张比利夫兰和那个畜生的合影照片。他还在那间房子里安装了窃听器。他给我放了一盒录音带,里面是那个畜生和她做爱的声音,这真让我感到恶心。”

巴罗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有伤疤的脸不停地抽搐着。

“霍克召集了一堆人,我的高尔夫球友和扑克牌友——那个长毛的畜生骗走了我们所有人的老婆。”他的噪音因憎恨而变得有些嘶哑,“我真想抓住他把他活活烧死,但霍克说我们要抓住他会很难。

“所以最后我们决定诉诸法律。我叔叔是警察局的头儿,并且镇上的警长在银行有贷款,所以我们便合作起来。我们用了六辆车、十个人围住了那间房子。我拿了一支大号猎枪,只想把那畜生一枪崩烂。

“但他不在房子里,”巴罗失望地扭动着,“有人大喊着说他正向树林里跑去,我们便像傻子一样冲了过去。在小溪边他被击中倒了下去,当我们走近看时,那倒下的人却是副警长。

“那个畜生愚弄了我们,那些该死的女人们一定通知了他。我们回到小屋时却发现车子已经翻了,并且烧着了,而这只是开始……”

也许我笑了笑,因为他停下来看着我。

“这不是笑话,”他气愤地抱怨道,“对我们来说不是。还有那些女人们,我要让那些荡妇们永远羞愧于见到那个畜生。”

“这不是个笑话,”我赞同他的观点,“你抓住他了吗?”

“还没有,包括他的那些荡妇们。警长想抓住所有的女人并把她们赶出城镇,他把我们组成了一个武装队派到街上,但我们只抓到了几个小女孩儿和牙齿都掉完了的老太婆。剩下的人都藏了起来,要么就在暗处向我们开枪。

“我们的猎捕行动持续着,在城市公园的枪战中我们的人伤亡了十几个,警长也在制瓶厂附近遭伏击受伤。

“我们曾包围过他们一次,在机场路边的红乌鸦酒店里。警察们向里面扔了烟雾弹,然后冲进去开枪扫射。但那个畜生太厉害了,他不怕烟雾,抓住了子弹。他抓着店老板就像抓着一根棍子一样,为自己打开一条路来。一个长满了毛的恶魔!就像一头婆罗门公牛一样强壮。

“那些女人们,你简直想不到他对她们做了什么!她们大部分已经怀孕了,一个个地挺着个大肚子怀着他的小杂种。但那对她们并未有多大妨碍,我看见长老会的牧师被他的女儿从窗户扔了出来。

“到了晚上,他们便开始猎捕我们了。那些荡妇们占领了法院、礼堂和民兵营,她们从水塔上,电梯上和房顶上狙击我们,她们要把我们赶出城镇。”

巴罗向后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不停地喘息着。

“把我们赶出去,不让我们进来。她们烧毁了桥,堆起破车子做路障,在树丛中地下室设狙击手,那些疯婆娘们和她们那多毛的种马,那就是我们称他为月球国王的原因。”

“那么他还在那儿喽?”

“政府并不打算帮我们抓他。

他们在星际战争中节节败退,民兵们正忙着与巴罗湖的杀人雾战斗,因此霍克帮我们组建起了自己的骑兵队。

“当然我是队长。我们在一天凌晨涉过了小河,悄悄躲过了狙击手,穿过了树林。我们惊吓了三位妇女,她们尖叫着要跑,但我们还是抓住了一个。

“她正是比利夫兰,看样子就要生第二个小杂种了,她却从不愿为我生一个。我们把她带回了营地,最初她什么话都不说,但霍克却让她开口了。她告诉了我们所有关于那畜生和月球砂粒的事,她们是如何把砂粒藏到银行的地下储藏室的,他又是如何一周睡一次觉。

一次两到三天的。

“我为她感到可怜,我真是个大傻瓜!”巴罗用颤抖的手指摸着脸上的伤疤,“那晚我负责看守她,在一个谷仓里。她弄开了捆绑的绳子,从草堆底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向我扑了过来,她刺伤了我,跳上我们最好的马逃走了。

“那就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我差点死在了路上。

但我们还没完,霍克正在准备再次攻击,但他会等我去领导。他修好了一辆民兵们丢下的坦克,我们将乘着它进去,在那个畜生睡觉的时候。我不相信那些婊子们会知道怎样对付坦克……”

“是睡觉的时间了,巴罗先生!”

他怒视着那忙碌的护士,就像她是盖的女人一样。她甜甜地笑着,为他铺好了床单,看了看监视器,开启了睡眠治疗仪,为他准备下一次治疗。

他出院时来了三个民兵,他们都是有着棕色皮肤的郁闷的人,身上挂着枪和匕首。坦克已经修好了,他们中一个人说。而霍克正在计算着月球国王睡觉的日子,如果那个多毛的杂种醒来了会失去理智的。

我的另一位伙伴是那拉斯马恰医生。次等生物正在吞食他的神经细胞,大多数时间他都在抽搐和痛苦呻吟中度过,护士们无能为力。

但有时他很清醒,可以说话。

“你知道的,霍迪安,我讨厌现在死。”在一个午夜他对我说,“就在世界末日到来之际,我宁愿成为最后走的人。不管怎样,我愿活得长些以便看看我们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我迷迷糊糊地想了想。

“在我长大的印度城市里,我是搞研究的,”他说,“我从不太关心个人——你也学会了这样,但我确实有很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我力求研究宇宙疾病的原因。我常想,在能与我们邻近的生物宇宙交上朋友之前,我们必须得战胜它们。现在我猜我们永远也赢不了。”

他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我躺着想着巴罗和他关于盖的王国的故事,在那里人们可以免受宇宙疾病的侵扰。我想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来说,给他讲如此复杂的故事太不合适了,于是我也没有说话。

“我一直是个乐天派,”那拉斯马恰突然开口道,“我相信科学,我原希望它能解释我们的世界和大自然。我努力使它变成一座桥梁,来联系动物和上帝。”

我听到他走动的声音,感到他那憔悴的双眼正在黑暗中看着我。

“霍迪安,你认为我错了吗?”

我不得不说不知道。

早晨的时候他又开始口吐白沫并不住地哀号,两天后他死了。伊欧维因进来在他脸上盖了一张帕子,围着床装了一层隔板,没有人把他运走。

隔板挡住了我通过窗户的视线,但有时我能听到街上的声音:汽车的轰鸣、刺耳的喇叭、刹车时轮胎的摩擦声和撞车的巨响。这些声音慢慢地小了,最后消失了。

中午时分,沉寂令人窒息。我渴望听到碰撞盘子发出的叮当声、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街上的说话声,总之一切声音都行,但我躺在枕头上只能听到心脏在怦怦地跳着。

夜幕降临时分,那拉斯马恰的尸体开始散发出味道了,但那不是一般人类尸体腐烂的臭味,而是吞食他身体的次等生物的酸臭味儿,就像切碎的牛肉一样。

那晚,受到那味道的刺激,再加上恐惧的心理,我挣扎着起了床。由于虚弱,我无法站稳,扶着椅子和墙,我绕过了挡板摇摇晃晃地来到窗前。

外面,月光洒在银白的雾上。

雾横跨过河谷,覆盖了大部分城镇。医院所在的小山上,树和几座已被雾淹没的房子就像黑色的铁棒一样立在那儿。雾淹没了医院的一楼,现在已到了我的窗沿了。

远处的山上,几点微光闪着,我猜那是难民们的营火,虽然没有风,那大片的雾就像是在呼吸一样慢慢地上下起伏着,发着冷月一样的可爱的光,让我产生了一种往下跳的冲动。